第35章 “媽媽”
第35章“媽媽”
随着林廣躍離開,急火攻心的林泊川再也支持不住,順着扶手倒在了臧白腿邊。
“你還好吧?”臧白看他汗透了發根,呼吸很急促的樣子,把人翻過來拍了拍他的臉,“喂!”
碰到他身體,才感覺整個人都在熱得燙手,臧白拉開林泊川的領帶,解開襯衣領子,這貼身束着的衣領也早被汗水打濕。他趕緊跑出去喊人,華叔上樓,和他一起把林泊川拖進他卧室裏,給他脫外衣和褲子。
臧白負責扶着人,華叔負責扒衣服。林泊川身高體沉,臧白這小身板快要支撐不住,氣喘籲籲地:“外套脫了就行了吧,褲子別弄了,他太重。”
華叔也累得喘氣:“不行的,少爺不讓穿着外衣上床,他醒了會生氣。”
“……”
林泊川已經有些燒糊塗了,把一身的重量都靠在臧白身上,嘴裏哼哼唧唧。
“家裏有退燒藥,給他喂點,或者幹脆送去醫院?”
褲子終于扒下來了,華叔揩了揩額頭的汗:“他這不是感冒發燒,這期間不能吃其他藥,只能靠物理降溫。來,我們把他放到床上去。”
兩人合力半拖半擡,把林泊川弄上了床。華叔去端了盆涼水,擰了毛巾,給他冷敷額頭和腋下降溫。
“……水,要喝水……”林泊川半睜着一雙被高熱蒸得又濕又紅的眼睛,眼神有些渙散地嚷。
華叔趕緊去給他拿了水壺。
灌了幾口涼水,他又哼哼:“……罐頭,我要吃黃桃……罐頭……菠蘿……”
臧白無語揪緊眉頭,這人是已經傻了吧,怎麽這麽煩人。
“華叔,家裏有罐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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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啊。”
“……桔子罐頭……”
臧白:“……我看儲藏室有幾個哈密瓜,你去切點來。”
“那也不是罐頭。”
“沒有罐頭怎麽辦,讓他對付着先把嘴閉上。”
“……好吧。”華叔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有先這樣了。
一會兒他端了哈密瓜上來,臧白叉了小塊喂給林泊川:“他生病了都這樣?”這是臧白絕對想不到的,和他林大少平時目中無人的樣子也差太遠了。
華叔有點難堪:“不是……這回燒太厲害了。只有小時候有一回,那回他也是燒得很厲害。”
臧白才發現,這人雖然腦子已經傻了,但那狗脾氣一點沒變,哈密瓜喂到嘴邊了,林泊川硬是死閉着嘴,塞都塞不進。臧白一拿開,他又開始嚷嚷要吃水果罐頭,已經念叨到猕猴桃了。
“……”
“……”華叔擦了擦額角的汗,“我現去買吧。”
“這一去一來要兩個小時,我看還是算了。”這兒離鬧市還是有點距離,平時一周兩次農場會送新鮮的蔬果肉類,賣場會送生活物資,還差點什麽,家裏的保姆再出去采買。
“……芒果……罐頭……”
“……”
“我還是去吧。”華叔把被體溫蒸熱的毛巾撤下來,又放上涼快的,“先生,你先看着少爺,給他換換毛巾。”
“行,那你趕緊去。”臧白接過毛巾,坐到了床邊。
“……罐頭……”那人一刻不停地半睜着眼睛哼唧。
“去買了。”
“……葡萄……”
這人怎麽聽不進話,腦子真壞了?
臧白伏在上面,捧着他的臉,把他渙散的眼睛盡量聚焦到自己身上,提高音量:“華叔已經去給你買罐頭了,別嚎了,你煩不煩!怎麽這麽煩人。”
好像這話他聽了點進去,撇了撇嘴角,終于沒再嚎罐頭。臧白緩了一口氣,正要把手拿開,林泊川卻擡起手,滾燙的手心按住臧白的手背,把自己的臉貼在臧白手裏,無力而渙散的眼睛瞅着他,從未有過的無辜和脆弱,活像一只生了病受了傷還要把耳朵垂下來讨好的大狗。
習慣了他倨傲強橫這令人讨厭的一面,面對這樣的林泊川時,臧白突然有點不知所措。
他正不知如何是好慢了半拍沒把手抽出來,林泊川突然把臉窩在他手裏蹭了蹭,聲音沙啞地喊他:“媽媽……”
“……”臧白跟被雷劈了似的僵住了,片刻後,毫不留餘地把手抽了出來。
“……媽媽……”握着的手沒有了,林泊川語氣突然急切起來,“……咳咳……”
“你給我看清楚,誰是你媽。”臧白瞪林泊川。
林泊川的目光仍落在他身上,但很難說那雙被高燒蒸得濕潤緋紅的眼睛真的看見了,他無力擡着手,虛虛地往臧白這邊抓。
生怕被他抓住喊媽媽,臧白趕緊撤開了些。
林泊川看起來委屈極了,啞着嗓子哼哼:“……我不舒服,好難受……媽媽……”他固執地往臧白這邊伸手,身上降溫的毛巾滑到了床上。
“我不是你媽。”臧白撿了毛巾,重新浸了涼水給林泊川敷在額頭上,把他按在床上平躺着,“別亂動。”
在他靠近時,林泊川再次抓住了他,費力地挪着身體往他身邊湊,直到攬着他的腰,挨着臧白大腿才安靜下來。因為這一串挪動,他胸膛起伏地喘氣。
算了,跟一個燒成這樣的病人有什麽好計較的,等他意識清醒了,看怎麽嘲諷他。臧白這麽想着,挪到床邊坐下來。
林泊川腦袋還想往他懷裏蹭,被臧白按住:“你別得寸進尺,別以為你生病了我就不敢揍你。”
林泊川終于消停下來,緊靠在臧白的腿側,攬着他腰的手洩了勁兒,強力支撐才勉強睜着的眼睛也終于閉上。
臧白把涼毛巾重新給他搭上,自言自語:“你生病了,還沒人幫你,現在正是我報仇的好時候知道麽。”這麽說着,臧白隔着毛巾,用力彈了一下林泊川的腦門。
林泊川眉頭一皺,又哼唧:“……難受……”
“難受吧,你自找的,活該。”不知道為什麽,臧白心情突然變好了。
“媽媽……”
“說了我不是你媽,你媽在山上的院子裏。再喊我媽,我就把你扔這兒了。”
“……罐頭……”
“……”
臧白拿起床邊的電話,撥通樓下的電話機:“阿姨,你把哈密瓜放鍋裏煮點糖水……不用怎麽煮,就跟煮冰糖雪梨那樣煮就行。多放點糖,煮粘點,煮好加點冰塊端上來。是,少爺的房間。”
阿姨把糖水端上來,臧白嘗了一口,怪難吃的。哈密瓜煮了跟冬瓜的口感一樣,加多了糖,甜得齁人。當他把這僞造的“罐頭”喂給林泊川時,他竟然吃了。一口吃完大半碗後,人也沉沉地睡了過去。
淩晨,社交平臺上一個新注冊的賬號發了它第一條信息。
近日來,我愛人的一些個人私事引起了廣泛的社會關注,首先,我為我們這點小事擠占了過多的公共讨論空間道歉。
這期間,我們也收到了很多不同的看法和意見,有謾罵嘲諷,也有安慰鼓勵,更有勸他去就醫的。十分感謝大家的寶貴意見和建議,但這是我們自己的事情,我們自己會有最好的處理方案,也請恕我們不便過多解釋。
對我愛人的選擇,他是個成熟理智有擔當的成年人,我相信他有自己的理由,也支持他做任何只要他覺得是對的且不傷害別人的選擇。我想說的是,幸福的婚姻關系有很多種,我不需要別人來替我不幸,因為事實上,能擁有這樣的伴侶,于我來說,即是幸運,也是幸福。
事情發酵到這個程度,能引發大家對一些社會問題的思考和探讨是好事。但大家也要知道,我愛人做這個選擇從來沒有任何使命感和崇高感的因素,純粹是一種私人選擇。他擔不起什麽新時代新潮流的領袖,也意不在此,還請大家理解。
最後,這種有關我們隐私的讨論,也的确再傷害我們的個人感受和個人尊嚴,還請大家更多地去關注社會事件,關注那些需要大家為之發聲的不平,謝謝!
臧白的個人聲明一發出,林家的公關也開始配合删文删話題。第二天一早,整個話題廣場,只要是和林泊川有關的,都被一鍋端了。
緊接着,林生集團直接起訴了幾大社交平臺,一時間,這又成了新的話題。當然,不管這場官司最後是否能打贏,林氏的強硬态度已經把“禁止讨論”的意思傳達到了。
網上的風波終于告一段落,林泊川在打完最後一針後也完全康複了,還和他以前那種盛氣淩人的讨厭嘴臉一模一樣。臧白很好奇,他到底記不記得他高燒時候的樣子。要是還記得,他怎麽能再次做到臉不紅心不跳地戲谑臧白在那條聲明裏說遇見他“即是幸運,也是幸福”。如果不記得,臧白想,要是讓林泊川知道他還有那樣一面,大概會很有意思。真後悔沒有錄下來。
還有另一件事,林泊川身體完全康複後,他把華叔辭退了。
那天臧白起床就看見華小豪再替華叔搬行李,他還問華小豪這是要搬家麽。華小豪才告訴他,事情是他爸策劃的,林哥覺得他爸太重私人感情,不顧大局,不再适合做他的管家,于是把人給辭退了。
看着那個一臉沮喪、頭發灰白的老頭,臧白雖然覺得他是自找的,但同時也在本子上記了一筆,林泊川這個人還無情無義。
林泊川從樓上下來,到臧白跟前:“準備一下,下午去林生。”
“我也去?”
“對,你也去。”
臧白警惕:“我去幹什麽?”
“政府那個體育館項目,不正是你跟我二叔的交易麽?既然到拿好處的時候了,就沒必要再假裝推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