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沒事,你先坐會兒, 我去去就來。”崔瑾珠沒好意思趕她, 只自己出了來留下幾個丫鬟伺候文瑛瑛。

她一出門便去了離正房較遠的一個廂房, 楊越之随後便緊跟上來, 映兒在他進來後便機警地關好了廂房的門窗。

他一進門就朝她笑了笑,道:“我許久不曾來, 你可有想我?”

崔瑾珠已經适應了他的沒臉沒皮,并不搭理他, 之前見他許久沒出現,确實有些擔心, 但是現在見他平安,便無甚好問的了, 便只開口道:“你來做甚?”

楊越之卻是在榻邊坐下, 喊來等在門外的映兒倒茶, 映兒伺候完便又拉上門出去守着了。

他輕輕啜了口茶,才慢慢說道:“你覺得鴻胪寺卿盧家的五姑娘如何?或是工部尚書邢家的三姑娘?”

崔瑾珠聞言挑了挑眉, 終于有些興趣地緩緩踱了過去,坐在與他隔了一個炕幾的位置上想了想,才說道:“兩位姑娘我都不曾見過, 不過就家世而言,還是工部尚書家的比較合适。”

楊越之聞言便笑了笑,說道:“性格也是邢家的那個好些, 你若是滿意, 我明日便喊人去沈家提親。”

崔瑾珠聞言一愣, 轉頭看向他,卻見他臉上雖笑意盈盈,卻不似在開玩笑。

如此她便沉下了臉,皺眉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楊越之卻又是朝她一笑,道:“沈俾文既能娶個好妻子,你便也無需再對他心懷愧疚了。”

崔瑾珠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良久,才又站了起來,緩緩走到屋中的圓桌旁。她的手下意識地撐在了桌面上,來支撐她有些無力地雙腿。

楊越之也跟着站了起來,卻并不靠近她,只也冷着臉看着她的背影一聲不吭。

“若我非要嫁呢?”崔瑾珠沉聲問道。

“那也只能讓你穿着素服進沈家了。”楊越之冷然道。

崔瑾珠深深吸了口氣,目光沉沉看着眼前的紗簾良久,才緩緩道:“好,那我不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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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卻緊緊扣着桌面,指尖發白。

楊越之見狀,緩步走了上去,将手輕輕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崔瑾珠立時想縮手,卻被他狠狠抓在了手裏,可他的聲音卻已溫柔起來,“那我明日就讓人來提親。”

崔瑾珠走開幾步,用力甩了甩手,依舊沒甩開,只能木然地立在那裏,啞着嗓子說道:“我不嫁他,也不會嫁你,我誰也不嫁了。”

楊越之卻似被她眼中的淚光刺傷了眼,他下意識低下頭,看着被自己抓在手裏的卻依舊在不斷掙紮的手,有些不解地喃喃問道:“你明明那麽喜歡我,為什麽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我?”

“我不喜歡你,我——”崔瑾珠紅着眼看着他,她張了張嘴,好似想說什麽,卻又下定不了決心。

“那你喜歡誰?沈俾文嗎?”楊越之卻是側過頭,紅着眼睛朝她燦爛一笑後,又問道。

崔瑾珠看着他的眼睛,卻又開始痛心他,她與他對視許久,才噙着淚水張口答道:“是,我是喜歡沈俾文。”

“有多喜歡?喜歡到想與他一生一世嗎?”楊越之深深看着她的眼睛,緊迫逼人地問道,好似就是要逼着她說出傷人的話來。

崔瑾珠張口就想說是,可是話卡在喉嚨裏怎麽都吐不出來,她看着他通紅的眼睛,心像是被一只手緊緊攥着,眼中的淚水再也支持不住地滑落了下來。她不明白,明明她是這世上最希望他能幸福的人,為什麽此時此刻卻又要想盡辦法去往他心上紮刀。

楊越之卻看着她的淚痕,擡起手輕輕替她擦了擦,才說道:“崔瑾珠,你總是這樣。一邊說着傷我心的話,一邊卻又用你的眼神、你的表情、你的言行,甚至你的眼淚——來告訴我你有多在乎我。”

他朝她溫柔地笑了笑,從懷裏拿出一張帕子,接着對她說道:“所以還是要我來讓你下定決心的。”

說完,他朝前邁了一步,崔瑾珠下意識往後退,卻被他順勢推倒在了床上。

事後,楊越之将帕子從她嘴裏輕輕抽出,又将她的手從床頭松開,還有些心疼的撫了撫。

崔瑾珠側身躺在床上,木然地看着牆面,渾身卻不可抑制地發着顫。

楊越之一臉餍足地将她輕輕摟進懷裏,伸手幫她理了理臉頰上的幾根發絲,嘴唇貼着她的臉柔聲說道:“珠珠,你別怪我,我已經等得太久了。”

崔瑾珠顫抖得更厲害了,她緊緊地閉上了眼睛,要不是被他摟住了雙手,她更想再捂住耳朵,不想聽不想看,什麽都不想去感受,她真想這輩子根本沒活過!

“我晚點先回去,好準備明天來提親的事,咱們今年就把婚事辦了。”楊越之不舍地将她往自己懷裏緊了緊,又親了親她的耳垂,才說道,“我先把你交給沈家照顧幾日,若是他們沒能把你照顧好——我自然會想辦法‘好好’教教他們的。”

說完,看到她睫毛顫了顫,他便知道她聽進去了。

他輕輕呼了口氣,有些戀戀不舍地将手拿了出來,又替她掖緊了被子,接着便起身穿衣。

待整理完畢,他又着手将崔瑾珠的衣物從各處收拾起來,疊好了放在了床頭上,低頭親了親她的耳鬓,才揣着那張帕子轉身離開。

崔瑾珠直到聽到房門重新關上的聲音,才終于抑制不住地顫抖着肩膀,死死咬住嘴唇無聲痛哭起來。

那日文瑛瑛回去之後,崔瑾珠便無故發起高燒來,小趙氏着急請來大夫,可是崔瑾珠卻是無論如何灌不進藥。

小趙氏為此愁白了頭發,日日坐在崔瑾珠床前垂淚,別的什麽都顧不上了。崔豐玻也聞訊趕了來,他從衙裏請了假,留在她們的新居白天黑夜地照顧兩人。

沈俾文更是一日兩三趟地來,可也只能偶爾進門看看她。

崔瑾珠在昏睡的幾日裏,總感覺有人在一旁死死盯着她,好似他一個不高興就要張開血盆大口将她拆骨入腹。她急得想醒過來,告訴身邊的小趙氏趕緊跑,可是心裏卻又有一個聲音在與她說:睡吧,睡着了,一切煩惱皆消散。

直到某日她迷迷糊糊聽到一聲男子的驚叫聲“阿媛!阿媛你怎麽了!”,她才猛然從迷夢中驚醒,恍恍惚惚看着床頂發了許久的呆,才有些愣愣地轉過了頭,卻發覺身邊只有香茹香芙。

“我娘呢?”崔瑾珠幾日未盡食水,說了幾個字喉嚨便疼得厲害。

兩個丫鬟一臉驚喜地看着她,忙遞上茶水和湯藥來喂她,卻被她躲過,又追問了句,“我娘呢?”聲音卻漸漸嚴厲起來。

香芙此時才聽清楚她在問什麽,聞聲愣了愣,才趕緊跑了出去,沒過多久,崔豐玻便扶着小趙氏一臉喜色地進了來。

小趙氏見女兒終于醒來,摟着她又是哭又是笑,崔瑾珠此時才知道,剛剛小趙氏由于疲憊過度,差點暈厥過去,日日來替崔瑾珠把脈的大夫剛為她把出了喜脈。

崔瑾珠聞言才松了口氣。

小趙氏堅持給她喂過了食水和湯藥,又被崔豐玻扶着去了隔間休憩。崔瑾珠看着兩人似和好如初的背影,心中也是欣慰。

只是他們離開沒多久,崔瑾珠卻又把剛剛喝進去的湯藥給吐了出來。香茹香芙吓得快哭了,崔瑾珠卻不甚在意,只吩咐她們不需告知小趙氏,“我既醒了來,便是無大事了,這藥不吃也罷。總歸能吃得下飯食就行。”

說罷,她又閉上眼沉沉睡去了。

直到崔瑾珠的身體漸漸好轉了,她才從來探望她的沈俾文口中得知了兩件事:平都侯世子娶妻褚三小姐,平都侯世子襲爵平都侯。

崔瑾珠最近的狀态一直不太好,整個人都有些恍恍惚惚的。要不是她這病得得比楊越之娶妻早了幾日,沈俾文都懷疑她這可能是心病。

他與她說這些事,也是希望能讓她盡快回轉過來,即便是傷心難過,也比現在這樣恍惚不可終日的好。

崔瑾珠過了許久才有了些反應,卻是啞聲問道:“褚家出什麽事了嗎?”

沈俾文有些心疼地替她拉了拉被角,柔聲說道:“不曾聽說。只聽說是平都侯大病初愈,便焦急去了宮中整整跪了一夜,才求得皇帝下了赦旨,讓他将褚三小姐從牢裏接了出來。沒過幾日平都侯府便辦了喜事。”

頓了頓,沈俾文觑了觑她的臉色,才又說道:“都說是浪子回頭。平都侯歷經風浪,才始知心中所愛為何人。”

崔瑾珠沉默了許久,才又低聲問了句,“他生病了?”

“是聽說好似生了場大病,不過如今已是痊愈了。”沈俾文接過香茹端過來的白粥,舀起一勺吹了吹,才遞到崔瑾珠口邊,一邊又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崔瑾珠聞言閉了閉眼睛,最後卻是頭一扭避開了勺子,淡聲說道,“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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