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美玉有瑕, 葉辰卻混不在意，他能靠自己一人就找到合适材料補上裂縫, 已然不錯，美觀與否不在他考慮範圍內。唯一的遺憾是，乾坤珠大小就此定格, 再不能随意放大縮小，除非他做好重新修補裂縫準備。
這在葉辰預料之中, 再怎麽說，乾坤珠也非凡品, 豈是區區一塊玉原石外皮所能修複，那也太小看乾坤珠本身。
從北荒農莊到鎮北府城這條線, 葉辰早就走熟, 他并不怕從落燕山竄出比以往更具攻擊性的野獸，沒有這個阻礙，隔天午時不到, 他就抵達目的地。
得到底下夥計通報，肖掌櫃當即跟他接待的客人說了聲抱歉，将之交給其他掌櫃接手後, 便離開前廳進入後堂, 見葉辰神色略顯憔悴, 不由怔了怔, 稍後問道：“葉姑爺，幾日未見，您這是？”
“無礙, 過陣子就好。”葉辰不欲多說此事，輕描淡寫略過。
肖掌櫃不是那等沒眼色之人，當即話鋒一轉，直入正題：“葉姑爺，不知您此行是來巡查鋪子還是另有他事？”
“收貨。”
“請随我來。”肖掌櫃也不二話，當即起身，帶着連剛上的茶都還沒來得及喝上幾口的葉辰前往臨時倉庫，邊走邊小聲解釋，“葉姑爺，這個倉庫只有今日所收玉石，以往那些都在慶安侯府。”
葉辰輕嗯了一聲，也不背着人，直接當着肖掌櫃的面就把倉庫中所有玉石連着箱子一并收進乾坤珠。
肖掌櫃瞬間瞪圓了眼，怔立當場，一臉不敢置信。作為肖瑾琰信賴之人，他雖沒見過，但有過耳聞，葉辰這一手，不是身上擁有儲物法寶，就是會類似袖裏乾坤這樣的神通，無論哪一種，那都足以讓人震驚。
好半晌，肖掌櫃才從失神中回歸現實，他竭力保持鎮靜，說出的話卻依舊語不成句，顯露出他此刻內心有多不平靜：“葉姑爺，您這、這……”
“運氣而已。”葉辰難得謙虛。
“……”這太打擊人，肖掌櫃此刻不想說話。
葉辰卻不給他這個機會，打開其中一個空玉盒，把這次該給珍寶閣那份元玉如數放入，過後好整以暇說道：“肖掌櫃，該如何做不用我說吧？”
聞聽此言，肖掌櫃總算恢複正常：“此間發生之事出你口，入我耳，不會再有第三人知道。”
葉辰笑了笑，沒說什麽，秘密之所以成為秘密，不傳四耳是不二法門，既然先前并未瞞着肖掌櫃，那他就不懼消息洩漏，之所以加這麽一句，不過是順道提醒一二，權作變相警告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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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肖掌櫃能坐上珍寶閣大掌櫃位置，必然深得肖瑾琰信任，若有可能，葉辰也不想這人被其他勢力滲透拉攏。
葉辰：“帶我去庫房。”
肖掌櫃立刻吩咐下去，等他鎖好倉庫來到後門口，馬匹已經在旁待命。
見肖掌櫃踩着馬蹬穩穩落在馬上，葉辰眼中閃過贊嘆，果然不愧為将門家族出身，連一個上了年歲的店鋪管事都有一手好騎術，其他人想也差不到哪去。
窺一斑而知全豹，肖家只怕遠非表面顯露那麽簡單，否則當今聖上無需如此投鼠忌器。興許鎮北軍作為慶安侯府最大倚仗，這點當是沒錯，只不過“最大”兩字極有可能打了折扣，次一級憑借不會弱它太多。
是了，大越朝正處于世家逐漸步向沒落，寒門開始興起階段。
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何況眼下世家大族遠沒到這等地步，哪怕經過一場戰亂清洗，世家大族手中握有的權力依舊讓皇族忌憚。此方世界力量體系沒有複蘇前，龍椅上那位就不敢由着性子來，如今就更不能。
正是如此，慶安侯雖被扣留西京，卻依舊悠閑度日，明面上壓根沒人敢把他怎麽樣，至于暗地裏較量，那就各憑本事，要有能耐絲毫不露馬腳就把慶安侯府拿下，肖氏一族也只能抓瞎，短期內肖瑾琰只怕也得隐忍不發。
事實卻是，慶安侯依舊活得好好的。
不光肖家，還有好幾個大世家都如此，譬如葉辰此番要調查對象，遠在延西州城的雲家，也是當地龐然大物，雖不如肖家對鎮北府掌控力，但也不會遜色多少，甚至在官場上勢力更加龐大，指不定鎮北府各級官員中，就有不少屬于雲家一系。
也真是難為皇族，一邊要借助世家大族勢力，一邊又要打壓，心裏那個難受勁只怕就他們自己能體會。
以前葉辰對此一無所知，他也沒那個興趣主動獲取這些信息，自從跟肖瑾琰走到一起，即便他不問，有些消息也會傳入耳中。
據葉辰所知，大越朝太~祖在開國大封群臣時，多方博弈之下，部分世家大族，特別是将門之家，接受太~祖冊封，算是承認皇族統治，同時也謀取了不少好處。這在世家大族消亡之後各朝各代臣民眼中，非常不可思議，眼下卻再正常不過。
也就葉辰走運，正好趕上此方世界力量體系複蘇，從個人實力層面上打破桎梏，否則他想拿下肖瑾琰，難如登天。
這也是世家大族能綿延數百上千年的立身之本，不光有所長，眼光還好，一個人不行，立刻有其他人頂上。
不過榮耀太久，不少家族開始自內潰敗而走向沒落，若沒有當前變故，結局已經注定，倘能屈能伸，興許還能保留大族身份，想要獲取祖先榮光，卻是機會渺茫。
偏世事難料，正當皇族準備大展拳腳，想要憑借未來幾代帝皇努力，徹底瓦解世家大族勢力之際，各地異象頻現，生生打亂他們陣腳。
原本被皇族壓了一頭的世家大族趁勢而起，皇族不得不收縮陣地，重點看顧以西京為中心的中原地帶，對邊疆以及世家大族勢力所在區域難免顧此失彼，這便給了對方喘息之機，至于以後會如何發展，誰也不知。
葉辰是肖瑾琰未來夫婿，本該是客，卻由于兩人并娶，導致關系有些複雜，他身份不免尴尬，非主非客，只是老天都像是在幫他，慶安侯滞留西京，致使肖瑾琰成為鎮北府城慶安侯府唯一主人。
當然，肖氏一族在鎮北府不止慶安侯一脈，還未分出去的嫡支，以及早就出了五服的旁支族人不在少數，只不過鎮北軍軍權一直握在主支慶安侯府手中，在其中身坐高位的将領族人幾乎可說沒有，這又是另一種意義上制衡。
借着身份之便，慶安侯府仆從以及少量肖氏族人，對于他的到來一點都不驚訝，不像待客那樣或客氣疏離或熱情過頭，葉辰感覺還不錯。
饒是如此，他也不會想當然地以為他就是慶安侯府主人，葉辰自問他神經還沒如此大條，慶安侯府衆人能維持現狀，把他當半個主人看待就夠了，他對占據慶安侯府一點興趣都沒。
庫房位于慶安侯府中軸線以東一座小院中，附近就連府內衆人也不可随意走動，院落四周更是重兵把守。
看到這，葉辰再次深切感受到将門世家和普通家族之間巨大差別所在。
“葉姑爺，這是大少爺交代要給你的玉庫鑰匙，一式三份，一份在我這，一份在大少爺那，最後一份歸屬姑爺您。”肖掌櫃在庫房院門口停下腳步，從懷中掏出一把鑰匙。
起初葉辰并未注意，只當是尋常鑰匙，接過才發現不然。這把鑰匙看似平平，跟普通大門鑰匙沒什麽兩樣，內裏卻有乾坤。
葉辰用魂力探查，确定他的感覺沒錯，他手中這把鑰匙是一種法器，介于凡器跟法寶之間，同乾坤珠這樣的靈寶沒法比，卻也非凡器可相提并論。
葉辰不奇怪肖瑾琰能弄到法器，令他感到詫異的是肖掌櫃本身。試煉塔五層不是擺着看的，他在選完功法技藝前，大略翻過一些他認為有用的書冊，對修煉相關事宜有個大致了解，不論是法器還是法寶，都需要擁有一定元力才能使用。
至今葉辰都沒發現肖掌櫃身懷能力，除卻他沒有刻意釋放魂力探尋之外，也跟肖掌櫃氣息收斂得當不無關系。
果然，珍寶閣大掌櫃位置不是什麽人都能勝任。
先前葉辰還想着是否要再尋個修士坐鎮，畢竟若想實現他用元玉購入奇物，實則為修煉物資的想法，沒有修士不行，雖然他們未必能辨認好壞，起碼能區分大部分靈物和凡物，現在正好省去這一步。
慶安侯府有一整個鎮北軍當後盾，未來發展不可限量，只不知勢力更為龐大的皇族，今後又是何等光景。
葉辰并不羨慕這些，個人追求不同，他從未想過以量取勝，若非大越朝生産力落後，開設農莊必須要有大量勞動力，他連那百多個壯漢都不會收。
人多事情就複雜，葉辰沒那個心情管理太多人，勞心勞力不說，還很可能吃力不讨好，他一點都不想因操勞過度而早早抛下塵世，不值當。
既然鑰匙是法器，那鎖必然也是，否則不相配，葉辰一點不顧忌，直接大大方方探出魂力掃視院落，當即在其中一間庫房門上找到目标，類似的鎖還有兩個，只不過另有配套鑰匙，憑他手上這把無法打開。
葉辰魂力一探即收，肖掌櫃還是感應到，視線下意識聚焦在對方身上，反應過來後，他也沒有即刻收回，反而朝葉辰颔首示意，繼續領路之責。
葉辰面上同樣毫無異色，緊随其後跟上，心中卻明了，只怕肖掌櫃魂力不弱，不然即便他魂力一點不顧忌地掃過，對方也未必就能察覺。
思量間，肖掌櫃已經帶着葉辰來到玉庫門前，他沒廢話，直接用行動向對方演示開門手法，之後又重新鎖上：“葉姑爺，請。”
這是在考量他？葉辰淡淡瞥了肖掌櫃一眼，将鑰匙裹上足夠元氣插入鎖孔，輕輕一轉，咔嗒一聲，鎖應聲而開。
對于葉辰那點不爽，肖掌櫃不但不以為意，反而面露笑容。要跟大公子并肩而立，甚至高出一籌，怎能沒有與之相匹配的實力？現在軍中修士漸多，卻大多實力一般，缺的便是能以力服衆者。大公子眼下還差點，葉辰就是那最大變數，若連他都做不到這點，肖氏一族看似繁花錦簇，根基卻不牢，很容易被人一擊即潰。
放以前，這種事情發生可能性微乎其微，現在則不然，一方勢力再強大，沒有高手坐鎮，那也如危卵，大廈随時可能傾覆。
玉庫很大，直接占據小院一側，一看就知打通了好幾間房。
葉辰目光掠過層層疊疊撂起的箱子，問道：“這些都換元玉？”
肖掌櫃點了點頭。
葉辰拂袖一掃，玉庫便空空蕩蕩。實則玉石箱子消失跟他這個動作毫不相幹，真正起作用的是定向呈扇形向外散出的魂力，因着避開肖掌櫃，對方沒有絲毫察覺，輕易就被誤導，說白了，葉辰這是刻意在裝高人範。
只不過這回，肖掌櫃沒有再瞠目結舌，面上笑意盈盈。
果真，見多不怪這話沒錯。
同樣，葉辰舉動也跟先前不同，他沒再連箱子都收，在将玉石全部攝取之後，空箱物歸原位，當然，被抽取能量之後的玉石碎屑留在乾坤珠內，并未一并送出。
葉辰深知，透露一部分能留人遐想，全部展現于人前，還有何神秘可言？到時候只怕适得其反。
裝玉的箱子并非全都是玉盒，大部分不值錢的玉石都盛放在普通木箱中，只有上好玉石才有此優待。
元玉則不然，一塊兩塊不一定及得上寶玉在世人眼中價值，所含元氣精純度卻非絕大多數玉石可比，若不用玉盒盛裝，其內元氣容易逸散不說，還會如同懷抱金磚的孩童過鬧市那樣，被人輕易發覺，并惹來觊觎。
葉辰直接用魂力托起裝有元玉玉盒，遞到肖掌櫃面前。
肖掌櫃鄭重接過，正想放到一邊，聽到葉辰報了一個數，他臉上閃過哭笑不得的神色。這葉姑爺還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明知給多給少完全取決于對方，還是要勞動他老人家這老胳膊老腿清點一遍，偏還一本正經，好似真在認真交接，別以為他沒看到對方嘴邊勾起的清淺笑意。
肖掌櫃眼角直抽，他能确定，葉辰這是故意而為之，還偏讓他知道對方就是想讓他看清這點，真是有夠促狹。
明知如此，肖掌櫃也不能推拒，老老實實清點元玉數量，結果自不用說，跟葉辰所報數目吻合。有一剎那，肖掌櫃都想數錯幾個，跟葉辰扯皮一番，最終放棄這個誘人想法。
誰叫葉辰是大公子板上釘釘未來夫婿，肖掌櫃清楚他的出發點沒錯，但這并不代表他能随意考校葉辰。第一回 清點是因為走流程，現在明顯不是這麽回事，瞧瞧，他點了一遍葉辰還不滿足，一直讓他數了三次，元玉交接才算完成。
肖掌櫃在第一遍清點時就預料到，只是沒想到葉辰興致這麽高，玩興如此重，他也只好舍命陪君子，這茬事總算揭過。
這是小小警告，肖掌櫃默默記在心裏，走出玉庫，鎖上門後，他将葉辰引到另外一間庫房門前：“葉姑爺，這是大公子私庫，鑰匙都在大公子那，他留下話，有你一份，下次見面給你，庫內物品任你取用。”
葉辰眼中閃過笑意，戲谑道：“瑾琰不會拿粗制濫造物品應付我吧？”
“葉姑爺說笑了。”肖掌櫃差點繃不住臉，葉辰一會高人範十足，一會又如此不在意形象，他都快被鬧糊塗。
捉弄夠了，葉辰立刻收手，目光掠過其餘庫房，一字未問，出了庫房重地就同肖掌櫃分開，轉道肖瑾琰所在院落，并非正院，那屬于慶安侯夫妻。
想起慶安侯夫人，一絲不耐煩在葉辰眼中一閃而逝。也不知西京慶安侯府現在是何景況，他只清楚并未有大事發生，慶安侯過得逍遙，其餘一概不曉。
這是肖瑾琰家事，再不爽，葉辰也不會随便插手，他的要求不高，只要那人別在他眼前晃就成。而要做到這點，必然有個期限，那就是得趕在葉辰跟肖瑾琰成親前辦妥。
想及此，葉辰微微皺眉，這事他連開口問都不合适，心下當即決定，若在婚禮前夕，肖瑾琰和慶安侯父子倆還搞不定此事，他不介意幫他們一把。
葉辰不習慣有人近身，到了慶安侯府，他也沒改變這個習慣，依舊我行我素，一進肖瑾琰院落正屋，便将兩個上前伺候的大丫鬟打發下去，完全不在意別人如何看待他。
兩個大丫鬟不是第一回 碰到這等場面，除開首次手足無措之外，現在近前只是走個過場，并未表現出任何異樣，被揮退後即刻轉身進入隔壁偏廳等候召喚，神情一派自若，完全不像剛見識那會患得患失，還被某些人奚落。
如今那些人早就被挪到他處，留在岚院中婢仆都清楚什麽該說，什麽該做。
或許是近段時間運氣太過，葉辰沒等來肖瑾琰，倒是先得到一個急報，珍寶閣迎來一個貴客——皇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