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葉家院落不大,沒有那麽多地方存放糧食,葉辰一邊收購,一邊裝車,當天就将糧食拉到許家酒坊。

有些人自以為聰明,把葉辰當冤大頭,以次充好且不說,還打着賺差價的心思,從別人手中低價購糧,再高價賣給他,結果被識破,葉辰半點不留情面,将其連人帶糧拒之門外,惹得這幫人哭爹喊娘。

看着坐在葉家門口地上撒潑的徐氏,白氏神情複雜。大哥還在時,大嫂不是這樣,怎麽十來年過去,就這麽面目可憎?

到底是大嫂,還是大女兒婆婆,鬧得太難看,葉家也跟着臉面大失,白氏瞄了一眼安坐如山的小兒子,到嘴的話最終沒有說出口,無奈之下只好去求助大伯哥,好說歹說,總算将人勸回家。

財帛動人心,葉辰這一試探,不少牛鬼蛇神都現出身形,哪些人能合作,哪些人見利忘義,一目了然。

兵貴精不貴多,同理,其他各行各業也都如此,葉辰沒想過他虎軀一震,忠義之士就紛至沓來,借拉攏人心的同時排除掉一些蛀蟲,也算一舉兩得。

上沿村白家大房。

“娘,就這麽看着二嫂他們吃香的喝辣的,我們在家裏吃糠咽菜?”白鶴眼中滿是嫉妒。

“你有法子?”接連兩次沒讨着好的徐氏一臉陰沉,聽聞三兒子所言,當即眼睛一亮。

“娘,您是二嫂婆婆,想要拿捏她還不簡單,我們可以……”

當天白鶴星夜兼程趕到葉家,将門拍得山響。

“大姑,娘病了,等着錢救命,二哥、二嫂你們快拿錢跟我回家。”

葉家人中,葉辰最為警醒,拍門聲還沒傳出,他就被白鶴急切的腳步聲驚醒,眼裏閃過不耐煩。這家人就跟狗皮膏藥一樣粘着葉家不放,要擱末世,他早就一巴掌将他們拍得稀巴爛,哪還有力氣不依不撓。

葉辰懶得理會這人,只當沒聽到,聽着惱人的砰砰砰砸門聲,嘴角勾勒出諷刺的弧度。他敢斷定,徐氏病重九成九只是托辭,目的不外乎想訛葉家一筆,順帶敲打葉含真一家。

白氏不同于葉辰,她跟徐氏多少有些情分在,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看在已故大哥份上,白氏也不會對此無動于衷,聽聞徐氏病得不輕,她先是一急,随後面露猶豫。

這陣子經過徐氏連番折騰,白氏對徐氏早就心懷不滿,放以前,她準保二話不說拿上家裏僅存那點應急家資就去探望。現在嗎,白氏也摸不準徐氏到底是真病還是假病,不過不去看看說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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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吟片刻,白氏拿上錢敲開葉辰房門。

“辰兒,你大姐大姐夫不頂事,你跟着去看看。”

葉辰面帶不悅,到底沒拒絕,套上農忙前買的牛車,載着心急如焚的葉含真夫婦去上沿村。

“娘,你不跟着一道去?”宋氏觑着白氏面無表情的臉色,小聲問道。

“明天一早去。”

“那您趕緊歇着,明兒個事多着。”

“嗯,你顧好家,豆腐坊那邊也盯着點,別出了岔子。”

“唉,兒省得。”

東廂。

“哥,那老妖婆前兩天還活蹦亂跳,今日就病得起不來,不會是裝得吧?”黑暗中,月光透過窗戶傾灑進來,襯得葉光雙眼越發有神,他将信将疑問道。

“別口沒遮攔,叫大舅婆。”葉輝借機說教。

“知道了,這不是私下沒人嗎,人前我不會胡來。”葉光不以為然,追着問道,“哥,你快說說,那老妖婆,哦,不,是大舅婆病重到底幾分真幾分假?”

思忖半晌,葉輝猶豫着開口:“這個不好猜,真假對半開,不過我想裝病的可能性更高。”

“為何?”

“時機太過湊巧。”說到這,葉輝嘆了一口氣,“大姑怕是麻煩了,不管真病假病,她都得侍疾,還不知道大舅婆會怎麽折騰她。”

葉光小臉皺成一團:“就沒辦法解決,任由老妖婆搓摩?”

“有啊,真病沒辦法,裝病當衆拆穿就行。”

葉光當即愁緒盡去,面染笑意:“這就好,小叔定有辦法。”

“哪有這麽簡單。”葉輝對此不抱多少期望。

大越朝自開國起,就宣揚忠孝禮義廉恥,一旦違背世俗,便難有容身之地,那些例外不過是當爹娘的自己立不起來,被小輩拿捏,再不然就是媳婦娘家勢大,有求于對方。

夜已深,擔憂盡去之後,睡意漸濃,葉光打了個哈欠:“哥,睡吧,你放心,有小叔在,不會有事的。”

“嗯。”葉輝也希望如此。

穗豐村外,葉辰理都不理白鶴連聲催促,直到葉含真壯着膽子出言請求,他才稍稍加快牛車行進速度,不過也就那樣,夜裏趕路本就危險,燭火映照範圍有限,他可不想一不小心就栽進路邊小溝。

緊趕慢趕,幾人總算在夜半時分趕到。

葉辰在房外瞄了一眼,徐氏是真病了,臉色蠟黃,中氣明顯不足,看起來挺嚴重。

葉辰微眯起眼,若有所思。

徐氏好像渾身力氣都被抽幹,病恹恹的,無暇作妖。

白鶴見了,紅着眼撲到徐氏床前:“娘,不過個把時辰不見,您咋就這樣了?”

“鶴兒,是娘連累你們。”徐氏一臉哀戚,目光轉向同樣眼眶紅了一圈,默不作聲呆立一旁的二兒子,仿若托孤般交代後事,“青兒,你爹和你大哥早早走了,留下我們一家孤兒寡母,鶴兒年輕不懂事,你多照顧着點。”

白青低下頭,沒有作聲。

一氣說了一大段話,徐氏氣喘明顯,停頓好一會又接着道:“這些年娘是虧了你,可你要知道,你不中用了,這個家還得靠鶴兒撐着,娘這心裏急啊,家裏又是這般光景,供不起這麽多人,只好先緊着鶴兒。”

見二兒子久久無聲,徐氏再接再厲:“別記恨鶴兒,千錯萬錯都是娘的錯,你家眼看起來了,娘時日無多,你就答應娘,多看顧鶴兒還有長松幾個,兄弟相互扶持,才不會被人欺負。”

“娘,我答……”

眼看白青就要松口,葉辰出言打斷:“大姐夫,徐大娘都病成這樣了,你還杵着幹嗎,趕緊送醫,要是延誤病情,你擔待得起?”

衆人這才恍然,一番手忙腳亂之下,徐氏被扶上牛車,連夜送往鎮郊,敲開陳郎中家門。

結果令人失望,徐氏所患病症相當棘手,陳郎中無能為力,只得開了一些穩定病情的藥,靜待鎮門開啓。

衆人等得心焦,晨曦微露,鎮門還未大開迎人,白青幾個便等不及進鎮。

都走了九十九步,葉辰也不在乎這最後一步,只是看着白鶴等人目光越來越不善。徐氏一家還真把他家當成冤大頭,連陳郎中那點看診費用都不肯出,全由白青承擔。

葉辰帶着不悅的目光掃過白青,看得人不自覺往後縮了縮身體,方移開視線。他這個便宜大姐夫還真是心軟好欺負,被徐氏拿得死死的,虧得近期白氏三天兩頭教育,略微長進了點,不然,徐氏露出一點溫情就能讓他将過去的委屈散去不少,顯然這還不夠,回頭讓白氏再接再厲。

白家一行人排在隊列第一個,鎮門一開,便直奔濟仁堂。

此時醫館還沒開門營業,白鶴急沖沖叩響大門。

濟仁堂是老字號,值守人員對于這等架勢早就見怪不怪,不急不緩應門:“急病?稍後,柳大夫馬上就到。”

片刻後,柳郎中在白家人翹首以盼中現身,一番望聞問切,眼角餘光掃過病患家屬,猶豫半晌,開腔:“這位大娘誤食了美人顏主藥三月美人白,解藥價格昂貴,沒個幾百兩怕是拿不下來,我這裏沒有,得去晉岷縣求。”

白家人全都傻了,怎麽會?

徐氏一臉絕望,不是說中了那奇藥看着嚴重,及時解了其實并不傷身嗎?怎麽成了她連聽都沒聽過的美人顏主藥,是柳郎中技藝不精,還是那高人诓她?

葉辰挑眉:“美人顏?”

“一種秘藥,中者容顏一日比一日嬌豔,三月後于盛放中花敗,一夕白頭,形如老妪,時日無多。”

“那三月美人白……”

“效果差不多,不過藥效沒這麽強,美顏作用不如美人顏,三月白頭後衰老時間也要長上不少。”

葉辰瞄了眼氣息虛弱的徐氏:“症狀跟你說的不符。”

“這藥适用對象是年輕人,這位大娘年老體弱……”

葉辰意會:“還剩多久?”

“大概半年到一年吧,看老人家體質。”

“不會的,不會的,一定是大夫看錯了。”徐氏喃喃着,狀若癫狂,不知從哪裏掏出一丸藥,一口吞下,“我沒病,送我回家。”

衆人再次傻眼,滿臉不敢置信。

葉辰眼底盡是諷刺,徐氏完全是作繭自縛,她要是怕死,非要兒女傾家蕩産為她診治還好說,哪怕指責柳郎中是庸醫,另看大夫,都比眼下自亂陣腳,露出破綻要好。

白青臉色煞白,一半是擔憂,一半是傷心,他雖然不明就裏,但拼拼湊湊也能推斷個大概,恐怕他娘這病來得蹊跷。秘藥豈是那麽容易得的?上沿村不靠山不臨河,總不可能随便一棵路邊野草就是三月美人白。

盡管心裏起了驚濤駭浪,白青還是謝過柳大夫,抱着柳郎中萬一錯診的念頭,央着葉辰将已陷入瘋狂的徐氏送往晉岷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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