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徐南起還真是喘了口氣才坐起身來, 手臂環在自家軟唧唧的小崽身上。

隔着一張毯子,手指下觸感都軟綿綿的一團,徐南起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膘肥體壯的小崽子變成人類幼崽之後圓滾滾的小身軀, 可夜半做夢想歸想, 他也完全沒有料到這能成真啊!

新晉奶爸還些微有點和崽子初次見面的拘謹。

八十九這只小崽子卻是一點不自在也沒有, 活生生像顆挨着他才能活的寄居物種, 黏在他身上扒都扒不下來。

徐南起被他熟練的黏人勁兒給逗笑了, 他試探着,在小崽背後輕輕拍了拍:“成了成了, 起來給我看看, 有沒有受傷。”

這話問出來和屁話一個樣, 想也知道原本不過是一只低級異種的異獸在這個吃人的地方受了什麽罪,不過兩三天就連化成人形這種逼近基因極限的事情能都辦得到了。

徐南起這麽想着, 這股邪火蹭地就蹿上了心頭。

就連八十九這沒有一點小男子漢、膩膩歪歪的樣兒他也覺得心疼起來。

少年環住身上的小東西, 支了下地面才站起身來, 過程中扯到了還鑲嵌着子彈的傷口,俊秀的一張臉瞬間呲牙咧嘴。

幾聲壓抑的輕不可聞的‘嘶啞’聲落在八十九耳中, 就是垮他最後一絲理智的開關。

小孩兒埋頭在少年肩上,胖嘟嘟的小手扣緊了少年肩膀的衣角。

他鼻息間全是熟悉的氣息, 好聞又令人安心。

可那味道中夾着再顯而易見不過的血腥氣,激得異種死命攥緊了拳頭, 才忍耐住滔天的殺意, 緊閉着的一雙漂亮寶石在人類瞳孔與獸瞳中來回切換,最後才堪堪穩住人類的形态。

小孩兒終于松了一口氣。

它賭不起的。

賭不起, 就只能變得更加強大,無論要付出什麽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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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到時候,這個人不會那麽讨厭自己呢?

八十九把自己埋得更深了, 喉嚨裏哼哼唧唧了兩聲。

弱弱的小奶音瞬間把徐南起從森森恐懼中叫回魂兒來,有那麽一個瞬間,他身體本能地感知到了危險,就像某個潛伏在暗處的巨獸輕飄飄的路過,卻足夠叫他們束手無措的全線警惕。

而這種感覺,他曾經在入侵聯邦大學的那只‘黑色’異種身上真切感觸到過。

“南—南,我疼。”

現實沒能容得徐南起再多想,八十九還是只小獸時自立又成熟,可一變成了小崽兒,好像連脾氣都跟着軟了下來,哼哼唧唧的一撒嬌,老父親立刻舉雙手投降。

就連這大逆不道的‘南南’也沒容得他多想。

他把小家夥往懷裏颠了颠,這才發現這小崽子可實在是一點也不‘小’。

不過是那張漂亮無辜的小臉蛋讓人先入為主的産生了這是個弱家夥的錯覺。

事實上七八歲的小孩,站直了都能到徐南起腿根處了。

理智告訴徐南起不能這麽慣孩子,遲早慈‘父’多敗‘兒’,尤其是在這種危機四伏的星際時代,受點傷見點血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可現實就是,他拉扯着小家夥身上的毯子,在看到小孩兒身上道道深可見骨的血痕後瞬間陰沉了臉。

他一聲不吭的把小家夥重新蓋上,咬牙切齒地罵了句:“該死的老東西,別叫我抽出空來。”

非把他按在地上往死裏揍一頓才能解氣。

懷裏的小東西顫了顫,好像被他吓到了。

兇殘的大家長于是又咳了兩聲,盡全力軟下聲音來,努力給自家小孩兒造個好榜樣。

他攤開纖瘦的掌心,在小孩兒頭上随手呼嚕了兩下,把八十九原本服帖的一頭卷毛擺弄得像是第二個鳥窩,這才毫不尴尬的收回手,哄道:“男孩子不能說疼,走,你爹帶你看醫生去。”

醫生是什麽東西八十九毫不關心,事實上只要他在少年身邊,就是做什麽他都沒有任何意見。

小孩悶悶應了聲,兩節白皙圓潤的手臂從毯子中伸了出來,環在少年脖頸後邊,抱得松松的,死命控制着想要把人圈起來膨脹欲-望。

它在害怕。

它真是害怕極了。

現實逼得它不得不走上這一步,無論如何它也不能叫少年知道他的真實面貌。

異種的強大恢複力早在他現出原身的那一瞬間,那些‘小的不能再小’的傷口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現在這具稚嫩身體上的傷口,全都是它一爪子一爪子自己親手挖出來的。

少年腳步穩穩的朝外走去,異種抱着他的肩膀,搭在少年肩頭上的卷毛輕顫着,嗅到了熟悉的氣息。

精致的一張小臉上白灼色眼膜一點點挑開,露出一對紋路尖銳的獸瞳,瞳仁深綠,在燈光下隐約顯出幾點幽深的藍色來,彷如深不見底的汪洋,與抱着資料‘不經意’從封閉室門外路過的女研究員正正打個照面。

研究員手一抖,差點就這麽直接倒下去,身側同伴疑惑地饞住她,問道:“怎麽了,剛才看你臉色就不對勁兒,要不要我扶你去醫護室看看。”

“不,不用。”

研究員竭力穩住聲線,站直了身體。直到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她才抖着邁出一步。

是什麽樣濃烈的情感才能叫一只本該野性難馴、殺戮成性的異種壓抑所有本性,裝得好像一只無辜的幼崽,只為了給那人留下一個無害的形象,伏在他肩頭裝乖賣巧。

有人可以牽制着頭幼獸,她原本覺得慶幸。

可現在,卻開始遲疑起來。

事過則反,要是等這只巨獸在聯邦扶持下達到真正的成熟體态,這段牽絆還能再控制這只巨獸嗎?

又或者,如果這段感情不能再滿足它的‘需求’,到時候聯邦還有什麽籌碼可以挾持一只已經成型的生物武器?

高跟鞋踩在光潔地板上,透出義無反顧的沉重響聲,研究員握着資料的纖細手指一點一點的勒緊了。

無論這只異種身後隐藏着多巨大的危險,現實就是,軍部從選擇邁出那一步開始,所有賭注已經無法撤回,悉數壓在了一個名叫‘徐南起’的少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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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崽子的傷不好解決,徐南起也是渾身上下沒個好地方,他抱着崽子,只琢磨了一秒鐘,轉身就朝傭兵團的辦公樓方向走去。

八十九在這種情況下變成人形,要是不做個全面檢查他還真不能安心,他得親眼看到結果才能放下心來。

至于這份體檢結果,自然是哪裏也沒有軍方出的更确切。

傭兵團長年與異種打交道,可以說除了中央軍和異種中心外算是最熟悉異種的部門,裏邊配備的編制人員也有足夠的職業素養看一只剛化成人形的小崽子。

徐南起早些時間沒把八十九帶出來給人看,一是他覺着這事沒什麽要緊的,二則是預料那幫兔崽子們不會對他‘兒子’手下留情,非得把獸禿嚕得皮都磨光亮了不可,依照八十九那個暴脾氣,說不準還得‘血流’當場。

而且哪家鏟屎官能受得住自家主子被別人撸,徐南起可做不到。

可現如今情況不同了,小崽子變成了人崽子,以後少不得有‘哭’着找爹的時候,還是先認認人放心點。

老父親懷揣着第一次當爹的緊張感,顫巍巍着兩條長腿抱着自家心肝拐到傭兵團門口。

全然不顧自己這一身血色把傭兵團隊員吓得魂都差點飛走。

全是這貼心心肝一路嘴甜把他忽悠的連疼都忘了,趴在他肩頭時不時來一句,

“南--an,你累嗎,我抱抱你。”

“舔舔就不痛了。”

“南-南,以後再有人傷你,我都把他們吃掉好不好,誰也不能欺唔你。”

八十九貼在這人的脖頸上,柔軟的指肚貼着少年留下血痕的白皙皮膚來回摩挲着,嗓音天真又稚嫩。

南南南南的,像個什麽話。

徐南起勾了勾鼻尖,被自家崽子叫的有點面紅耳赤。

別說,這崽子歪打正着,正好叫準了他唯一的小名兒,也是他那無良的師傅給他留下的最後東西。

不過那時候他師傅一喊,他屁-股蛋就要遭殃。

而這時候,八十九軟綿綿的嗓音把他魂兒都快叫出來了,明明抱着小崽子的是他,徐南起卻不知道咋感覺出一陣自己被‘寵溺’的颠覆感。

他虎着臉,動作又輕又低的在小崽子頭上彈了個腦瓜,小家夥立馬揚起頭來看他,一雙澄澈的眼睛裏全是他的倒影,全然的信賴和親近。

徐南起有點受不住。

他幹咳一聲,道:“叫粑粑,小崽子年紀不大,以下犯上的心思倒是挺全。”

徐南起只當他獸類本能大言不慚,也沒把什麽吃不吃的當一回事。

畢竟這事說起來蹊跷,可秦海那人是什麽鐵面無私的個性,就像他了解徐南起一樣,徐南起對他也再了解不過。這件事就這麽塵埃落定也好,畢竟當天的事詭異又離奇,一切疑點都指向這個小東西。

說起來,要不是這小崽子時刻都在他眼皮子底下,而且長得實在是和那巨獸打不着關系,他說不定也得逼問上一番。

老父親打量着自己懷裏的崽崽,忽然神色一正,高深莫測地來了句:“小東西,要是敢讓我知道你騙我---”

八十九僵住了。

小孩扣着大家長肩膀上的衣服,慢慢的,扁了扁嘴。

徐南起生得精致漂亮到尖銳刻骨,就像長在懸崖上的薔薇,正經下臉時也格外有震懾力。

徐南起本就是随口一說,可他沒想到還真把自家崽子吓住了。

那小玩意兒上氣不接下氣一聲就哽住了,差點沒直接背過氣去,虎得徐南起立馬哄起來。

“哎,我騙你的,別哭呀這真是。”

少年手忙腳亂,八十九憋紅着小臉蛋,眼眶紅得充血。

他死命抓着少年的肩膀,側頭埋在少年肩上,重重抽了一口氣:“別離開我,別離開我粑粑。”

少年無措的哄着被吓到的崽子,滿心全是後悔。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小孩混沌的眼眸中兇相絕望來回洶湧。

誰也不能搶走他。

誰也不能,

就是他自己,也不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  研究員小姐姐(沉重臉):從今天開始聯邦毀滅倒計時

實際上的八十九(緊張到耳朵趴趴):我該怎麽裝乖呢,哭哭管用嗎,急,在線等

點煙jpg,老父親要被進一步糊弄了,大手一揮,醋精奶團子到來,小龍崽子開始加速成長期了,感情大爆發階段即将來臨,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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