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七情花(二) 可我不喜歡茉莉

賀蘭郡,乃西進元洲必經之地,消息自然靈通。孔青重傷,授意各地搜尋碧血七情花的消息,自然也傳到了十洲仙林之中。

炎洲。

十洲三大魔宗首腦俱都齊聚一堂。

“如今,孔青雖僥幸未死,卻也重傷在身,要靠那朵靈物吊命。”

“消息可靠?”

“孔青對頭家傳出的消息,不敢說十成,卻也有七八分,諸位怎麽看?”

“怎麽看?”血海宗主,一個面容妖異的纖瘦少年人冷笑,“這小子素來狡詐狠毒,他既逃脫殺局,便不能故意放出風來,誘我等深入元洲?”

噬魂宗主嗤之以鼻:“縱然孔青傷愈,牢蘭宮局勢不穩,不趁此機會一舉端了牢蘭宮,以他的野心,必不安于元洲。”

“縱然傷愈?說得輕巧,那枚道胎本是作局誘餌,卻被他一口吞下,誰知他如今是不是跨入道境第二步了?!”

“他跨入第二步還不鬧得天下大亂?”噬魂宗主譏诮,“魔君當真年紀越大,膽子越小。連對個晚輩也忌憚再三——”

“鸷鳥将擊,卑飛斂翼。①孔青這點忍耐還是有的,”血海宗主反唇相譏,“不比某些無知莽夫,不足與謀。”

“你這——”

眼見着兩人快要吵了起來,森羅殿魔主不僅不勸,反而懶懶開口:“好了,兩位想打就出去打,邀本座來就是聽你們罵架的?若不願攻打牢蘭宮,咱們就散了吧。”

森羅殿位于東海,與西陲的牢蘭宮相距甚遠,他當然一點也不急。

聽了這話,兩位均自相視一眼,彼此之間暗流湧動,心中各懷鬼胎,俱都生了分離之意,卻不肯輕易開口。

森羅殿魔主悠悠道:“若真擔心孔青虛實,不如找個人投石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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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齊聲道:“牢蘭宮,陳宗之?”

賀蘭郡城,今日豔陽高照,繁華市集裏,不少神、鬼、妖、修行者都神神秘秘議論着同一個消息,卻又對碧血七情花諱莫如深,好似這是個心照不宣的秘密。

孟黛裝模作樣地打聽了好幾天了,實則還是打算去城主府去找一找消息,牢蘭宮畢竟人多勢衆,消息靈通。孔青完全沒有放松戒備的意思,好像她的保證完全不作數一樣。

最過分的是,晚上一旦出了客棧,就不知道哪裏會跳出個紙人悠悠堵了她的路。

積蓄數日的怨氣,終于在今天一塊爆發出來。孟黛恨恨道:“你能不能不要跟看犯人似的盯着我?”

孔青負手在前,一雙袖袍随風獵獵舞動:“那你就不要跟做賊似的到處添亂。”

孟黛小聲嘀咕:“明明是你給我添亂。”

“嗯?”

“哎呀,”少女迅速換上一臉假笑,話鋒一轉,“我是說,今天天氣真好,不如逛一逛呀。”

孔青回過頭,稍含戲谑:“不找藥了?”

孟黛拉長了調子:“某些人自己都不急,我急個什麽勁兒?來都來了,還不如逛一逛呢。”

孔青對她那簡直要翻上天的眼珠視若不見,微微笑道:“可以。”

兩人在市井裏閑逛起來,孟黛瞧瞧那個,瞧瞧這個,實則心不在焉,腦子裏閃過了好幾個主意。她從個小攤上揀選了幾朵絹花,漫不經心地翻看。她神念注視着孔青——青年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哼。

小販殷勤介紹道:“小娘子可真有眼光,我家紮的絹花,是東市裏頭最好的,連蝴蝶都能招過來。——您生得那麽好看,紮上肯定襯得比花嬌,這位郎君,您說是不?”

孟黛随口道:“我都比花還嬌了,那還用得着它襯我?”

小販:“……”您就是來砸場子的?

孔青徐徐道:“你這光看不試,也不給銀錢,多耽擱人家的生意。”

小販尴尬而不失禮貌地擺擺手:“沒關系沒關系,姑娘盡管看吧。”

孟黛無言,低下頭,捏着花莖一朵朵正歸還呢,眼前忽然掠一片玄黑袖袍,青年修長有力的手伸到了眼前。

有什麽輕輕掠過發髻,随即,頭上好像多了點什麽。

孟黛伸手摸了摸,神識一掃——那是一串,素白的茉莉。她擡起眼簾,微微一怔。

青年的下颌峻秀冷硬,只有唇角挽着微微的弧度,似笑又好像不笑。挺拔的鼻梁兩邊,漆黑的瞳孔似兩汪深不見底的幽潭,裏面倒映着她的影子。

清麗的臉,烏雲似的發,襯着潔白的小茉莉。

小販贊道:“娘子,好看的。”

孟黛回過神,皺眉道:“可我不喜歡茉莉呀。”

孔青瞥了一眼她手裏的優昙,通體潔白,若精靈一般:“這花适合高髻。”言下之意,孟黛梳的一個垂髫分髾髻,怎麽撐得起來。

“我就喜歡重瓣的,”孟黛意識到茉莉也是,又補充了一句,“大花。大就是好看。”

“……”庸俗。

兩人談話間,路上忽然煙塵滾滾,卻見遠方一隊人馬馳來,旗幟招展,待近了,才看得清是一家商隊。

汗血棗紅馬,銀鞍金絡腦,當先的少年意氣風發,揚鞭催馬,一騎絕塵,好不潇灑。

孔青瞥了一眼,便觑破了少年僞裝,心中若有所思,來得倒是快。

小販豔羨:“這玉門的行商,真氣派呀。” 麗嘉

孟黛掩鼻遮着塵煙,瞧着瑟瑟縮在兩邊的行人商販,嫌棄道:“要不是城裏禁飛,他還不得上天?”

孔青收回目光,随手丢下顆金珠:“都拿了吧,不用找了。”小販樂得合不攏嘴。

随即,孔宮主道:“走,去別處瞧瞧。”

他拉起孟黛的手,少女猝不及防,被他拽住,腕上一片溫熱,有些不自在。她本想甩開,見了手上那花又頓了頓。

忽然靈光一現,她遂改口:“行吧。”

“那我要去看看衣裳。”少女叫道。

孔宮主縱容:“好。”

東市,玉門商隊人馬停在七寶齋前,掌櫃親來相迎,噓寒問暖,談笑風生。

一衆人聊逸事聊得是風生水起,談及此次過來,有人對七寶齋掌櫃嘆道:“這回還真是稀奇,我在雲中、賀蘭、玉門這條道上走了好些年了,頭一次見到黃沙裏,不得了,賀蘭的西依湖,波光粼粼從天上傾瀉下來,真可謂造化奇觀吶。”

“什麽造化奇觀?術法而已。”

卻是那紅馬少年開口。衆人謙恭道:“公子慧眼如炬,是我等肉眼凡胎,愚鈍了。”

少年揉了揉眼睛,心有餘悸:“肉眼凡胎還好了,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賬,使得一手鋪天蓋地的水鏡,我湊過去一瞧,差點沒把眼睛閃瞎。”

“是麽?”卻聽有人道,“那倒是孔某的不是了?”

衆人一驚,這年頭還有人自曝的?

擡眼看去,卻見個黑衣青年牽着位綠衣少女,緩緩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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