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節

第97章節

的情感,林言澈瞥見她的指甲都快扣進自己的掌心裏了。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搖了搖她的身子。

“笙歌,別這樣,別這樣。”言澈擒住了她的手腕,硬生生的扳開了她的手掌,他将自己的手伸過去讓她抓着。

掐着他吧。

此時此刻,他不能體會她的心究竟有多疼,那麽就讓他以這樣的方式,來為她分擔一點,疼痛哪怕只有一點。

笙歌卻松開了林言澈,她像是靈魂出竅一般,直勾勾的盯着那扇門,一步一步走的極慢極穩。

“笙笙,別看,笙笙,別看!”耳邊有熟悉的聲音在回蕩。

她記得下一秒,她就應該被摟進外婆帶着微微檀香味道的懷抱的,她原本就模糊的眼睛就該被一雙略帶粗糙的手輕輕的覆蓋住的。

那個老太太啊,自己還控制不住自己顫抖的身子,卻緊緊的抱着她,想要給她安全感。

“那個不是你的媽媽,別看笙笙。”

笙歌沒理,小小的手掌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氣,狠狠的推開了那遮擋住她視線的手,然後她看到那個可怕的,血肉模糊的母親。一層白布随之而來,遮擋了這殘忍的最後一面。

外婆重新将她摟緊懷裏,緊緊的緊緊地,像是傾注了這一生的心疼在她的身上。

“尋芳啊尋芳,你怎麽舍得把笙笙扔在這個世界上就走了,你怎麽舍得啊!怎麽舍得……”

外婆就這樣一直循環的叫着笙笙,叫着尋芳,一直到喉嚨發不出一個音節。

那是笙歌聽過最悲戚的聲音,但是外婆沒有哭,也許是怕加重笙歌的悲傷,即使哽咽到幾近透不過氣來,她還是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笙歌從她的懷裏掙脫出來,追着母親的遺體飛跑,所有人都試圖去攔着她,可是她就像是一個爆發了小宇宙一樣,橫沖直撞。

直到現在,她自己成了醫生,見慣了生死,卻還是會在聽到那個小車輪子滾動的聲音時候起一身的雞皮。

笙歌推開了門,一屋子的沉悶,屋內的人除了柳尚綠,都轉過頭來看着她。

林言澈跟在她的身後,進屋之後他看了看林言清,林言清正半擁着前撲後仰的柳尚綠,他的目光對過來,兄弟倆默契的點了點頭。

笙歌已經半跪着蹲倒在床邊,她的目光一寸一寸的掃過這張陪伴她度過整個少年時期的臉龐,像是要将這每一條皺紋,每一顆老人斑都印刻在她的心底。

“為什麽會這樣?”她聽到自己清冷的聲音在房間裏回蕩。像是絲毫沒有情感的自己,像是已經麻木的自己,只能發出那樣讓人覺得不寒而栗的聲音。

“突發性腦溢血。”

正進門而來的醫生回答了笙歌,他走到笙歌的眼前,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葉醫生,節哀。”

笙歌擡起頭,盯着這個她并不相識的醫生,他竟然知道她。

“S市地震的時候我見過你,女中豪傑啊。”像是看穿了笙歌的疑問,他搶先一步回到。“盧老太太這病其實察覺有一段時間了,她不願醫院通知家屬,我們也聯系不到你們,所以……”

笙歌點點頭,又點點頭。

是她疏忽了,是她疏忽了。外婆明明和她說起過的,她頭疼這件事。是她沒有将這句話聽進心裏,她多該死,身為醫生卻連這點警覺都沒有。

身旁的柳尚綠聽了這話更是激動地哭嚎起來。

“你分明是沒有原諒我,分明是沒有。”柳尚綠揮舞着手臂,蹬着腿腳,幾乎是被林言清攔腰拎起來了。“你是什麽媽?什麽媽連送終的機會都不給子女,你怎麽可以這樣……”

“尚綠!”一旁的葉雲天厲聲一喝。

“你兇我幹什麽,你憑什麽?”柳尚綠像是瘋了一樣撲騰着又朝葉雲天的方向大吼着“那個人是我媽,是我媽啊!她好不容易原諒我了,好不容原諒我了……你懂嗎,你憑什麽,憑什麽葉雲天。我還沒來得及好好孝順她,她還沒看我好好過日子,怎麽可以這樣……”

笙歌只覺得耳邊嗡嗡的響,視線忽明忽暗的。她還是死命的望着外婆,她的手伸過去握住她冰冷手,她手指上的頂針磕在笙歌的手心裏。

像是被什麽東西捅破了最後的防線,笙歌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這個老太太,她是不是在最後一秒,還在為她碼着鞋底,做着女工?

“外婆,看看我給你買了什麽?”她看到小小的自己獻寶似的将手裏的東西遞給眼前的老婦人。

“什麽啊這是什麽啊?”外婆推了推老花鏡,湊近她的手掌,細細的端詳着“喲,是枚頂針。小Y頭,哪兒來閑錢買這個?”

“爸爸給的零花錢,我省下來的。”

“我的小心肝,真乖。”她粗糙的手随即就會滑過笙歌細嫩的臉頰。陽光下她的每條皺紋都在舒展。

從那天之後,她做什麽針線活都得戴着它。這一戴就是好幾年,笙歌後來說要給她換一枚新的更好的,她是說什麽都不肯換。

老太太一直都是念舊的人,所以舍不得舊物,舍不得逝去的舊人,執意要一個人守在S市。

笙歌真想狠狠的扇自己一個耳刮子,離開S市之後,她對外婆的關心少了多少?甚至都比不上那個小小的她。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沒有什麽比這更痛苦了,就算是知道宋華楠的離開,也沒有痛的這般的噬心蝕骨。

一再錯身彼此脆弱的時分,如果渴望一個吻的餘溫5

吊唁儀式辦的很簡單,前前後後,都是葉雲天和林言清在操辦,一個是前女婿,一個是準女婿。舒殘颚疈什麽都還不是的林言澈在旁邊也算是幫上了大忙,忙進忙出,沒有一刻是空閑的。

若真是靠柳尚綠和笙歌,那也許還真是什麽都辦不成了。

柳尚綠中途哭的暈厥了幾次,笙歌沒見她這麽激動過,像是要把這些年對母親的虧欠與愧疚統統化作淚水而來。笙歌無力勸慰,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她比起柳尚綠,也許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至少她還能哭出來,而笙歌,只感覺這眼淚,都化作了心血在一滴一滴的流淌。

間隙,笙歌跑出來透口氣,她實在受不了每個人都要跑過來勸慰她幾句。讓她節哀,讓她別這麽傷心了,她又何嘗不想呢?可是,那是她最親的人啊濮!

笙歌坐在葡萄架下,望着有些陳舊的牆垣,依稀還有枯藤纏繞,等到盛夏時節,那兒滿壁的爬山虎遮擋舊牆,外婆背着她一步一步的走過……

眼眶的熱淚又滾下來,她伸手去抹,卻越抹越多。那記憶裏的畫面鋪陳而來,清晰到她可以看到每一寸光陰留下的剪影。

一方白色的帕子忽然遞到她的眼前餒。

笙歌擡頭去看林言澈,他正彎着腰站在她的面前,若有似無的勾了勾嘴角。

“記得還給我。”

笙歌接過來,那兩個字在邊角依舊線條分明。她哽了哽喉,啞聲道,“這本來就是我的。”

“它後來一直都是我的。”林言澈據理力争,他的聲音清明又幹淨。

笙歌沒有再與他争辯。也沒有用這帕子,只是放在手心裏細細的端詳着,待到看的雙眸發熱,她又重新塞回到林言澈的手裏。外婆繡的絲帕,像是一張巨大的白網,狠狠的勒緊她的心。

老太太在這一帶是出了名的心靈手巧。她曾經和笙歌說過,以前生活窮苦,她是靠着這雙手養活了兩個女兒,等到大女兒嫁了個好人家,她的生活才漸漸好轉。

可是這手藝她也不願意荒廢了,空閑的時候接點小手工活打發打發時間……外婆的心态是不錯的,即使柳尚綠這麽氣着她,她還是能做到一碼事兒歸一碼事兒。她從不會将瑣碎帶到明天,心情好的時候會哼幾句戲……

耳邊一聲清咳将兩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

葉雲天正走過來,林言澈見着他,站起來點點頭就很知趣的走開了。

笙歌沒動,葉雲天坐下來,順勢環住了笙歌的肩膀。

笙歌聽到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這才短短幾天,他們卻都恍如過了好幾年。

這些年,她得到的很少,幾乎沒有,可是她也過得安之若素,因為沒有得到,也就不會有比較,不會有失去的痛苦。

而今,她一下失去了兩個最重要的人。這也許不僅僅是失去,更是一種變相的死亡,她真的再也回不去原來的自己了。

而這個過程中,唯一值得她慶幸的,大概是她和父親葉雲天的關系,從一開始的冷漠生疏正在一步步走的更近。他不再像個陌生人一樣對她畏手畏腳。那些他會對雅安做的動作,他漸漸也會自然的對她有這樣親昵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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