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半個小時前。
刺眼的一道光照了進來。
實驗室內半數端着槍械的中央軍穩健有序的轉換方向, 從齊齊對準小怪物到對準了門外的來人。
那是一名年輕人,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閑服,兩手悠閑插在褲兜裏, 閑散的好像只是來串個門, 八十九甚至能看見他笑眯眯的眼睛, 眼尾微微下垂着, 棕黑色的瞳仁在逆光下顯得有些冷峻。
“秦中将, 好久不見。”
‘他’揚了揚唇角,弧度都和往常調笑時沒有一點兒差別。
秦海神色不變地揮了揮手:“收起來。”
他看向少年, 沉吟問道:
“你來幹什麽?”
中年人不動聲色的掃視着不告而來的 ‘少年’, 眸光逐漸暗沉。
他背後的二十五名中央軍領命收了針對少年的槍械, 又一次掉準方向對準鋼化玻璃之後的小怪物,而這次, 他們不約而同的動作微小地在槍托上方擡了一點, 袖口下的青筋沿着血脈根根緊繃了起來。
被四面八方槍口對準的小怪物從少年進來視線就沒有離開過。
它紋路尖細的獸瞳死死盯着和秦海‘話家常’的少年, 就連中央軍這點明顯至極的變化都沒有注意到,因為緊張而過度、用力崩裂出鮮血的傷口也沒得到它一點在意。
或者說, 從少年踏入封閉實驗室的那一步開始,它眼中再也沒了別的東西。
為什麽他會出現在這裏?
八十九恍惚着甩了甩腦袋, 幾乎是瞬間就把露出來的指甲給縮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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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它知道這可能是這群人的陰謀,可在少年面前, 它只想留下自己最‘無害’的一面。
這有80%的可能是假象, 八十九抖着給自己鼓氣。
它瞳孔瑟縮着,視線卻像是黏在那人身上一樣。
理智和現實在腦海中激烈碰撞。
它又想, 不對的,這群人的表現自然得挑不出一點毛病,看到少年時的驚疑和收到命令後的鎮定, 就連臉上的微表情都沒有一點疑點。
這萬一是真的呢。
八十九忽然劇烈顫抖起來,它看到那人嘴邊噙着笑,懶洋洋的聳了聳肩頭,就好像完全沒看到它一樣。
它屏住自己的呼吸,竭力聳了聳鼻尖,熟悉的氣息穿透堅硬的玻璃牆傳到它鼻尖下,明明白白的告訴它真相。
他真的來了。
八十九收回視線,被吊在鐵鎖上的爪子死死攥着,因為顫抖的幅度太大,甚至發出了鐵鎖撞擊的聲音。
他看到了自己這副模樣嗎?
全身上下都是血和破洞,就連養了三個月膘肥體壯的小肚子都扁了回去,又成了它最初毫無反抗之力的那個模樣。
他…
會嫌棄嗎,還是會覺得醜陋。
八十九猛地把頭側了過去,一邊顫抖着,一邊死死閉上了眼。
在醫院時少年最喜歡的枕着它圓滾滾肚皮玩它的爪子,指肚按在爪墊上過瘾一樣玩得不亦樂乎,戳一下,被小獸隐藏的好好的尖銳指甲就會露出來,這人就像是見到什麽十分好玩的樂子一樣悶笑兩聲,看着那指甲再自己快速的收回去,好像慢了一點就被人看到的大姑娘一樣。
悶笑的動作往往颠得八十九一震一震的,小怪物就低低在喉嚨裏呼嚕着,總是好脾氣的卷着尾巴在他身上拍着。
于是被哄得開懷的少年開始就大言不辭地哄人,嘴裏喊着:“寶貝兒啊,我少了你可怎麽活啊!你可真是我心肝兒。”
還不老實地抱着它腦袋,膩膩歪歪咬它耳朵。
真是不知道怎麽會有這麽‘煩’的人類。
八十九卷着尾巴,眯眯眼的忽閃着耳朵想,有什麽辦法呢?它就攤上這麽一個黏獸精,小胳膊小腿一不打眼就弄一身傷,它也就這麽一個人類而已,所以忍不忍的…
又或者說,喜不喜歡的…
八十九睫毛顫了顫。
所以現在他會怎麽選呢?
一邊是剛認識三個月的怪物,甚至可能是會傷他同胞的異獸;而另一邊,是他誓死守衛的同伴。
原本控制的好好的血液忽然在身體裏蠻橫地橫沖直撞起來,八十九重重哼了一聲。
好不容易長好的傷口又重新崩開,濃紅的血液不要錢似得湧了出來。
它控制不住的。
八十九想着。
它早該知道,只要是關于這個人的事,哪怕它知道這一切可能只是幻想,它也控制不住這具身體本能的反應。
但是它不能,它不可以。
劇烈的疼痛超出了這具幼小身體的極限,八十九神智趨于恍惚。
它眼睫動了動,緩慢掀開沉重的眼皮。
再讓它看一眼,結果是什麽,都不重要了。
而在異種別開眼睛的空檔時間,站在秦海身邊妝容精致女人的面容打破了一秒平靜,她眼也不眨的看着手中數據快速翻飛的變化,甚至緊張地指尖顫抖。
這種窺探絕妙力量的感覺,是她們研究員一生追求的快感,可同樣也參雜着,或許知道自己即将面臨不可抗力的強大物種的未知恐懼。
她側頭,不着痕跡地快速朝秦海點頭示意。
事已經到了這一步,就是停也停不下來。
秦海收到示意,餘光朝封閉室中的異種掃了一眼,他轉着筆挺的軍裝袖口,唇無聲地動了動。
就見眼前原本嬉皮笑臉的‘少年’話音一轉,‘他’像是忽然注意到了一邊的異種一樣,慢悠悠的轉過身去,嘴邊還噙着‘敷衍’的标志性淺笑。
八十九與他對視了。
它盯着少年淺色的瞳仁,負重不堪的五髒好像生生被誰捶了一拳,又像被誰揪着,輕飄飄的拿羽毛掃了掃。
小怪物舔着鼻尖,艱難地小幅度晃起骨頭斷掉的尾巴來,圓溜溜的瞳仁一瞬間爆發出強烈的生機。
它原本只想看一眼的,可看了一眼,就再也控制不住心裏膨脹的欲念。
為什麽它就要被放棄?
憑什麽它就比不過這群人?
他會心軟嗎?
會留下…
它嗎。
‘少年’與它對視着,視線一點一點的劃過‘它’醜陋的軀體,嘴角的笑意逐漸消失了。
八十九停住呼吸,‘砰砰’的重響在它腦子裏一下一下砸着,那是它心髒撞擊的聲響。
它像是等着接受最終審判的罪人,被吊在鐵欄上等候自己的最終結局。
那老男人唇瓣微動着,在少年身邊說着什麽,所有人都表情嫌棄又恐懼的看着它的方向,八十九只盯着那一人。
能親手斷定它審判的,從來都只有這一個人而已。
它親眼看着少年的眼神逐漸變得冰冷,變得和那天看見‘怪物’時一模一樣。
那是機械精密計算複刻出來的完美成果。
“真髒,殺了它吧。”
‘少年’唇瓣動了動。
八臺精密儀器映像出來的聲音涼涼的,還帶着一點磁音,就像每天早起少年醒來時按着它的腦袋帶着微啞起床氣的聲音一樣,只不過那時候是悶悶的“小崽子別鬧。”
而這時候,是要它的命。
異種的肉體肉眼可見的皺縮起來,它瞳仁仍然是尖銳明亮的,就像按了一副假眼,死死盯在少年身上。
好像一朵豔麗綻放着的,又眨眼就要歸于塵土的花朵。
“這是什麽情況!”
安娜瞬間驚呼出聲。
這完全背離她們的預測,明明她們已經按照顧辰所說的找出異種的‘欲念’的根源刺激這只異種,這只幾天數據都沒有任何異常的異種也的确漏出了馬腳,現在又是怎麽回事?!
他要它死,它還真的死給他看嗎?!
秦海眼睛沉澱着盛光,他盯着玻璃後枯萎的異種,一字一句的開口:“殺了他!”
“什麽?”
安娜驚疑不定的看向男人。
男人面容冷靜,嗓音透着孤注一擲的斷定:“所有中央軍,即刻擊斃‘徐南起’!”
所有人都遲疑了一秒鐘,而後立刻架槍上膛,對準實驗室中面容冷峻的白衣少年,那個‘幻象’。
秦海拇指摩挲着食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怪物的變化。
這場實驗前所未有的成功。
從最開始軍方的意思就不是弄死這只怪物,而是把它找出來,結成聯邦最強橫的盟友。
而作為‘盟友’的支撐和聯系點,或許有且只有一個徐南起。
而現在,他們驗證成功了。
聯邦聯盟在星際中求生數百年才換來今天的安定,可這一切都只是和‘徐南起’一樣的幻想罷了。
那些該死的蟲子在深淵裏潛伏進化着,外星系探測隊傳來的種種證據和戰鬥跡象、以及此次蟲族針對研究中心和顧辰的大規模自殺式侵襲,一切都在彰顯着那顆蟲子的‘腦子’已經不再心甘情願止步于被聯盟壓制的平衡局面。
而要是巨物異形與那群東西有了關聯,聯邦存活的可能性就會變成一個笑話。
要不是當天出現的那個驚天‘意外’,或許他們現在已經失去了保命的先機。
八十九要不是,他們面對的只是徐南起的怒氣,但是他有足夠堅韌強大的意志,絕對不會背叛聯邦。
而要是他們賭對了,就是今天所有人都死在這裏,也勢必要利用一切可能的牽扯抓住這只怪物的弱點。
所有知情者豁出去一切,必須要為聯邦留下這個實力強大的盟友。
“一級警報,一級警報,A區聯邦軍總部-中央軍覆蓋範圍內即将啓動自毀模式,再次重申,中央軍範圍內即将啓動自毀模式。”
毫無情緒變動的機械女音響徹十棟軍部大樓,短短十幾秒中,各司其職的聯邦軍瞬間陷入迷惘中,高跟鞋和軍靴的迷亂腳步聲此起彼伏。
“什麽情況!”
“冷靜!所有人,即刻通過安全通道前往傭兵團方向!”
誰也不知道固若金湯的A區總部怎麽會突然被智腦判定為需要‘自毀’才能保證最大利益,而且竟然還是中央軍-隊區。
而在此時的封閉實驗室中,鐵屑稀稀拉拉的從頂層和角落砸下,槍聲和尖叫聲混成一團。
鮮血和碎石在狹窄的空間填塞着,堅實的科技門已經因為巨力擠壓而完全變形,女研究員大睜着眼,滿臉都是煙灰和血液。她瑟縮着、絕望地摸到角落,試圖掰動唯一的逃生門鎖。
所有理智和算計在撞見那只尚未展露全态的怪物後全部碾碎成了湮末,直面堪比深淵的恐懼時,連害怕都來不及出現。
而在坍塌的最中心,只剩下頭露在中央軍視線中的秦海被龐大的指甲穿透胸膛死死釘在地板上,僅僅是‘幼’獸的一根爪尖,就把他壓得五髒六腑移位。
他臉上全是從嘴邊溢出來的血,眼睛卻閃着狂熱的光。
“他---,咳,他要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前情提要1.0 = =+ 解決完這個問題馬上進入悠閑(劃掉,其實是伺候)父子(再次劃掉,其實是恩恩愛愛)劇情,嘻嘻(#^.^#)
戴迪小跑來,只趕上了個微度地震
所以秦威小傻蛋自以為是的了解詳情也是秦中将這個算計自家崽崽的老父親預料到的= - =,老秦是把兒子都壓上了,利用兒子透露給戴迪消息。
他的想法就是必須要賭對甜椒兒是巨獸,也必須要用戴迪牽制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