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叛逆少年
正值十月初，秋風吹過，空氣中透着絲絲涼意。
站在她的寫生專屬場地，單星語專注地在畫板上作畫。身後突然傳來小門被打開的聲音，以為是奕楓，單星語回頭，卻沒想到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柯诠熙臉上閃過幾絲訝異，“單星語，好巧啊，你在幹嘛？”
“嗯，好巧。我在寫生，就是畫畫。”看到柯诠熙，單星語眼珠子有些亮。
柯诠熙湊到她邊上，看到了一幅月季園半成品，不由感慨，“原來你還有大藝術家的潛質啊！”
“是嘛，”單星語抿嘴一笑，“不過建築師也算半個藝術家，你這麽說也沒錯。”
“對了，你怎麽會來這裏？”單星語有些奇怪，他看上去不像是會到這種地方的人。
“我喜歡在高處看風景。”柯诠熙打趣道，“怎麽，這地方是你的地盤，別人不能來？”
他自然不可能說，他是在綜教樓不遠處無意中瞥到她在頂樓，一時興起就到了這裏。
呃，貌似說是她的地盤也沒錯吧，因為這地方平時都不會有人上來，即便是發現這裏的郭奕楓，也因為太忙基本不會過來。
所以單星語說，“是啊，我的地盤，不過可以特許你過來看風景哦。”
她又将注意力放回月季圖，任由柯诠熙在此處看“風景”。
提起畫筆，卻發現不知道如何下手。是因為這裏多了一個人嗎？可是奕楓在這的時候她也能照畫不誤啊？藝術家作畫一向喜靜，柯诠熙也并沒有打擾自己，那到底為什麽無法下筆？
糾結間，胃裏傳來陣陣饑餓感，單星語索性擱下畫筆，側頭看着柯诠熙，“你吃飯了嗎？我們去吃飯吧，我請客。”
“哦？大餐嗎？”柯诠熙笑。
“食堂！”單星語白了他一眼，前幾天為安慰曹真真被她狠宰了一頓，生活費欠缺，她最近是真的窮，并沒有騙顧洛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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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貌似她現在這麽窮都是因為眼前這人吧，能請他吃食堂就夠義氣了！
校道兩旁種了一路的楓樹，楓葉飄落在地上，導致校道的兩邊紅彤彤一片。
并排走在校道右側，兩人各懷心事，并沒有多少交流。
正想說些什麽呢，卻聽到不知何時開到他們旁邊的黑色保時捷在不斷按喇叭。
什麽鬼？他們兩個是站在人行區沒有錯吧？單星語往裏靠了靠，汽車的喇叭聲依然不斷。偷偷打量站在外側的柯诠熙，發現他表情微僵，征征看着車裏的人。
單星語也随之望進去，不由一愣，“呃……柯叔叔？”
柯天昊沖她點點頭，然後看着沉默不語的柯诠熙，不帶任何情緒地說，“上車。”
今天下班早，他特地過來接在學校住了一周的柯靜苓回家過周末，沒想到還沒接到苓兒卻看到了柯诠熙。
這逆子也在T大嗎？柯天昊通過各種方式找了五年多，依舊沒有柯诠熙的任何音訊。這幾年已經查遍了各大高校，都一無所獲，他自然以為柯诠熙不再念書，放棄了對各學校的關注。
在機場碰到的那次純屬巧合。那時候苓兒的話語中好像隐約透露出她對熙兒的經歷有所了解，不過當時他和林欣的注意力全在柯诠熙和顧洛辰的關系上，沒有對她的話深入研究，所以說苓兒早就跟熙兒聯系上了卻沒有對他們透露半句，平白讓他……讓她媽媽擔心？這閨女真是欠收拾了！
“不要。”柯诠熙語氣淡然。
“我叫你上車！”柯天昊暗暗告訴自己別生氣，熙兒不吃這套。
柯诠熙扯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憑什麽，當初不是你讓我滾的嗎？我一向最聽你的話，讓滾就滾。”
“你到底想怎樣，不知道你媽媽很挂念你嗎？”柯天昊被他那種淡漠的語氣激得一陣胃痛，強忍着沒有任何動作。
“那爸爸你呢？有稍微擔心過我嗎？”柯诠熙諷刺道，心裏卻隐隐期待他的答案。
“我……”胃裏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柯天昊終于忍不住用手緊緊按住腹部，額上直冒冷汗。
單星語原本被他們父子談話的那種煞人氛圍驚到，完全不敢做聲，此刻卻看到柯天昊痛苦的表情，慌忙跑到駕駛座那邊的窗口，擔心地問，“柯叔叔，你怎麽了？”
柯诠熙對眼下這種突發狀況也慌了，淡然的表情再繃不住，打開車門鑽進去，急切地問，“爸，你哪裏不舒服嗎？”
“好像是胃痛。”單星語看着他說。
胃痛！柯天昊什麽時候染上胃痛的毛病了？自己離開家裏之前他不是一直很健康的嗎？顧不得多想，柯诠熙便小心地将父親移到副駕駛座，然後鑽到駕駛座，“小語，快上車，我們去醫院。”
顧爺爺這段時間在給外地一個病人治病，沒在學校，所以只能趕去醫院。
“哦哦。”單星語趕忙打開後座車門鑽進去。
……單星語發誓，她這輩子就沒坐過這麽快的車，小心髒突突突地狂跳，她真的怕極了，後座沒安全帶啊！
T大距最近的醫院，也有不少距離，卻硬生生被柯诠熙縮到了十分鐘。
站在病房區外的陽臺上，看着那些坐在醫院草叢上看夕陽的病人，單星語有點糾結。
看到柯叔叔從手術室被推出來轉入病房，她幫着通知了苓兒和林阿姨，便和柯诠熙到了這裏。
“你到底為什麽要離家出走？”單星語糾結這個很久了，每次問苓兒，她都是支支吾吾地轉移話題，似乎是對柯诠熙心中有愧？
以她這段時間對柯诠熙的了解，他并不是那種任性妄為的叛逆少年，反而超冷靜超理智。雖然表面上不太好相處，但是他對在意的人真的特別好，更何況是他最親的家人，不信看苓兒！
可是今天看到他面對柯天昊時表現出來的态度，她就真的不能理解了。
柯诠熙風淡雲輕地笑了笑，“還能是什麽，不就是趁他們睡着的時候，半夜偷偷去我爸書房玩游戲被他發現了。”
答案自然不是這樣，那段時間正是虛空世界推出不久，他的确有半夜偷偷去書房玩游戲，但是他很謹慎，始終沒有被發現。
反正自己在她印象中就是一個網瘾少年了，就随便說吧。
“扯，盡管扯。”單星語顯然不信，“不想說算了，我不喜歡別人對我說謊。”尤其是在意的人，不過，他什麽時候成了自己在意的人？
柯诠熙微眯着眼，看着遠處的風光，回想起當時一時沖動造成的禍端。
彼時他正上高一，苓兒在他所在高中的附屬初中念初一。為了在學校受到平等的對待，他們是柯天昊兒女這點是保密的。
雖然總是受到苓兒的冷眼，他自己也不情願，但是因為柯天昊的囑咐，他還是擔起了護送苓兒回家的工作。
柯天昊不知道的是，以苓兒外表的出色，根本沒有辦法受到平等待遇，總是會被學校裏的各種不良少年圍堵，不過好在他們所在中學是重點中學，那些不良少年沒敢做出太出格的事。
那天的回家路上，卻被學校最有名的兩個不良少年纏上了，他們看也不看柯诠熙，直接拖着苓兒就往小巷子跑，柯诠熙自然不依，快步跟上，因為個子矮跑的沒他們快，等他趕到的時候，他們正捂着苓兒的嘴巴不讓她叫出聲，準備對她做出格的事，好在他來的快，苓兒還沒出什麽事。
看到苓兒害怕的眼神，柯诠熙想也沒想就朝那兩個不良學生動手。好歹在國外學過幾年散打，他身手還算可以，雖然自己身上受了不少傷，但那兩個學生可比他慘多了，都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他還想再繼續動手，苓兒卻緊緊抱住他的胳膊，哭喊着說，“柯诠熙，我沒事，不要打了，再打就死了。”
确實，再打就死了。那兩個學生被送進了重症病房，足足三天才脫離危險期。
苓兒的身份當然不敢再隐瞞下去，成了高高在上的柯大小姐，那些學生自然不敢招惹。
柯天昊對柯诠熙的沖動極其生氣，狠狠地用鞭子抽了他一頓。柯诠熙卻絲毫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對父親惡語相向，他們想傷害苓兒，難道不該死嗎？
柯天昊終于沒控制住，叫他滾出去，別再出現在自己面前。
他當時很受傷，以為父親是因為他險些打死那兩個學生覺得丢臉，所以就回房拿了剛辦不久的身份證，聽話的滾了。他一向最聽父親的話了！
柯诠熙不知道，柯天昊氣的不是自己臉上無光，而是他殺了人之後這輩子就會背上污點，苓兒沒出事，他卻要因為兩個人渣而将自己的一輩子毀掉，這才是最讓人氣憤的。
父親大概以為他不過是一時生氣，冷靜兩三天就會回家，卻沒想到他再也沒有回去。
這段過往涉及苓兒，怎麽可能對別人說，哪怕是苓兒的閨蜜也絕對不可以。
“其實，柯叔叔真的挺辛苦的。”知道他不想告訴自己，單星語也不糾結，直接說正事，說實話，雖然她開導別人的能力一流，但是對眼前這人她是真的無能為力。
“他什麽時候得胃病的？”柯诠熙沉着臉，用他一貫清冷的聲音問。
“就這幾年。”作為柯家常客，她也親眼目睹過柯天昊胃痛難忍的樣子，據說是因為應酬過度，導致胃出了問題。但是以柯氏的力量，有誰敢逼柯叔叔喝酒，分明就是借酒消愁。想到這點，單星語就有點生氣了，“說是應酬過度，你信嗎？！”
柯诠熙微愣，父親喝酒一向有節制，根本不可能讓自己喝太多，為了應酬更是不可能。那是因為什麽，答案似乎很明顯。
“去看看柯叔叔吧，他應該已經醒了。”單星語直直地看着他。
“還是別，他一見到我就生氣。”柯诠熙沒有猶豫，記得剛剛柯天昊就是因為他才氣到胃病發作。
“他都已經因為找不到你，擔心你的安危把自己身體折騰成這樣了，你就不能稍稍體諒一下嘛。”單星語氣極，“生氣還不是因為你的态度。”
“你們這對父子也是夠奇葩了，明明就很關心對方，卻不能好好說話，非得用各種不好聽的話激怒對方。”講真，從見到柯叔叔到現在，想吐槽很久了。
“好吧，我确實挺想我媽的，順便去看看他吧。”柯诠熙也有點擔心父親的身體是否好轉，不過卻繞了個彎子。
服氣！單星語在心中給他點了個大大的贊，不過是倒過來的。
柯天昊醒過來的時候，目光四下掃了幾眼，只看到滿眼擔憂的妻子和女兒，并沒有看到那個逆子，不免有些失落。雖然當時胃病發作的時候疼的幾乎失去意識，但他還是看到了柯诠熙擔憂的神情，也知道是他将自己送到醫院的，雖然不想承認，但還是……挺欣慰的！
看到他沒事，林欣眉目舒展開來，也不說話，就靜靜坐在椅子上。
柯靜苓卻是湊上去抱着父親的胳膊，“爸爸，你總算沒事了，怎麽會突然胃病發作呢？”
“柯靜苓，你真是我的乖女兒啊！”柯天昊板着臉看着她，眼神中沒了往日看她時的溫和。
“怎麽了，”柯靜苓莫名有點心虛，“我當然是爸爸的乖女兒啦。”
“你還裝，”柯天昊狠狠地敲了一下她的腦袋，“你早就跟你哥哥聯系上了為什麽不跟家裏說，看着你媽媽每天都在擔心很好玩嗎？”
林欣聞言，表情微怔。
柯靜苓被狠狠地罵了一頓，一向疼愛她的林欣卻沒幫她，反而置身事外地看着她被父親教訓。她欲哭無淚，明明就是因為哥哥怎麽勸都不肯回家，她不想讓他們難過所以才沒說的，超委屈！
病房外傳來幾聲敲門聲，中止了父親的教訓，柯靜苓像是得到了救贖，趕忙起身，“我去開門！”
原本以為是小語，卻沒想到是哥哥，柯靜苓微微張嘴，面露喜色。突然想要賣個關子，她沖着哥哥眨了眨眼，示意他別出聲。
柯靜苓只是将房門打開了一小半，爸媽看不到門外的情形，她轉過身，“爸媽，你們猜誰來了？”
“不就小語嘛，趕緊讓她進來吧。”林欣無語道，剛剛就是小語通知她們過來的，現在過來探望柯天昊不是很正常嗎？
如果是小語，她就不會這樣問了。柯天昊突然想到一個人，卻又不敢确定。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的想法，柯诠熙推門進來，嘴角挂着淺淡的笑容，“不是小語，媽媽會不會失望？”
怎麽可能失望！林欣激動地站起來，看着柯诠熙走到她身邊，忍不住一把抱住他清瘦的身子，心下陣陣疼痛，熙兒一定在外面吃了不少苦，瘦了好多。
任由媽媽抱着，陪她聊了一會，然後看向坐在病床上的父親，聲音清冷，“爸，胃不疼了吧？”
“不需要你操心。”柯天昊心裏挺高興，嘴上就是不饒人。
能有心情諷刺他，看來應該沒事了，柯诠熙稍稍安心，點了點頭，“也對，算我自讨沒趣。”
柯天昊臉色微變，柯诠熙見狀趕緊說，“欸，爸你別生氣啊，我可不想再把你氣進手術室。”
柯天昊忍不住笑了，看來這逆子也不是這麽沒良心。
父親已經好久沒對自己笑了吧？自從六歲以後就再沒有過。柯诠熙看的有些失神，又有點心酸。随手拉過一張椅子坐在病床邊，随意地與他聊天。
“熙兒，在外面浪跡那麽多年，也該回家了吧？”柯天昊有些疲憊，沒有力氣再去維持那種無所謂的态度。
習慣性地想要拒絕，卻看到了父親雙鬓的銀絲，頓時心酸至極，他以前可是一根白頭發都沒有的，這都是因為自己嗎？
微嘆一口氣，激他的話一句都說不出口了，淡淡笑了笑，“爸希望我回去嗎，你知道的，我一向最聽爹地的話了。”
聽到這個曾經最熟悉的稱呼，柯天昊和林欣都有些動容，他們一家住在國外的時候，兩個孩子随當地的叫法，喊他們爹地媽咪，不過回國以後，不論是苓兒還是熙兒，都沒再這麽稱呼他們了。
柯天昊臉上浮現幾分訝異，“熙兒，你不恨我了？”
知道父親說的是回國以後對他的各種逼迫與冷淡，柯诠熙淡淡地笑笑，臉上隐隐有幾分回味，“我從來不恨你，我一直記得爹地對我的好，有一段時間，我特別沉迷球賽，常常一個人在客廳看到深夜，爹地每次加班回來，都會給我帶熱氣騰騰的夜宵，不顧工作之後的疲憊，陪我一塊看球賽。”
這特麽不是他三四歲的時候發生的事嗎，為什麽熙兒會記的那麽清楚，林欣震驚地問，“熙兒，你什麽時候開始有記憶的？”
柯诠熙但笑不語，他怎麽知道？這問題真有水平，頭一次碰到他毫無頭緒的難題。
柯天昊內心也是滿滿的震撼，如果熙兒自幼記憶力驚人，那他那幾年的刻意冷淡算什麽？這究竟給熙兒造成了多大的傷害？！難怪他從不茍言笑，對誰都是冷冰冰的，居然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朋友說阿熙沒有那麽不食人間煙火了（ '? ' ）
其實我想說，他從來不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