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再憶起那人
第20章再憶起那人
有了前兩幕的教訓,他們早就學乖了,還不等珠子徹底變身完,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拿上了繩索束具。闵西頌一支箭射來,珠子還沒與衆人拉開距離,他們一擁而上,把珠子掀翻在地,按住她的手腳。
看着珠子鼓鼓囊囊肚子上的箭,南樂生忽然覺得他們這些人很殘忍。可是副本同樣殘忍,如果他們不想辦法活下來,死的就是他們了。
副本是不可能給他們這些爬塔者第二次機會的,蜘蛛不會憐憫凡人,正如凡人不會憐憫蜘蛛。
箭頭有上兩只蜘蛛的毒素,珠子的肚皮很快開始發黑。裏頭的生命在毒物的侵襲下不斷掙紮,肉眼可見,不斷翻滾,珠子被牢牢按着,只能哭叫扭動身軀。
熊熊火光之下,珠子身上遍布的蜘蛛的花紋與逐漸擴散開的毒素交融,她的生命也在消散,口中的哭喊慢慢被截成一段一段,她開始咳血。
闵西頌滿臉笑容,拍拍南樂生的肩膀,說道:“小兄弟,你挺不錯,咱們要不要考慮一下組隊的事?”
南樂生看向地上的珠子,說了一句:“出去再說。”
蜘蛛樓在火光中分崩離析,樓上不斷地掉下被燒焦的蜘蛛軀體,掉落在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南樂生走到珠子身邊,說道:“你是本回的蜘蛛。蜘蛛夫人我沒推出來是誰,但蜘蛛樓全部燒毀,你也在最後時刻變成了蜘蛛,我猜測你肚子裏便是下一只蜘蛛。你本來就是蜘蛛,只是在浦島伊治的刺激下才變成了原來的模樣。”
珠子臉上的複眼緩慢眨了眨,像是在肯定他說的話。她死了,不再動彈。衆人放開了她的手腳,站到邊上,站在火光裏。
一批隊員歡欣鼓舞,沒想到第一次進副本,能全身而退。另一批隊員,南樂生,周邪,沙渡等人,卻是安安靜靜的。
“恭喜各位爬塔者通關成功。通關率64%,支線未解鎖,普通結局。”進入副本時的女聲在黑暗中說道。
“另外【浦島伊治的弓】可作為特殊道具帶出副本,爬塔者是否有兌換意向?”
“啊?我以為自己問浦島伊治買了弓就能直接帶走了。你先解釋一下這把弓的屬性和機能吧,我再決定。”闵西頌看了看手裏的弓。
“浦島伊治的弓外表看上去只是一把普通的弓,可以被破壞,屬性一般。唯一特性是【百發百中劇情關鍵點】,該BUFF在戰鬥高潮時将擁有100%命中關鍵目标(比如敵軍首腦頭顱,或是千米外爆炸點)的功效。”
衆人嘩然。怪不得浦島伊治能一箭射上十多米的大樓,還射中了怪物!
闵西頌立刻說道:“我換,需要什麽代價。”
“副本評估結果,需要用一名活人交換。副本會治愈他的傷,但從此會變成NPC。”副本女聲冷冰冰地回答。
這下所有人都安靜了。換一把弓要用一個人,這筆買賣想想就……
“喂。南樂生,那個叫沙渡的,不是你隊伍裏的人吧。把他出了,等會兒我再給你樣東西,我在上一個副本裏拿出來的,還挺好用。”
闵西頌湊過來,對南樂生比了個手勢。
南樂生立刻回他:“你這什麽意思?不是隊伍裏的人,就可以随便處置了?”
闵西頌看他表情不對,連忙搖手:“哪裏是這個意思。你不願意就算了,也不是一定要他去。”
他回到自己隊伍裏,也不和隊員商量,掏出自己的長刀掂量了掂量,忽然就捅進了站在身邊的盧灣肚子裏。盧灣哪裏料到事情會這麽發展,他發出一聲慘叫,倒在了地上。
闵西頌這下捅得真狠,盧灣雙手捂住肚子,防止裏頭東西掉出來,要是不趕緊處理,他這小命怕是保不住了。
“副本,我們用這個人交換那把弓。這樣可以了吧?”
還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闵西頌用手背擦了擦濺到下巴上的血跡,快速說道。
“可以。”回答完他的問題,副本立刻開始運作,南樂生一隊的人只來得及驚呼,他們便一齊掉入了腳底的空洞中。
那頂上的蜘蛛樓在飛速爬升,周圍的黑暗開始像蛋殼般一片片裂開,伴随着他們下落,上方的光亮透了進來,蛛網碎了……副本大門打開了,所有人從不斷下落變成平移,被噴出蜘蛛大門,倒在了地上。
南樂生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他面對着闵西頌,手搭在自己的狗腿皮扣上。這是他下意識做出的反應,對面看他這樣,忍不住爆笑起來。
“我說小老弟,”闵西頌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你用不着這樣。我這些隊員,本來就是我的手下,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我的小狗罷了。你不要在意,巴比倫塔裏有各種從屬關系,這是最普通的一種。好了,我看你也不會和我組隊了,我們有機會再合作。另外提醒你一下,再往後坐兩站就能到下一個塔層,我想你可能是不小心進了這個副本的。”
他的隊員一句話也沒說,每個人臉上都帶着畏懼的表情,跟着闵西頌跳下站臺,往另一個方向走去了。南樂生一衆人目送他們離開,誰都沒說話。
周邪舒了口氣。她走上前去,拍了拍尚在緊張狀态中的南樂生,說道:“好了,他人走了,咱們還是先把沙渡送回去吧。”
南樂生點點頭,沙渡的手上還有傷,他們應該先把人送城裏。
沙渡驚魂未定,他被南樂生摟着肩膀,僵直地捂住手,一直到進了診所,醫生讓他松開,他才仿佛回到了人間,大夢初醒。
南樂生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嘆了口氣。
他想起自己多年以前,到那一人面前時,也是這樣。他不喜歡說話,他不想和人多交流,他那個時候失去太多了,後來想要得到什麽的時候,都會害怕得到的下一秒又失去……
如果沒有他的老師,就不會有現下的南樂生。
所以進塔,就是為了去見那一位,曾經在他孑然一身孤獨惶措,把一樣又一樣本不可能屬于他的東西,送到他的手裏的老師。
詠……
詠山眠。
吟詠的詠,高山的山,安眠的眠。
詠山眠,詠山眠,詠山眠。
好像站在無人的深山山頂,張開溫熱的口腔,對着初冬寒冷的空氣呼出水汽,然後望着幾欲入眠的晨陽,無聲呼喊一般。
幹燥的葉子掉入嘴裏,堵塞住了飽含情感的恸喝。那遙遠的人,聽不到這呼喊的人,遠遠離開的人,南樂生恨不得卸掉身上所有包袱,化作一只獵犬,向他跑去。
一旦想起這個名字,南樂生就要停下好一會兒,這三個字的分量是如此之重,讓他回憶之時,只能不斷去呼喊,不然名字就要無法被心髒包裹住了,它即将脫離淺窄的心腔,往下掉,一直往下掉,掉到夠不着。
南樂生摸了摸沙渡的頭,他的微微一笑。
這般笑容,誰都沒見過。周邪忽一瞥見,心覺奇怪。如此慈祥的表情,可不應該是他所有的。只是她明白,在場所有人的過去多多少少都有些複雜,她不再多想。
沒錯,這個笑容可不是他應該有的。這是詠山眠的笑,如今從那磅礴的記憶中湧現出來,堆疊到了南樂生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