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葉辰來時洪六一幹人面上不顯，心中大抵是如臨大敵，離開時卻只差夾道相送，笑容真誠多了。
幾天後，晉岷縣洪六等人暗地裏管轄的幾條街道街頭巷尾出現幾個不起眼的小攤子，一開始沒人注意，只當又是新開的攤子，等火一起，“香飄千裏”，大家臉色就不對了，有人厭惡，有人好奇，但無一例外，都相當惹眼。
“什麽味，怎麽這麽臭？”
“這樣的東西能入口？”
“臭死了，趕緊将人轟走。”
“轟什麽，我覺得這味不錯啊。”
“口味這麽重？”周圍人群聽到，立刻退離三尺，不願與之為伍。
……
衆人議論紛紛，肖子清微微擰眉，這味道實在有夠特別，聞過後想忘記都難，如此倒也罷了，偏還是吃食，誰想出來的，夠奇葩。
“好香。”燕恒好似貓聞到魚腥味，眼睛都亮了，二話不說，拉上肖子清就奔向最近一個攤位，“子清，碰上好東西了，我們快去瞧瞧。”
肖子清明顯不願意，燕恒用了點力竟然沒拉動。
“子清哥？”燕恒回頭，先是不解，随即恍然，解釋道，“我從未聽說過如此奇怪的吃食，敢出來叫賣，想必有它獨特魅力。”
見肖子清依舊不為所動，燕恒笑眯眯道：“子清哥，你不會是怕了吧？”說到這，似乎被逗樂了，掩嘴笑到不行，“哈哈哈，子清哥，打仗時連蟲子都要吃，不會怕了區區一點‘臭味’吧？”
肖子清瞪了笑得形象全無的表弟一眼，手輕輕一彈，便将他如同垃圾一樣掃開。
燕恒卻毫不在乎，不過在外人面前他還要臉，捂嘴笑到不行，半晌笑夠了才收斂，不怕死地伸手再次拉過肖子清：“子清哥，你不是常說，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面，怎麽輪到自己，就不遵守？走走走，難得碰上新奇吃食，咱們也去嘗個鮮。”
這回肖子清沒再如秤砣一樣，反倒是一拉就動，不過能看出來，臉色不大好，顯然心不甘情不願，只眼底浮現出淡淡的無奈，能看出來表兄弟倆關系相當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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攤前擠滿人，熱鬧非凡。
燕恒練過，身手還行，饒是如此，也費了點勁才擠進去。
小攤販像是被教導過，做起生意來相當熟練，一點不見生疏，被這麽多人圍着幹看不吃絲毫不急，等油鍋一開，便有條不紊地往裏下臭豆腐，同時開始在邊上另一個鐵板鍋中煎豆腐。
令人不敢茍同的奇異“香味”越飄越遠，多半人敗退，匆匆而行，避之惟恐不及，一些老饕卻從四面八方朝這裏彙聚。
對于大夥只看不買，小攤販不見一絲急色，一反常态，開鍋後并不吆喝招呼，先自己來了一塊。她雖什麽都沒說，但從那舒展的眉目，一臉享受模樣中卻能瞧出，這臭香臭香的東西味道應該不差。
觀望一陣後，總算有人受不住誘惑，出來試毒。這一試不要緊，這叫臭豆腐的攤位那是徹底火了，敢于嘗試的人多半都贊不絕口，可惜的是那可怕的味道令人望而卻步，極不利于推廣，想到那麽多人都沒這個口福，心中不無遺憾，卻也帶着絲絲竊喜。
燕恒嚷嚷着要嘗鮮，真到了攤邊上，卻躊躇不前。他的身份教養在那擺着，在一堆平民面前買如此獨特的吃食，需要的勇氣不是一般的大。
“還買不買？不買就走人。”見狀，肖子清嘴角微微勾起，沒有分毫上前幫忙解決小麻煩的意思，擺明了要在一旁看戲。
燕恒眼珠子一轉，立刻有了主意：“這位大娘，我家表哥想吃不好說，非得叫我來買，味道要是好，有賞。”說完，狀似不經意朝身後瞄了瞄。
肖子清一臉黑線，心中将歷朝歷代酷刑回憶了個遍，琢磨着哪種不傷身又能起到作用。
為了一口吃的，燕恒也是拼了，等他拿着幾份臭豆腐擠出人堆，衆人看他的目光都有些不對。他總覺得似乎忘了什麽，四下一掃，這才發現他“親愛的表哥”居然丢下他一人跑了，那他剛才冒着得罪表哥的風險演這一出，到底是為哪般？
燕恒再厚的臉皮也有些撐不住，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等兩位格格不入的公子哥一離開，衆人這才小聲議論開。有人帶頭，尤其那人還是富家子弟，衆人不再觀望，紛紛出手，臭豆腐生意那叫一個好，薛大娘是痛并快樂着。
這邊鬧哄哄的，熱鬧的不行，那頭燕恒做賊似的躲着人将幾份臭豆腐偷渡回小院，美滋滋地吃完，等待他的卻不是鮮花，而是大棒，小院裏時不時傳出一聲誇張的嚎叫，激得周邊鄰居直冒涼氣，趕緊閉門封戶，将一切危險擋在門外。
薛大娘這邊是特例，當天一起出攤的其他人生意并未這麽紅火，但經過幾天發酵，也很是吸引了一大批忠實顧客，連吆喝都不用，自有人聞味而來。
對此無愛的人卻嫌棄得不行，不知是同行出于嫉妒，還是有人真看不慣，幾個臭豆腐攤位被以影響市容的名義告到衙門。
小道消息歷來傳得快，很快連本縣父母官王縣令都已得知此事，正好接到通過種種渠道遞上來的請求，王縣令自诩為人清正，決定微服出行進行實地考察，卻在聞到那味時就退避三尺。
事情到了這裏本該朝既定方向發展，事實卻并非如此。
愛好這一口的人還沒出動，取締臭豆腐攤位的提議便石沉大海，衆人一查，當即閉口不言，只當這回事從不存在。
卻道為何？王縣令桌上擺着那一碟臭豆腐就能言明一切。
“老爺，這道菜剛出，聽說味道奇佳，您嘗嘗。”芳姨娘忍着惡心，投其所好，用公筷為王縣令夾了一塊臭豆腐。
王縣令勉為其難受了芳姨娘好意，卻吃得津津有味，半點不見勉強。
女為悅己者容，通常不是靠山強大極度自信，不會允許身上出現異味，這位芳姨娘為了得到王縣令寵愛，也有夠拼的。
其他幾位見了，眼中譏諷，嘴裏嘲笑，轉過身卻紛紛效仿。
“夫人，就這麽任這幫賤蹄子花樣百出折騰？”
“無妨，不過新鮮一時而已，等風頭出盡，老爺自當知道該怎麽做，你我等着就行。”
“還是夫人明智。”
闵夫人面上淡定，轉過身就吩咐人下去。
沒多久，王縣令桌上多了一個精美食盒。
揭開蓋子，一股熟悉又稍顯陌生的味道便撲鼻而來，王縣令眼中閃過一道亮光，嘗了一口，不由眯起眼，開始小酌慢飲。
新品，還是夫人懂他心思。
“子清哥，還是你厲害。”燕恒狗腿地圍着肖子清轉悠，眼裏滿滿都是崇拜，至于幾分故作誇大幾分真實，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肖子清嫌棄地推開一臉谄媚沒眼看的表弟：“下不為例。”
“知道了，子清哥。”燕恒爽快應下。
肖子清面露無奈之色，他教訓過不止一次，這個只比他小幾個月的表弟卻依然死性不改，記吃不記打，當面認錯态度不知道有多好，回頭又忘了個一幹二淨，照做無誤。好在都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事，也只能随他去。
搞定肖子清，燕恒樂呵呵往他住的小院走。這裏不是他的地盤，還得子清表哥出馬才行，這不，經他央求，以子清表哥名義送了一食盒臭豆腐，便什麽問題都解決了。他也沒想到，那王縣令竟也好這一口，這還真是意外之喜。
對于晉岷縣發生的事情，葉辰一無所知，他只得到洪六讓人傳來臭豆腐大賣的消息，開始加緊臭豆腐生産。
葉家滿打滿算就那麽點人，而且他們後院還養着羊，成規模生産吃食衛生條件不夠，葉辰便租了村中一間空院落，買了一個石磨，又添置了一頭驢，聘請村裏一些閑閑無事幹的勞力起了一個簡單小作坊。
一時間，葉家聲望暴漲，成了穗豐村村民茶餘飯後最大談資。
人逢喜事精神爽，白氏腰板挺得筆直，逢人便帶三分笑，對未來充滿希望。
葉家其他人也不遑多讓，上前套近乎的多了，小的那幾個每回出門都圍了一溜玩伴，争相表現自己，好被葉家人看上，聘用他們幹活。
就一個不起眼，甚至令不少人厭惡的臭豆腐，竟為葉家帶來蒸蒸日上的新氣象，很多人都萬分不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