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有反應了嗎？”

“報告長官, S089號異種仍無任何體能數值變化。目前電擊度已達+855，請示意是否繼續增加強度。”

一身白色長袍的研究員語調平緩的向軍部聯邦軍中将秦海彙報着智腦統計的最新數據。

全封閉的實驗室中，無數閃着藍光的數據在光屏上翻飛着, 數十名研究員精神高度集中的盯着變化的數據, 手指不斷在操作臺上點動。

約莫兩間教室大小的空間中四周環繞着不下五十名全身上下蒙着防護服、舉着爆破射線槍的聯邦軍, 所有槍械全部對準了最高強度防護玻璃後的那間銀白色‘封閉室’。

那裏邊只有一只被剛鑽鐵索穿透胛骨吊在半空中的小獸, 皮肉被高強度電擊電得渾身焦黑血肉模糊, 頭上耳朵綿軟無力的垂着，靛綠的一雙獸瞳卻像是穿透了本該看不見任何東西的防護玻璃, 死死定在腰背筆挺的男人身上。

秦海沉着臉, 手臂在背後束着, 緩慢的摩挲着拇指和食指，常年握槍的指節毛躁粗糙, 勾勒出輕微的摩擦聲

他說道：“啓動方案F。”

站在他身側的研究員微微蹙了蹙眉。

這種毫無根據的實驗在她看來簡直沒有任何作用, 甚至可以稱得上一句‘搞笑’。

上千程度的電擊都沒辦法撬開這只小怪物的本能, 一張圖片就可以？

不過很明顯男人不得到結果，或者這只東西不死, 他都不會罷休。

研究員合上了智腦，朝一側的同事下發指令：“啓動F方案。”

“是, 開啓融合---”

“融合程度---89%...95%...100%！”

研究員聲調平穩的報備着逐漸升高的進度，最後的數秒聲落下, 銀白色的空間一秒陷入黑暗, 八十九動了動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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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結束了。

接連兩天，它從被這群人帶到這個封閉室中, 審訊一級星際逃犯的五十八種手段，它一一承受了一遍。

它知道這個男人想要什麽結果，它也知道自己是個怪物。

這些手段的确很厲害, 能穿透它的骨肉，拔掉它的血液，可卻要不了它的命。

八十九在黑暗中舔了下幹燥的鼻尖，獸瞳緩緩向圓片擴散。

這具身體遭受扒皮抽骨的痛苦時它的确有那麽兩回差點沒忍住失去神智變成另一幅模樣，心裏滔天怒火恨不能把這裏毀得一幹二淨，只要它想，就可以。

可每次一到最關鍵的時候，它腦子裏都會閃過嬉皮笑臉的那個身影，于是那些瘋長的沖動全都在恐懼中消散的一幹二淨。

八十九重重喘息了一聲。

它的肋骨可能是碎了，這麽下去，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幾天。

它不能如了這些人的願，那個人---

害怕它、厭惡它的另一個模樣，它絕對不能露出來。

絕對不能。

他還在等着自己吃肉餅。

香噴噴的，他親口說的。

“哎，兒砸，等你回來你說咱爺倆吃什麽慶祝好呢，我兒子可是A級小怪物，将來必定是戰場上的大将，說不定到時候你爹我還指望着你呢。”

“啧啧，人都說養兒防老，我可得從現在就讨好你這個小怪物。到時候我給你買兩斤肉餅怎麽樣，可別小看這些東西，你爹半個月工資可都沒了。”

少年一口白牙晃得八十九眼睛疼，八十九眯了眯眼，被擠壓的胸骨中擠出來口渾濁的氣，一股血味也跟着湧了上來，從被穿透的骨縫和皮肉中滲了出來。

有點疼。

小怪物舔幹淨了嘴角的血。

它忽然有點遲疑的慶幸，還好那人沒在這裏，不然看到它這副模樣，怕是會揪着它耳朵吵吵半天，說它是個只會被人欺負的小廢物。

到時候自己沒被這些東西折磨過去，更有可能是被這人念叨死。

八十九從喉嚨裏發出了幾聲類似笑的低吼，又扯動了體內變形的骨骼，于是又背過耳朵呲牙呲起牙來。

只要它能忍過去---

或者就幹脆死在這。

八十九一了百了的想着，又從喉嚨裏發出了一聲淺淺的哼唧。

它鈍鈍的想着，

反正它是個小怪物，說不定死了還能活過來，它才不要把自己那副樣子露在屁颠屁颠的少年眼前。

到時候那人肯定會吓得再暈過去，

小怪物想象着那副畫面，哼唧哼唧笑出了聲，聲音卻漸漸低下去，瞳仁也蒙上了一層陰郁。

他會吓暈過去，可要是沒暈成功，多半會舉起武器來一刀子戳在它心口上，畢竟它曾經親眼見過，他為了自己的‘同類’，半殘着也能和那些‘垃圾’拼命。

而它，也是那群垃圾的一員。

它決不能見到少年舉槍相對的模樣，那雙曾經笑着看他的眼睛，一旦殺氣四溢的盯上它的軀殼，八十九甚至覺得不需要他動手，自己就能原地化成灰燼。

說不定它這副凄慘的模樣，還能讓少年可憐可憐它，收收心好安安穩穩過上幾年日子。

這個人啊…

實在是忒不靠譜，特別不讓獸省心。

八十九鈍鈍的念着，神智模糊了一瞬間。

它跟着少年規律睡眠了三個月，原本一只不是人的怪物也有了點人氣。

兩天沒睡，還真有點困了。

就是少了點熟悉的體溫…

八十九張開嘴巴，打了個哈欠，紋路尖銳的瞳仁蒙上一層水潤。

外物對它沒有任何影響，打定主意絕不現形的八十九對自己接下來要遭遇的酷刑毫不在意，依照它自己的判斷，撐個十天半個月完全不是問題。

多來一天，它就多賺一天。

小怪物有些發愁的想着，

這時候他在幹什麽呢？是不是又沒心沒肺的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連被子都不知道好好搭上。

“連接成功---”

封閉室中忽然響起一陣刺啦刺啦聲，八十九眯起眼睛，在四周環視了一圈。

那些人自發的以為它看不見聽不着，可實際上他們說了什麽八十九聽得一清二楚。

至于有光無光，這扇玻璃的材質是否厲害稀有的一批對它而言更沒有任何區別，這雙怪物的眼睛可以穿透一切有形無形的物質，看到層層剝削後的純□□。

他們還有什麽招數，使出來就是了。

明明是他們自己搞出來的動靜，那群人卻好像更緊張了，五十八名特戰員，齊齊把槍托又往上頂了頂，一雙雙鷹似的眼睛眯着，不敢從那只小怪物身上挪動一絲半點。

就在這肅穆寂靜的時候，‘嘎吱’一聲開門聲也就顯得格外明顯。

研究室中的人停下動作，紛紛朝半開的大門看去。

這是又有什麽大人物來看它了。

隔着一道結實的玻璃牆，八十九懶散的把視線停在緩緩開動一個角的門上。

只一個畫面，瞳孔瞬間震烈。

---

五天前，研究中心休息室。

顧辰抿了口茶水，他安靜的握着杯子，眉眼平靜的開口：

“這種生物只存在在當時村民們的只片言語中，我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可能性，但---”

“可以有60%的概率。”

秦海颔首，“你只需告訴我能激發它本性的辦法。”

顧辰側頭，放下杯子。

“中将的意思是，不論生死？”

這只異種與那只怪物之間的差距來得實在是太大，要不是所有秦海能掌握的證據全都指向兩個生物之間必有聯系，他自己也未必相信。

哪怕這個世上的确有生物可以在危機時刻激發遺傳基因內部遺留的保命手段，一瞬間膨脹兩三倍也是有記錄在冊的數據，可這種從不到半人高直接巨變為半棟樓房的體積，甚至連瞳色和外在表象也完全找不到任何相同點，這種事情別說證實，聽起來就是活脫脫的天方夜譚。

哄小孩都不信的那種。

但是現在的軍部，決不能放下任何一個可能的揣測。

堅持守衛幾百年的鐵籠早在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內部逐漸腐爛擊潰，一點風吹雨打都能把這個表面安穩實際危機四伏的聯盟打散，更別提這麽一個潛在的巨大威脅。

它要不是最好，死了也無甚可惜。

它要是是---

男人垂眸，看着眼前的小少年，薄唇動了動：

“軍部機密，恕我不能告知。”

“還請将一切可能，悉數告知。”

顧辰注視着這位年過半百的老将，手指磨了磨杯口：“中将就當我是多嘴吧，只不過這只異種的主人，似乎不是一個簡單的，可以被你們随意欺騙的家夥。”

少年努了努嘴，他手指在半空中劃過，藍色的電流光刺啦刺啦的投影出少年扒着雞窩頭笑着的照片來。

小少年嘴角不可察覺的挑了挑。

顧辰是被徐南起親手救來的，以他的察覺力和在研究院的權限，發現徐南起一星半點的身份也不是意外。

秦海看着藍屏上的少年，放在桌上的大掌緩慢的插着，并到了一起。

很明顯，一只異種的死活不會引起任何人在意，可無論是他，還是那些別的狗頭軍師們，誰也無法否認徐南起的存在就是這件事中最棘手的那道牆。

這人，是一只烈得不能再烈的猛犬。

“此事無須小先生多想，軍部內部的事，自然會內部自己解決。”

顧辰視線些微停頓了一秒，他收回光屏，唇瓣動了動：“既如此…若是極限法沒有起效，中将不如嘗試一下‘幻象刺激’。”

少年微微擡頭，那雙總是沒什麽情緒的眼眸中似乎有迷惘一閃而過。

“說來神奇，在那個村子留下來的歌謠中，這種生物在幼年似乎并不太能掌控自己的力量，甚至有的幾十年下去，也就只是一只和貓狗差不了多少的家養寵物。”

少年眸光微閃：“所以我推測，抛除肉-體，它們的成長和時間沒有必要關聯，而是取決于腦中的‘欲念’。”

有了‘欲念’，才會激發出另一種蠻橫強大的力量。

秦海對上少年似語非語的視線，拇指扣了扣桌角。

他起身，與少年點頭致意後大步離去。

顧辰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如果一切假設成立，那這只代號為S089異種的‘欲念’，除了在它身邊無刻不在的新晉監護人，別無他想。

至于這個欲念要怎麽扯出來，自然是鮮血淋漓的扯，皮肉撕扯的掀，才能最好奏效。

作者有話要說：  小辰子就是個自閉天才吼，沒有非分之想，沒有非分之想！！！

九寶寶太慘了，需要抱抱才能出氣的辣種（大聲）猛犬戴迪正在趕來！！

至于八十九為什麽死也不要化形---第一嘛它自己也控制不好呢，第二就是它知道自己變大後也控制不好，事情肯定會被鬧大，到時候它還沒變回來呢可能就被南哥看見那個樣子，所以深沉的小怪物肯定不會辦這種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