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冥定白了她一眼,“好好,随你怎麽說。”
醫生制止了想要反駁的步愉心,他看着冥定,輕聲道:“徐愈是傀儡師。”
随着這一聲,電光火石間,冥定機敏抓到了一絲線索,一絲可以窺探到真相的線索。他壓下心中所有的思緒,恰到好處的做出一副吃驚的模樣,“你怎麽知道?他不是死了嗎?”
“他是生是死我不知道,卷宗沒有明确,只說羅祈殺他未遂,至于我是怎麽知道,當然是冥冥告訴我的。”醫生勾起唇角,金邊的眼鏡閃出一道光,“他曾無意中和我說過,他與上一任公會長私交甚密,如果不是出了這種事,我也想不起……”
“你懷疑爸?”冥定打斷他,“你覺得爸他會做這種事嗎?”
“我沒有懷疑他!”醫生怒道:“冥冥不會做出這種事,我怕的是有人在利用他!”
冥定臉色一變,“爸的性格确實容易被人利用……那現在怎麽辦?他被關進寶鼎爐,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麽用?”
醫生道:“我沒法跟你回去,但你可以把我們的行蹤告訴公會,就說你打不過我們,需要增援。讓他們把冥冥放出來。”
冥定遲疑道:“……這方法,可行嗎?萬一不行,那不就是把目的暴露了。”
醫生嘆了口氣,“我也沒有再好的辦法了,這種時候就只能看你的機警了。”
冥定冷笑,“你可算把你的目的說出來了,讓我回去受罪,你好帶着步愉心跑路,你怎麽這麽無恥?爸他真是瞎了眼,平白對你這麽好了!”
醫生也冷笑着回道:“扯冥冥身上幹什麽?既然你不願意,那就不回去好了,反正到最後化成水的不是我爸!”
“你!”冥定大怒,立刻朝醫生那裏揮了一拳,醫生一直注意着他的動靜,見他過來,輕巧的閃躲,手指微動,便有三朵幽藍色火焰沖冥定慢悠悠的飄過。
它們的速度不算快,偏偏冥定躲不開,生生吃了這一記,只覺得五髒內腑都被凍成冰了,他開口喘氣,周圍已經冒出一陣白氣。
醫生鎮定自若,“冥定,我既然說要留在這裏就絕對不會離開,信不信由你。”
“哼!”冥定也不多說,轉身撕開步愉心布置的結界,飛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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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沒走多遠,又悄悄的繞了回來,那原本在樹梢上的黑色烏鴉已經飛走不見,冥定望着它遠去的背影,想了想,再度跳上他們的窗戶。不過這次他沒有進入步愉心的結界。
醫生跟他擺了擺手,“再見,冥定。”
冥定也學着他的樣子回道:“再見,醫生。”
醫生只禮貌的彎了彎唇角,剎那間,燦爛的煙火在他眼前爆炸開,從未有過的威壓将他死死的定在原地,步愉心在他旁邊,眼睜睜的看着那刺眼的光芒穿透醫生的頭顱。
她眼中傳入的景象讓大腦來不及反應,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沒有任何預兆,她只覺得此刻的時間流逝如此緩慢又如此即逝,思維混沌,身體僵硬,等到反應過來時,醫生已經化成一縷青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步愉心終于能動了,她踉踉跄跄的跑到醫生的位置,雙腿一軟,跌倒在地,哭的肝腸寸斷。
醫生是鬼,鬼死後化成一縷青煙消失于天地間,無屍無體,就是想有個念想都留不下。步愉心啊啊的哭着,到最後竟然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為什麽……你為什麽……”她終于擡起頭,啞着嗓子對冥定喊道:“你為什麽要殺了醫生!”
還是魂飛魄散,連轉世都不行!
冥定垂下眼,道:“因為我樂意。”
“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留你們也沒有什麽用了。”他擡眼,不再遮掩,眼中冰冷一片,看着步愉心的眼神如同一個死人,“沒有用的東西就不用存在了。”
“冥定!”步愉心恨恨的咬牙,“粱衡文,你會後悔的,我會讓你後悔的!”
她的指甲已經滲到肉裏,鮮血慢慢順着指尖滑了下來,越流越多,在地板上彙成了一個扭曲恐怖的圖形。
怨咒。
以命換命的絕命咒。
“你這麽恨我?”冥定挑眉,他停了一下,“哦,你喜歡醫生。”
步愉心沒有回答,她的眼珠已被一片血紅覆蓋,唇色發黑,全身皮膚卻白的異常,青色血管如紋路一樣凸顯出來,使她整個人都變得詭異邪惡。
“唉……你這麽做有什麽用呢。”冥定只是動了動手指,就從裏屋飛出兩把尖刀極快速的插/進步愉心的脖頸,她連掙紮都沒有掙紮,就這麽直挺挺的躺下了。
“七百年的實力懸殊太大了。”
冥定走進屋子,從步愉心的懷中掏出卷軸,也不打開,就這麽在手中轉了起來。
他進入客廳,被步愉心和醫生威脅的倒黴蛋縮在桌子底下,聽見聲音也不敢出去看,只把自己的體積縮的更小一點。
“你叫什麽?”冥定突然把臉伸到他的旁邊。
“!!!”倒黴蛋被驚得幾乎失語,他聽不見冥定的聲音,只看見一個人頭距他越來越近,最後受不了,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冥定撇撇嘴道:“沒用。”
他坐在沙發上,手指輕輕的點了點,他沉靜的注視着前方,良久,才拿着倒黴蛋的手機撥打了公會的電話。
“轉接羅素,就說冥定找她。“電話很快轉到了羅素那裏。
“我完成了任務。”冥定說:“不過步愉心死了。”
“把她的屍體帶回來。”羅素回答一向簡潔。
“恩,有個問題,我被一個普通人看到了,要殺了他嗎?”
那邊停了幾秒,“把他記憶消除就行。”
“我不會。”冥定說。
羅素道:“那你把地址給我,一會我派個成員過去幫忙。”
“好,我不在這等了,你讓你的成員過來,我把密宗和步愉心的屍體都放在這,讓他們給你送回去。”
“你不回來?”羅素遲疑道:“那邊……出了事?”
“私事。”
他這麽說,羅素也無法問什麽,“要多久的假期?”
“到你再次需要我幫忙為止。”
“……可以。”
電話挂斷,冥定放松身體靠在沙發上,他顯得很疲憊,雙眼放空,嘴巴微張,整個房間彌漫着一種詭異的氣氛,突然他的眼珠轉了轉,在某一點上停留幾秒,随後就站起來,利落的隐去身形,從房子正門出去。
殺掉醫生與步愉心是突然想做的事,心中無可抑制的湧起殺意,他無法控制就順其自然,不過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過。
他心想:我大概是惡人。
天生的惡人。
他走後,步愉心的身體動了動,兩把刀插/在她的脖子上,在最後一刻,她從怨咒的狀态中清醒過來,将身體側開了一點,使刀沒有插/到致命的地方,僥幸活了下來,而活下來的代價就是她每動一下就痛的要死。
但這種痛在她二十年的人生中不算什麽,她受過十幾次的致命傷,有一次差點把心髒都捅穿,但她還是活了下來,也只有她活了下來。
步愉心艱難的伸出一只手,用盡全身的力氣往門外爬去,‘醫生……醫生……’
她已不能說話,雙眼也因失血過多而變得模糊,身體慢慢的往前移動,疼痛感也似乎遠去,步愉心知道這不是個好兆頭,她很有可能撐不了十分鐘。
但那又能怎麽樣?
醫生已經沒了,她活着還有什麽意義?
她父親年輕時是很厲害的捉鬼大能,但随着年齡增長力量越來越弱,反而是她這個女兒開始嶄露頭角,奪得天才之名,從小開始,她的記憶裏除了被父親打罵就是出入各種危險場所,父親想要她死,母親微薄的保護根本起不了作用,她口口聲聲說愛,結果換來的是更深的傷害,步愉心不懂,如果母親真的要愛她,為什麽不離婚?為什麽要跟那種人渣生活二十幾年?
想殺了父親的心從懂事起就沒停過。
她學習并使用禁咒,因為錢財而多次透支生命,她本來就沒有多少年可以活,每多活一日都像是偷來的,這些日子和醫生在一起簡直跟做夢一樣。
她應該開心。
只是……
為什麽不甘心?
她為什麽會喜歡醫生?
不知道。
她不知道。
或許是從電梯裏初遇,或許是再遇時雙眼對視的一瞬間。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人與鬼。
她已經看厭了的故事發生在她自己身上,只覺得嘲諷的可笑。她并未說出自己的喜歡,甚至連一點感情都不敢表露,她也想過,等她幾年後死掉,可以和醫生在陰間做上幾年的鬼夫妻。
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可笑,可笑。
步愉心已沒有了力氣。
她的手指再也使不上力氣,她好困,身上好累,疲憊不堪,想美美的睡上一覺。
她閉上了眼睛。
最後的意識,仿佛聽見虛空中幽幽的長嘆。
“你怎麽老是把自己惹得這麽狼狽?”
郝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