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三合一) 人

不知名的直播設備将一切都收錄其中, 自然也記錄下晏宗極速沖向郁徊的畫面。那速度幾乎無法被人的眼睛捕捉,只覺得眼前一道幻影閃過,對方已經出現在饕餮的上方。

但比他更快的是饕餮倒飛出的速度。

剛用法術一掌把那醜了吧唧的兇獸打飛, 眼前就飛來個長着翅膀的晏宗,郁徊愣了下,下意識仰頭看向他。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住。

郁徊的目光從晏宗的翅膀轉移到他的豎瞳上,再轉移到翅膀上,一時間陷入沉思。

晏宗的模樣……怎麽那麽像他原本世界的龍族?

之前觀察到的習性一一自腦海中掠過, 本想以此來排除掉這個選項,可所有的喜好反而都成了佐證。

即使是郁徊,在面對自己白得的結婚對象竟是一頭龍這個信息下, 也不由得有些腦袋發脹。

龍族在他的世界是站在世界頂端的存在,他們天生便有着比絕大多數生物強健的身軀,絕頂的法術天賦,以及悠長的壽命, 唯一的缺點大概是數量太少。

郁徊身為當時人類頂尖戰力,曾見過龍族,對他們的印象除了實力強大外, 就只剩傲慢固執, 難以交流, 兩人談話不歡而散,甚至差點打起來。

——也可能和他當時想和對方要幾片龍鱗、龍血有關。但他只要那麽一點用來研究, 也會給予相應的交換材料,所以還是龍族性格不好。

晏宗的性格倒是沒有他印象中那麽差,在龍族裏絕對算是數一數二的好脾氣。

郁徊看向他的目光頓時充滿熱意。

晏宗自然不清楚他在想什麽,見郁徊打飛饕餮,又将目光落在自己身後的翅膀上, 下意識便将翅膀斂起落到地上,抓起了對方的手。

視線在上面轉了幾圈,人類的手掌柔軟溫熱,皮膚如白瓷一般,在陽光下閃着釉質的細膩光澤,仍舊是他記憶中的微微用力就能捏碎的脆弱程度。

晏宗欲言又止片刻,還是忍不住問:“手不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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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饕餮一看就比他的手硬。

被一掌扇出去老遠,剛剛才爬起來還覺得腦袋有點暈的饕餮:?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郁徊愣了下,自然而然地将手伸展開,口吻略帶埋怨:“當然疼了,你看,手心都紅了。”

饕餮感受到了侮辱,他重振旗鼓,尖嘯着向兩人沖去,卻被晏宗一翅膀扇飛,二度滾成落地葫蘆,腦袋磕在地上哐的一聲,倒在那不動了。

雖然扇飛得輕易,但翅膀接觸到那股不算輕的力道,終于将晏宗不太清醒的腦子喚醒。他掃了眼郁徊的掌心,發現真的紅了一片,眉頭擰起。

周圍一地的異獸,遠處爬不起身的饕餮以及廢墟上毫發無損的郁徊,這一切讓他意識到,他一直以來對郁徊的定位都錯得離譜。

對方并不是什麽一碰即碎的瓷娃娃,這具看上去纖細脆弱的身體中含着巨大的力量。

那雙冰藍色的眸子微微一斂,透出些許沉思來。

郁徊那時的虛弱并非作假,但既然對方有這種能力,當初為何會被幾個普通人逼成那樣——雖然郁徊說他剛修煉不久,但晏宗完全沒有發現他修煉的契機。

這其中一定有什麽他不知曉的事。

“喂,異獸還沒完全控制住,你們兩個別在那面含情脈脈地對視了。”遠處突然傳來道清朗的聲音,語氣十分不着調:“秀恩愛也要看場合嘛!”

郁徊将目光轉過去。

是位高個子的長發道士,似乎是在休息時被突襲驚動而趕來,穿了一身白色休閑裝,長發随意紮起,手中還拎着把木劍。

這個人的實力還不錯,郁徊從他身上感受到了濃郁的靈氣波動。

“寧遠道長,等等我!”又有個人從後頭追來,是老熟人蔣方。

他看起來就比寧遠道長狼狽許多,跑得汗涔涔的,上氣不接下氣。一擡頭,看到晏宗身後的巨大翅膀,差點一口氣沒喘上,腳一滑幾乎坐在地上。

“別急別急。”寧遠道長敷衍道,又回頭招呼晏宗:“不要光看着嘛,快把這些異獸抓起來。”

晏宗淡淡瞥了他一眼,轉頭想對郁徊說什麽,又想起被他打飛的饕餮,到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咽回肚子裏。

這種微妙地受挫感還是第一次嘗到。

“我會保護好自己的。”郁徊看出他想說什麽,眉眼彎起:“還要感謝晏先生,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有人急着想救我的感覺,很開心。”

晏宗頓時又不知道說什麽為好,只能沉默地扭頭将被打暈的一串異獸提起來。

異管局被毀了大半,這些異獸也沒地方關,幹脆都堆到一起。

“真是的,我剛解決完任務,被子都沒躺熱。”寧遠道長出了一份力,将最後的異獸和蔣方一起拽過去丢在“小山”腳下,抹了抹頭上的汗:“哪來這麽多傳說生物,之前頂多是出來點鬼魂。”

“自然是有人特意放出來的。”郁徊随口道:“不然難道是來救雷公的嗎?”

“也不是沒有可能。”寧遠道長一本正經地道:“這些異獸一看就不是剛醒,突然一股腦地往這面湧過來,我們和之前的不同點就在于抓了只雷公吧。”

他說得還挺有理有據,如果不是郁徊親眼看着王嘉許搞事,說不定就信了。

他們在這面玩笑般閑聊,蔣方擦了把頭上的汗,苦哈哈道:“寧遠道長,寧遠道長!你還記得我們是過來幹什麽的嗎!”

怎麽就聊上了,快解決一下問題啊!

寧遠道長恍然:“哦對,剛才忙着搬這堆異獸,都忘了。”

他環視整片場地一圈,從仿若鹌鹑一般擠成一團的普通人身上滑過,忽地眼前一亮,向某個角落走去。

某平臺的直播中,密密麻麻的彈幕從頁面閃過。

“是不是攝像頭被發現了?直播要被關掉了嗎?”

“要是不讓播的話,直播間早就被封了吧?不過這個突然出現的道士小哥長得還蠻帥的,是我喜歡的類型!”

“都什麽時候了還在意別人帥不帥,國家是不是該就這件事對我們解釋一下!”

“不會是小說裏常有的靈氣複蘇吧!近幾年各種靈異事件确實出現得頻繁起來,前段時間不是網上還有人說自己突然有了超能力嗎。”

“不要啊,靈氣複蘇在小說裏看着好看,但放在現實中也太危險了,我寧願這只是個電影拍攝。”

“都做到這種程度了,不可能是電影……至少晏家那位沒必要來拍電影吧……”

彈幕密密麻麻,屏幕後的每個人神色不一,但都緊盯着越來越近的寧遠道長,想看看他要做什麽。

然而還沒等他走過來,又是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等一下,還有事要向大家宣布。”

寧遠道長神色一凝,迅速向後看去——他可沒發現這裏還有另一個人。

王嘉許不知何時站到場地中央,他解除僞裝,露出了真實面孔。

看起來只有二十多歲,五官端正,面容英俊,但由于偏激的笑意和縮起的瞳孔,整個人透出股邪氣來。

他凝視着前方,雙手舉起,深深吸氣:“二十多年的準備,終于到了這一天……我将在無數人眼中成為這個世界新的神!”

寧遠道長站在他不遠處,狐疑:“你這是什麽中二發言?”

“他想以充滿怨氣的靈力重鑄自身,以超脫人類的範疇。”郁徊開口:“我之前發現過他刻在各地的法陣。”

雖然聽起來異想天開,但瞧着王嘉許張狂自信的模樣,對方為此準備了二十年,說不定真的能做到那一步。

寧遠道長是知道王嘉許的,他天賦很好,從小長輩為了不讓他走上王嘉許的道路,耳提面命過很多次,獨當一面後開始追查王嘉許的下落,也知曉對方做了不少傷天害理之事。

若有地獄,王嘉許做過的事足夠他被打入十八層。

這樣的人如果擁有了強大的力量,将是整個國家,甚至整個世界的災難!

“不能讓他成功!”寧遠道長叱道。

他已經是反應極快,木劍在掌心中輕輕一劃,便有鮮血滴落,沾了血液的木劍光芒凝練,看上去竟有了鋒銳之意。

然而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自王嘉許腳下,無數怨氣升騰而起,仿佛大地都在震動,滿耳的轟隆聲随着四面八方湧來的黑氣接連不斷響起,短短幾個呼吸,這裏已經被黑氣籠罩,幾乎看不清五指。

刺骨的寒冷,仿佛整個身體浸入寒冰,每一次吐氣都在消耗身體中不多的熱量。

郁徊下意識搓了下自己的手臂,已經被凍的失去知覺。

這件事之後大概又要發高燒了。

他在心底嘆了聲,對現在這具無比虛弱的身子沒轍。

怨氣的濃度随着時間的增長而集聚着,那些被打暈的異獸再次醒來,發狂般嘶吼掙紮,讓晏宗不得不分心防止它們再跑出去。

他眯起眼打量周圍,龍族優越的眼力讓他在這種濃度的黑暗下仍舊能大致看清四周,一眼掃過去,剛才還在他身邊的郁徊竟然不知所蹤。

晏宗:?

他将目光放遠,才發現郁徊竟不知何時向中心走去,馬上就要走到王嘉許身邊。

這種濃度的怨氣對普通人來說十分危險,晏宗可還記得郁徊前段時間才因為怨氣帶來的低溫而發了高燒,如今世間怨氣都在向這其中集聚,越往中心越低,造成的低溫是可以将普通人凍僵的程度,他竟然還敢亂跑。

雖然很想把人立刻拎回來在自己身邊待好,但暴動的異獸拖延了他的步伐,再加上怨氣帶來的刺鼻臭味讓本就嗅覺靈敏的晏宗本能地排斥着中心地帶。

稍一猶豫,郁徊已經到了王嘉許身邊。

對方此刻垂着手站着,嘴角含着古怪的笑意,仰起頭看着天空。

怨氣在不停地向他身體湧去。

這種粗暴的吸收方法會令人的身體整個崩潰,而後凝聚成新的身軀,轉化為類似亡靈,卻比亡靈更高級的生物。

郁徊将手搭在他身上。

王嘉許道:“現在阻止我可來不及。”

“你要知道,不是只有你可以利用怨氣修煉。”郁徊笑了笑:“我正發愁要如何快速修煉,你就把這些直接送到我嘴邊,我不知要怎麽感謝你才好。”

“什……”王嘉許的眼睛猛地睜大。

他感受到怨氣以驚人的速度被身邊的人吸收,驚聲喊道:“你瘋了?用這種速度身體會直接崩潰,根本沒空凝聚新的軀幹!”

而且帶來的疼痛是正常速度的幾倍。

郁徊倒是從容不迫,臉上神情并無變化:“雖然現在的身體不太好用,但我還沒打算換掉。”

狂暴的魔力湧進,又被他迅速轉化壓制,來到這個世界這麽久,總算有了幾分魔力充裕的的滿足感。

被怨氣籠罩的其他人只覺得陰冷的氣流自外向內極速刮過,裸/露的皮膚像被刀子割了般疼痛不止。他們蜷起身體保護柔軟的要害處,卻也沒錯過中心被黑氣凝聚的人影。

蔣方縮在寧遠道士身邊,對方的符咒勉強能抵擋一些怨氣帶來的陰寒,他戰戰兢兢地問:“大佬把怨氣都吸收了……會怎麽樣?”

“死亡,或者像王嘉許所說,化身為新的存在。”寧遠道長面色凝重地道:“但王嘉許為了凝聚新的身軀,做了無數準備,絕不是只有怨氣就能做到,郁徊他很可能是在用命阻止這件事。”

蔣方張大嘴,忍不住回頭看往晏宗的方向,卻被濃郁的墨色阻礙了視線。

“那位也沒辦法。”寧遠道長雖然看不見他,卻察覺到了他的動作,輕嘆一聲。

蔣方悶悶地應了聲,心中卻總有種古怪的違和感。

雖然和大佬接觸不多,但總覺得大佬不是這種以命救天下的人設,可現在這件事正在發生,又讓他無法懷疑。

怨氣流動的速度越來越快了,耳邊甚至能聽到唰唰的風聲,但外圍真的黑氣卻減淡許多,蔣方能看清身邊人蒼白的臉色。

再稍微遠一點,就看到晏宗站在異獸小山那面,面朝中心,身後探出條尾巴,左右搖擺,将暴起的異獸一個個打回原地。

對他們來說無法戰勝的異獸,在他那就像是打地鼠游戲中傻乎乎慢吞吞的地鼠,一敲一個準。

蔣方看了一會兒,似乎被察覺到,晏宗側頭向他這面看去,在黑霧中,那雙泛着光的藍眸刀鋒般銳利而冰冷,只一眼便讓他下意識縮起脖子。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周邊的怨氣幾乎完全消散,能看清遠處的第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中心。

他們本以為會看到什麽慘烈的現象,不斷做着最壞的心理準備,可見到的卻出乎意料地平靜。

郁徊站在那,一只手搭在王嘉許肩膀上,臉上還帶着淡淡的笑意,而王嘉許則面色慘白,仿佛脫力般,只是勉強站在原地。

怨氣被吸收殆盡,陽光刺破雲層照射在他身上,仿佛整個人都發着淡淡的金光,為他增添了幾分神聖與虛幻。

可等他擡起眼,烏黑的睫羽扇動着,露出底下幽黑如深淵的眸子時,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懼又懾住了衆人的心神,仿佛在那道無害的身影後,有什麽可怖的存在正凝視着他們。

神聖與邪惡,兩種極端的感官同時出現,不少人都因此精神恍惚,一時間失去了言語能力。

第一個開口的是晏宗,他看上去并沒有被影響,神色依舊冷淡,只身後砸着異獸愈發用力的尾巴顯示出內心的不平靜來。

“你怎麽樣?”他眉頭皺着:“以人類的身體吸收那麽多怨氣,實在太亂來了。”

“我很好。”郁徊道,他放下搭在王嘉許身上的手,笑意餍足。

他的手剛一松,王嘉許便整個人癱倒在地,止不住地打着顫。

“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那是什麽?”他瞪着眼睛,瞳孔縮起。

郁徊吸收怨氣時他離得最近,受到的沖擊自然也最多。其他人只在最後感受到了那股恐懼,他卻無時無刻不被其壓制着。

郁徊沒有回答。

他當然不會說,這種距離對龍族的聽力完全不算什麽,他還不想把薩爾的存在暴露出去。

“你知道你為什麽戳不破那層屏障嗎?”郁徊話鋒一轉。

王嘉許一怔:“為什麽?”

“因為你走錯了路。”郁徊湊近他低語:“以怨氣修行,所走的路已經完全偏離了人類路線,這樣的你當然不可能打破那層屏障。”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王嘉許想以怨氣凝聚新的身體,脫離人類範疇的想法并沒有出錯,對他而言,人類的身份已經成了禁锢。

就像亡靈法師一般,最終基本都會将自己變為近乎不死不滅的巫妖,轉變後他們的實力也會向上再提升一截。

王嘉許沒說話,他大抵早就意識到這個原因,只是從來不願多想,如今一切布置付諸東流,又被人直接挑明,之前的張狂得意盡數消失,臉上的疲憊讓他終于像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

出了件差點毀滅世界的大事,網上早已鬧翻了天。但因為怨氣太過濃郁,直播間早就在一片黑暗中斷了網。

再亮起來時,已經是王嘉許被抓的畫面。

網友們:???

仿佛跳過了一百集劇情。

關于到底是誰拯救了世界一事,最後也沒吵出個結果,但認定是晏宗出手的居多。

外界鬧翻了天,都是國家的公關團隊需要在意的事,現場的幾人要處理的爛攤子還不少,首當其沖的便是王嘉許和這些異獸的管理。

這些就不是直播網友能看到的事了。

寧遠道長把那個藏在隐秘角落的直播設備翻出來關掉,又扭頭向郁徊那走去。

離近了才發現,仍舊站在原地的青年白得像個假人,盡管在大太陽下,額頭仍舊滲出細密的冷汗,但因為神色過于從容,之前所有人都沒發現,他也已經是強弩之弓。

“你沒事吧?”他吃了一驚,連忙伸手扶住對方,入手冰涼,就像是碰到了一塊冰。

郁徊搖頭拒絕了他的幫助:“我沒關系,他就交給你們了。”

明明虛弱到極致,卻依舊吐字清晰,光從動作上甚至看不出他現在的狀态。

寧遠道長以為他不願在衆人面前露出弱勢,順從地松開手,轉而撈起王嘉許将人控制住,再一轉頭,發現郁徊正緩慢地向晏宗那面挪去。

怨氣散去,因為喪失理智被揍了許久的異獸們也沒了動靜,晏宗正要将尾巴收起,就聽他略微提高嗓音喊了聲:“別收!”

龍龍甩起的尾巴頓時僵了一個弧度。

郁徊生怕他不聽自己的,撐着虛弱的身體快走兩步,到達時差點腿軟摔倒,還好被晏宗一把攬住,只跌倒在對方懷裏。

晏宗還記得當初在車裏,郁徊差點裝暈在自己身上的事,下意識控制好力道沒讓他直接撞上來。但下一刻,他便感覺自己好心錯付——這個人類的手竟是膽大包天地直接抓住了他的尾巴!

因為姿勢問題,郁徊幾乎是環着他的腰,從外面看兩人就像在擁抱。

寧遠道長抓着王嘉許,忍不住感嘆了一句:“他們感情可真好。”

只将自己的虛弱展現給對方,這是何等的信任。

蔣方在旁邊贊同地點點頭。

只有晏宗自己知道郁徊到底在幹什麽,因為人類手臂的長短,他碰到的地方更接近根部,明明有堅硬的鱗片遮擋,被那柔軟的指腹碰到時,卻傳來無比清晰的感觸。

尾巴對龍族來講是一個有力的武器,粗壯有力,刀槍不入,戰鬥時一尾巴掃過去,連山都會塌下。然而此刻被人輕輕撫摸着,就已經要潰不成軍,下意識向另一面擺動躲避他的碰觸。

然而另一面也有郁徊的手在等着,被人兩只手抱住尾巴,晏宗僵硬得不知如何動作,下意識嗖的一下将其收回體內。

剛摸了兩把的郁徊發出“诶”的一聲。

他還是第一次觸碰龍尾,手感比他想象的要好,光滑冰涼,竟然不是完全地堅硬,捏起來還能感受到些許彈性。

如果只靠撫摸來判斷,沒人會覺得這是龍族無堅不摧的尾巴。

可惜剛摸了兩把就沒了,而且因為收回速度太快,對他的手心造成了一定的物理傷害。

沒了尾巴的誘/惑,身體上的不适迅速湧上,反胃惡心,頭疼發冷,手心還火辣辣的。

他虛弱地癱倒在晏宗身上,抽出一只手給對方看:“破了。”

晏宗:……

他有一種被強行碰瓷的感覺。

但那白皙的掌心中确實紅了一片,是他剛才收回尾巴時摩擦造成的,雖然分明是郁徊自己不經同意摸上他尾巴,但晏宗還是下意識反省了自己。

“我頭疼。”郁徊微合雙眼:“剛才溫度太低,應該是又發燒了。”

他這樣軟綿綿倒在自己懷裏的模樣仿佛要當場去世,心髒的跳動都微弱許多,晏宗沒了追究他突然摸尾巴的心思,皺着眉直接将人打橫抱起。

既然事情已經暴露,他便不再遮掩自己的能力,直接瞬移離開,留下現場與異獸面面相觑的蔣方。

……等等,大佬和晏宗都走了,這些異獸誰來解決?不會要他們一只只搬進籠子裏吧?

而且普通籠子肯定關不住他們啊!

還好國家對異獸的事也很關注,晏宗剛走不久,就有不少在外的道士和尚被召集回來,還出動了大批軍隊,務必要将這些異獸順利關起來。

救護車将傷者拉走,還算平安的人剛才被怨氣籠罩過,被聚集在一起作法驅邪,防止留下什麽後遺症。

一切似乎都踏上正軌,被軍隊壓走的王嘉許突然道:“這件事還沒完。”

寧遠道長神色一凜:“你說什麽?”

“你們以為我的計劃全部失敗了嗎。”王嘉許扯開嘴角:“天真。”

“你還做了什麽?”寧遠道長上前幾步,臉色嚴肅:“把話說清楚!”

然而王嘉許只冷笑兩聲,不再開口。

寧遠道長看着他被軍隊的人押走,深吸一口氣将心中湧起的煩躁壓下。至少現在知道王嘉許還有別的布置,人已經抓到了,不怕問不出來,在那之前讓人多加防備,盡量減輕損失。

這面有序地進行“戰後”處理,晏宗那面卻出了問題——葉淺也沒辦法讓郁徊的高燒退下。

“這不是普通的發燒。”葉淺直言道:“他的體內的力量很狂躁,雖然暫時被他壓制,但因為數量過于龐大,對他的身體造成極大的負擔,發燒只是在預警,若不将力量吸收或釋放出去,他的身體遲早會崩潰。”

他顯然也看了直播,皺着眉道:“普通人類光是怨氣入體便會身體受損,更別提吸收了那麽多,他沒有當場死亡已經是個奇跡。”

葉淺邊說邊往晏宗那面看,帶了點不太明顯的埋怨,顯然是不明白他當時明明就在現場,卻讓本就身體虛弱的郁徊去以如此危險的方式解決這件事。

晏宗唇角緊抿,沒有說話。

他也沒想到郁徊會直接吸收怨氣,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錯過了最好的阻止時間,那時候如果強行打斷,對郁徊的傷害反而更大。

而且憑借他對郁徊的了解,對方不像是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的人。

事實确實如此,郁徊自然有足夠的把握解決活下去,才會吸收數量巨大的怨氣。他在意識到王嘉許的計劃後,便趁着怨氣聚集時喚回了薩爾。

當時周邊都被黑霧一般的怨氣籠罩着,氣味刺鼻,薩爾的惡魔氣息便不那麽明顯,之後的怨氣是兩人一起吸收,對深淵惡魔來說,怨氣凝聚的魔力根本不需要進行轉化,直接便能用于自身。不過他也有容納限制,最後導致的結果就是兩人一起吃撐。

所以當時吸收完後,那些人看着郁徊才會感到無名的恐懼,就是薩爾的力量外洩。好在晏宗并未發現,只當做是吸收過多怨氣帶來的後果。

等薩爾消化完,就可以從郁徊那裏吸走過多的魔力,減少對方的壓力,還可以将提純後的精純魔力反饋回去。

這個時間不會太久,所以就算現在外面兩個人放着郁徊不管也不會出事。

——然而他們并不清楚郁徊體內還有一個深淵惡魔。

晏宗思索片刻,弄清郁徊高燒昏迷的根本原因後,冷靜道:“我可以引導他吸收魔力,但他很可能會下意識抗拒我。”

“要不你先試試?”葉淺道:“總比什麽都不做要好。”

确實如此,晏宗嘆了一聲,坐在郁徊床邊的椅子上,搭住他的手臂。

入手滾燙,溫度比剛才又高了不少,之前已經燒到了三十九度,再放任不管,很可能直接把人燒沒。

他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絲力量向郁徊體內探去。

龍族的力量都無比霸道,他以前又沒做過這種細致的事,擔心把郁徊體內攪得更糟,所以十分謹慎。

郁徊的身體自動運轉着冥想法,壓制轉化那些狂暴的能量,這個過程不算好受,又發着高燒,即使此時正處于昏迷狀态,眉毛依舊緊緊皺着。

正當他體內的力量忙得不可開交時,一小股冰涼的力量突然探了進來,像一頭小銀龍般探頭探腦地四處張望,而後用尾巴敲敲門。

大門緊閉,排外的魔力不接受任何陌生力量,盡管對方冰涼涼地碰起來很舒服。

小銀龍沒有放棄,锲而不舍地在“大門”外轉圈圈,涼意從觸碰到的地方一絲絲滲透,等得幾乎要放棄時,大門才謹慎地打開一角。

閉着眼睛的晏宗忽地咦了聲。

郁徊的體內比他想象的要好不少,雖然到處都是狂暴的能量,卻沒有對身體造成太大的損害,并且郁徊本身的力量在一刻不停地将其鎮壓轉化。

看來這項工程并不如他想象得那麽艱難。好不容易讓郁徊熟悉了自己的氣息,将力量探了進去,晏宗當然不會浪費機會,一路幫其壓制住那些能量。

怨氣凝聚的魔力雖然狂暴,但相比于龍族卻差了不少,小銀龍一路橫行霸道穿過,所經之處力量都服服帖帖的跟着他一起,只有郁徊原本那些力量喜歡纏着他,時不時就來嘬一口。

如果不是晏宗加大了力量輸出,他探進郁徊體內的能量差點被嘬沒。

身體都快被能量撐爆了,還有空來貪他的能量,這種貪心的性格實在不可取!

雖然一切順利,但是郁徊體內的能量實在太多,晏宗又必須小心自己的力量給他帶來傷害,所以進行的速度并不快。

葉淺就在一旁看着,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自己喘氣的聲音影響他們。

從天亮到天黑,晏宗終于睜開眼,少見地露出幾分疲色,長出了一口氣。

“怎麽樣?”葉淺緊張地問。

“能量已經轉化了大半。”晏宗道:“剩下的他自己就能做好。”

算算時間,郁徊應該也快醒了。

葉淺上前摸了一下郁徊的額頭:“确實,燒已經退了。”

他放下心來,這才意識到自己竟是在緊張中一直站着,現在腰酸背痛,還饑腸辘辘。

“你今晚留下來,随時注意他的身體狀況。”晏宗道,“管家會為你安排好旁邊的客房。”

“那你呢?”葉淺下意識問。

陪護這種事難道不該是結婚對象幹嘛!

“我也會在這裏。”晏宗瞥了他一眼,雖然看懂了他的意思,但沒有計較的打算,只是道:“我不了解人類,無法判斷他的狀态。”

萬一郁徊晚上出了別的什麽事,很有可能被他忽略,造成嚴重的後果。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葉淺點頭:“我知道了。”

他出去吃飯,晏宗繼續在椅子上坐着,凝視着郁徊的臉。

躺在那的青年臉色已經沒有最初那麽蒼白,帶上了幾分紅潤,這次吸收怨氣雖然十分兇險,但如今已經度過險境,對他的好處很大,至少以後不會再走一步喘兩下,說不定可以恢複成普通人的健康狀态。

只是在幫他調理過身體後,晏宗心底的疑惑更深。

郁徊體內原本的能量遠遠超出剛開始修煉的人能達到的水平,力量的運用也十分娴熟,這已經不是用天才就能解釋的程度了。

而且他力量運轉的方法似乎與這個世界的修煉者不太一樣。

晏宗甚至有一瞬間懷疑郁徊會不會是另一個世界的來客。

這個猜想的可能性并不算高,需要很多證據證明,而且這種修煉方式也并非只有郁徊一人,王嘉許也是如此,他更偏向于亡靈法師。

說不定他們身後都有一個神秘的存在,在幕後推動着這一切的發生。

晏宗揉着眉心,快速分析一系列的事,忽的聽郁徊輕聲道:“晏先生?”

——他醒了。

盡管是早就料到的事,但晏宗仍舊下意識松了口氣,微微俯身看向他:“你感覺有哪裏不舒服?”

“有點渴。”郁徊清清嗓子。

除此之外,竟是沒有更多感覺,就連無力感都沒有。

雖然之前是昏迷狀态,但郁徊能感覺到有人幫自己調理魔力,那股力量盡管小心收斂,但依舊霸道冰冷,聯想到晏宗身上淡淡的冷香,讓他不由地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晏宗正拿起一杯水遞給他,就聽郁徊低聲道:“晏先生,你是冰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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