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要吃棗子

“夫子,坐了一下午,您累嗎?渴了嗎?小天,去倒水。”

雲追月眯眯笑望着對面的尤夫子,趕忙吩咐在一旁描字帖的雲天下去端茶。

雲天立即放下手中的毛筆,一溜跑去廚房,抱了一個大茶壺出來。

“夫子,請喝茶。”

尤夫子無奈搖頭,“你們倆,唉,月兒不要帶壞你弟弟。”

雲追月面頰一紅,搔了搔耳邊的頭發,看一眼乖乖倒茶的弟弟,“才沒有呢,爹爹一直誇月兒是個貼心乖巧的小棉襖,小天生的老實,我還怕他在外頭受欺負了都不知道告狀,月兒怎麽會帶壞他呢。”

雲天把茶杯放在尤夫子手裏,憨憨笑着退回雲追月身邊,瞅一眼自家姐姐,崇拜道:“阿姐說的對,阿姐是縣上最美最溫柔最好的人,小天喜歡阿姐,小天不會變壞,只會保護阿姐。”

雲追月轉頭看向倚在自己身邊的弟弟,眼睛彎成一輪月兒,摸摸他的頭,“真乖。”

“你呀。”一旁尤夫子只能含笑地看着雲追月繼續逗弄他。

一刻鐘後,尤夫子坐正身體,恢複一臉嚴肅,“好了,歇了好一會兒了,我們繼續上課。”

“啊,夫子能不能再歇一會兒。”

“不能,再歇就該放學了。”

雲追月還要抗争,聽見院門動靜,回頭一看自家爹爹回來了,立時喜出望外跑過去迎接,“爹,今日怎麽回來的這麽早?”

“月兒別過來,爹身上不幹淨。”

雲大力避開女兒的手,見尤夫子還在,先是朝她問了好,才道:“今日牢裏死了個人,大人覺得晦氣,讓我們拉去埋了,完了各回各家把自己洗幹淨了明日再去衙門。”

雲追月停下來,不解地看向雲大力,“爹,牢裏死個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大人為何這般忌諱講究,難不成每回辦案退堂後,他老人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去沐浴驅穢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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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呸呸,月兒可不要胡亂說,什麽活人死人的,乖女兒再不能提了。”女兒這是長大了,膽子大了不止一點,這話說出來叫尤夫子誤會可怎好。

“尤夫子莫怪莫怪,月兒孝順我,擔心我這個當父親的故而一時心急嘴快,并未對縣太爺有何不敬。”

尤夫子瞥了眼立在一旁不作聲的雲追月,笑了笑站起來道:“雲捕頭不必多心,只是月兒所言也是我的疑惑,那死去的犯人可是有什麽不一般,若不然縣太爺何必這般行事?”

“夫子就是夫子,一猜一個準。”

雲大力回憶起牢房裏面看見的那一幕令人作惡的畫面,忙捶了捶自己的胸口,仰脖子喝掉了一碗茶才開始道:“今日有人發現最裏間靠牆的那座牢房裏面傳來陣陣惡臭味,拿鑰匙進去一看,我的那個爹啊,一地的臭蟲老鼠,原來是死人了。”

“跑去看的幾個兄弟,全都趴在那吐了個昏天暗地,那死掉的屍體怕是有兩日了,哎,對了,就是上個月欺負我家月兒的那幾個。”

“死了一個,剩下那三個渾身高熱,怕是要瘋了。”

雲追月捂着嘴巴,退後一步,“這般慘烈。”

尤夫子皺眉,“衙門竟無人發現?”

雲大力臉皮扯了下,有些燒得慌,聲音小了些,“這,這些日子兄弟們都太忙了,隔了兩日未送飯,誰知那人便被耗子看上了,滿室的耗子密密麻麻,整張頭臉都看不見了,胸口都是蟲窟窿。唉,也是他命不好.”

他們在讨論死人的事情時,都未曾去看倚在雲追月身邊,拉着她手,一副害怕模樣的雲天。

雲天眼裏半是恐懼,半是膽懦,拉着雲追月的手不放,“阿姐,我怕。”

雲追月轉過身,抱了抱他,“害怕了吧,以後不要再一個人跑去衙門玩了。”

雲天靠在雲追月手臂上的身體一僵,繼而擡起頭,委屈地扁了扁嘴,“阿姐,再不敢去了。”

“小子,你在那叽叽呱呱個什麽,還不去給爹打水,老子要趕緊去去身上的晦氣。”

雲大力日常挂在嘴邊,女兒當寶,小子當草。見雲天擠在女兒身邊一副病秧子模樣,立時就礙眼了,忙趕人去打水。

雲追月不肯,“爹,小天還有夫子布置的字帖沒有寫完,月兒去給你燒水。”

雲大力哪裏舍得,瞪了雲天一眼,又在尤夫子跟前猛着勁地誇了乖女兒好一會兒,這才高高興興地自己打水去了。

尤夫子看在眼裏,只能像往常一樣,無奈的搖搖頭。

怪不得平日裏除了去給雲捕頭送飯,其餘時候這個孩子都是一刻不離地跟在月兒身邊。他雖只有八歲,但知道這個家裏他是外來的,只有月兒十成十的真心待他。

想到這,尤夫子又去看聽了姐姐的話,趴在石桌上練字的雲天,心下嘆道:望日後出息了,他能記得阿姐的好。

轉眼又是三個月,雲家院子裏的那株棗樹挂滿了黃彤彤的大棗子,陽光灑在它頂上,照得滿樹的葉子油光發亮,投在地上的樹蔭,形成了一把烏蓬蓬的大傘。

雲家兩姐弟正在摘棗子,院門被人推開,是隔壁長青他老娘,後面還跟着一個流鼻涕的小孫子。

“哎呦,你們家這棵棗樹今年結的果真多啊,瞧把那樹枝丫壓的,都要斷了,俺在我家院裏子看見了,趕緊跑過來跟你們說一聲。”

雲追月挽着個籃子,擡頭和樹上的雲天對看一眼,笑道:“長青婆,虎子的棗子吃完了?”

兩家只隔着一道牆,棗樹長的好,幾條結滿果子的樹枝伸到隔壁牆頭去了。上個月還沒熟透的時候,雲追月便瞧見了,那幾條樹桠上的棗子全都被長青家的摘了。

不光虎子吃了,長青婆也吃了不少,這回兒幹脆是親自上門來要了。

長青婆沒想到雲追月說話這麽不給人留面子,想要倚老賣老發個火,但人小姑娘一朵嬌花似的站在樹下,細碎的額發撲在她臉上,風一吹,連着唇邊露出的那朵笑都帶着亮光。

長青婆,老花眼睛使勁的看,哎呀,真是漂亮!還發啥火啊,發不出來啊。

“月兒啊,嘿嘿,虎子貪吃,成天睜眼就指着你家這棵大棗樹流口水,你給他五顆八顆的叫他解解饞就得了。”

雲天這會兒也從樹上跳下來了,背上一個小框框裏頭竟是翻紅的棗兒,可好看了,叫進了門的虎子看到了,不等雲追月回話便拉着他奶哭。

“俺要吃棗,俺要吃她家的棗,奶.”

雲追月面帶微笑,站在原地不動。

長青婆面上臊了起來,逮着孫子扇他屁股,一邊罵:“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閻王爺派來吃垮俺家的嗎?人家不歡迎你呢!”

虎子不願意了,流了滿嘴的鼻涕,一串串的全給舔進嘴裏了,還在哭:“就吃就吃,她家的棗子奶也吃了,奶把我那份都吃了,嗚嗚嗚,奶別打我,虎子痛,奶吃的棗子比我多,嗚嗚嗚.”

“你個讨要飯的,光天白日說假話啊!誣陷你奶。”

長青婆蒲扇般的大粗掌子頓時不知道往哪放,臉都要沒了,“俺,俺就吃了幾個.”

雲追月和雲天手牽手看這對祖孫:呃,幾個是幾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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