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3：書

當然是完全不考慮！

伊濑海要是想進異能特務科， 早在一開始就可以通過那個調查員達成目的。

他對異能特務科的印象一點都不好，而且這種組織必然有檢驗異能力的辦法，自己加入後說不定就被調崗進入那個秘密機構。

在這樣的組織， 絕對會淪為社畜或者工具人。

眼前這個指揮官的頭發說不定就是這麽沒的。

伊濑海當初就是為了不當社畜和工具人才費盡心思，冒着被二五仔們包圍的風險， 建立屬于自己的組織。

就算他真的加入了什麽組織， 也一定是為了更遠大的目标而卧底。

——卧底？

系統：【玩家， 你改變主意了？】

伊濑海否認道：“不， 我只是覺得卧底這個想法不錯， 異能特務科畢竟是官方機構，而且看起來不像Scepter4那樣鐵板一塊， 可以考慮派個卧底去獲取情報，我也不能每次都找白蘭。”

心裏已經規劃到久遠的未來，伊濑海的臉上卻是剛剛回過神的糾結神色，突然被這樣招攬，任誰都會驚訝一會兒。

他直視着種田長官，沒有被帶着節奏走，“在那之前，您能給我解釋一下情況嗎？”

“不愧是異世界的王公貴族。”種田長官有些欣賞他的沉着冷靜。這年頭， 哪裏都缺人， 他先前着重培養的一個好苗子還被送進了港口Mafia卧底。

“請不要再打趣我了。”伊濑海滿臉無奈，“那麽， 既然由那您出面為我說明， 這件事果然與異能力有關是嗎？”

種田長官同樣敏銳地說道：“你看起來已經接受了自己異界人的身份。”

這下子， 衆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伊濑海身上。

伊濑海扯扯嘴角， 嘆了口氣， “實不相瞞， 我确實做過一些光怪陸離的夢境，都是一些片段，夢中的我住在一個羅馬式的大城堡裏，窗外的天空是夢幻般的藍色，與這裏的天空大不相同。

你們應該調查過我的兼職，我從沒把這個夢境當過真，一般人也不會因為一個夢境想到自己竟然是異世界的人對吧？”

“雖然我還抱有很多疑惑的地方，比如是誰讓我來到這個世界的等等問題。”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江戶川亂步，“可是我相信亂步君的推理。”

連這種颠覆了世界觀和自身存在性質的事情也能無條件信任。

這對于偵探而言，是最高規格的誇獎。

是真誠的。

江戶川亂步咀嚼美味棒的動作緩了下來。

他從沒有在伊濑海口中聽到過謊言，不像那些愚蠢地在他面前遮掩的家夥。他知道伊濑海有秘密，可他每一次的眼神都是真切的，像是看着一團光芒欣喜地望着自己。

江戶川亂步想要受人關注，他喜歡別人的矚目，這樣炙熱的目光無疑取悅了他。

而且對方還不是個徹頭徹尾的笨蛋，比其他猶如嬰兒般無知的人類要好上一點。

身心愉悅的他一度懶得理會自己從對方的秘密，或者說，他在等待一個更合适的時機。

等着一個更盛大的舞臺，自己作為主角铛铛铛地出現在舞臺上，享受着對方為自己的聰明才智露出更加震驚和崇拜的目光，以此來愉悅自己。

就像把蛋糕上的草莓留到最後吃一樣。

這個世界上的大人總是無趣愚蠢，以至于連不那麽愚蠢的人，他都可以勉強分去一點點目光，讓自己不那麽無聊。

他曾說過：這世上的人只有兩種任務，一是事件被他解決後高興地哭泣，一是事件被他解決後苦惱地哭泣。[1]

到時候讓伊濑海一邊崇拜地看着他，一邊高興的哭泣，這不是最棒了麽！

他也完全不覺得對方會因為他的行為而生氣。

怎麽可能會有人對亂步大人生氣！

可是昨天的事讓江戶川亂步覺得自己受到了挑釁。

那當然是不能忍受的。

所以他開始真正接手伊濑海的事情，像逗貓一樣，用這種行為在告訴對方——看到了吧？亂步大人只要使用異能力，立刻就能看破你，所以絕對不可以挑釁名偵探，這是大忌。

伊濑海來自異世界也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卻讓他分去了多一些的眼神，好似見到了新奇的玩具一樣。

回到眼前狀況，伊濑海的答複無可挑剔，種田長官哈哈笑着應和兩句。

“你的到來确實和異能力有關，但事關異能特務科的機密，我不能輕易透露給外人。”

言下之意，只有伊濑海同意加入異能特務科也許才能知曉真相。

老狐貍！

伊濑海和系統齊齊暗罵道。

系統：【玩家，他為什麽一定要讓你加入他們，這是陷阱嗎？】

伊濑海思索了一下，“從他和福澤社長的态度來看，他應該沒說假話，那确實是很重要的機密，與其說是看中我的能力，不如說是想要借此機會觀察被所謂的‘機密’帶來這個世界的我。”

系統：【意思是……他們其實也不知道真正的情況？】

伊濑海肯定道：“如果他們知道情況的話，早就該找上我了。”

他靜靜地思考，既然他們也是一知半解，為什麽會篤定從異世界來的自己和他們的機密有關？

這世界上有千奇百怪的異能力，為什麽不能是某一個空間系異能力者的所作所為？

伊濑海想到了果戈裏，那樣的能力實在強悍，卻也有距離的限制。

限制、或者說代價。

他們會這麽篤定自己和那個機密有關，等同于是否認了其他一切可能，否認了是其他異能力者所為，确信是只有那個特定的存在能夠支付得起這個代價，能夠沒有限制悄無聲息地做到這件事。

應該不是非人類，否則他們也不用這麽拐彎抹角，直接帶自己去見人就好。

是某種物品。

“說不定就像聖杯一樣，有着人類不能企及的力量，能夠給我活在這世上當個充電寶。”

系統提醒道：【這裏可沒有什麽冬木市，你也不是被召喚的英靈。】

它愁呀，玩家被二次元作品影響太深了。

伊濑海卻不覺得拿二次元作品來參考有什麽不對，“總之，看起來他們對我也不了解，也許還想讓我這個被拉過來的人去促進他們的研究呢。怪不得青之王上任兩年了他們也沒被取締，還是有點底牌的。”

對于種田長官的暗示，頭腦風暴後的伊濑海心念一動，委婉說道：“之前森鷗外先生也邀請我加入他的公司。”

幾人的臉色頓時變了，尤其是與謝野晶子，臉色更是難看至極。

“他知道你的事情？”種田長官皺眉問道。

“我和中也是朋友，他問起這件事時我就說了，他在幫我追查，森先生看起來也是知道的。”伊濑海打算以這個理由拒絕他。

難道中也和他一樣是異世界人？

不過怪夢中的世界人類種就只有自己這一個王子了，他莫非不是人？或者和自己不是一個世界的？

伊濑海不經意想到。

種田長官面色沉重。

近來有一則傳言，國外某位預知能力者說橫濱封印着一本能夠實現一切願望的書，而人虎是通往書的道标。[2]

雖然沒有人知道人虎指的是誰，但光是書的存在就足夠那些人蠢蠢欲/動。

森鷗外也在調查這件事？他們也發現了眼前這個少年極有可能是書創造或召喚出來的存在嗎？港口Mafia究竟想做什麽？

書的本體正保存在異能特務科內，也未曾失竊。

可書原本是歐洲異能技師制造出來的産物，他們所保存的書是不是全部還尚未可知，伊濑海就極有可能是某張被私藏的書頁創造出來的存在。

像書這樣超規格的力量，人們對其的試驗往往也是禁忌又大膽。

比如創造生命、死而複生，或者召喚不屬于此世的存在。

若非如此，尋常的力量是不可能将異世界的人停留此世兩年之久。[3]

對異能力有着深入研究的他們非常确信這一點。

德累斯頓石板或許有這樣強大的力量，但一直被黃金之王壓制着，他們請示過那位禦前大人，兩年前石板并沒有什麽異動。

那麽書就是最相近的答案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又飛出去一頂黑鍋的伊濑海義正言辭地說道：“我之前才拒絕森先生，在這個時候加入異能特務科怕是有點不太合适。”

種田長官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你的異能力與虎有關嗎？”

“虎？”伊濑海的藍眼睛中滿是疑惑，“我确實擁有異能力，但與虎沒有什麽關系。”

伊濑海沒有隐瞞自己擁有異能力的事情，那太像假話了。

他可是個誠實的好學生。

于是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學生氣的白淨臉龐泛上紅色，腦袋熱得像是在冒蒸汽，神情也不見剛才的沉穩，而是支支吾吾，咬着牙不好意思地說着：“——只是個有點羞恥的異能力，也沒有任何攻擊力，和普通人沒什麽兩樣。如果可以的話，請不要把我當做異能力者！”

一副不便宣之于口的模樣。

若是給個地縫，在場人毫不懷疑他會鑽進去。

系統被他的戲精表演驚呆了，【玩家？】向盟約宣誓的異能力很羞恥嗎？

伊濑海反駁道：“變身這點是的。”

誰用異能力還先變個身啊！魔法少女嗎？

而且他的能力一旦釋放後，自身和普通人的權限是一樣的，都能享受盟約，也确實和普通人沒什麽兩樣。

盡管他的表現很令人浮想聯翩，不過這裏都是些正派人物，異能力本就是極其私人的事情，見他的模樣，也沒有追問下去。

饒是追問了，面對變身這種回答，大多數人也會失去興趣，更會因之前的冒昧而點到即止。

如果還要迫使他當場變身……那簡直是調戲的範疇了，會這樣做的一定是糟糕的大人。伊濑海也不會讓自己處于那種境地，他都是對症下藥。

種田長官見過很多異能力者，難以言喻的能力也不是沒有，判斷伊濑海沒有說謊後暫時放棄了在公開場合追問。說不出口的話，就讓他自己填寫信息登記表，再叫個人私下驗證一下就行。

他此時還想着森鷗外觊觎書的事情，這可比異界來客的事情要更緊急。

種田長官匆匆說道：“你再考慮一下，之後會有人找你做登記。你如果想要知道真相，到時候答複我。”

伊濑海乖巧地點點頭之後，異能特務科的人便離開了，但現場的氣氛仍有些嚴肅。

再看向武裝偵探社的四人，伊濑海鞠躬感謝，“感謝你們調查出我的身份。”

他表情怪異地輕喃，“我失憶後被取了個音同異世界的名字，沒想到真的來自于異世界，實在是……”

與謝野晶子說道：“也有可能是你的監護人知道些什麽？”

“我會再好好問一下露伴先生的。”伊濑海點點頭，微笑着說道，“今日我就先告辭了，此次拜訪匆忙，等橫濱祭結束之後，請務必讓我好好感謝大家。”

臨走前，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江戶川亂步，單獨說道：“期待下次再見，亂步君。”

等接受了自己是異界人身份的伊濑海回到家，他卻忽然卸去了面上的波瀾不驚，撲進被子裏，将頭埋進枕頭中，長嘆一口氣。

系統：【玩、玩家？】

幾乎要将自己憋死在枕頭裏的伊濑海甕聲甕氣地回它：“……太羞恥了。潘·多拉竟是我自己。”

這是何等的酸爽，怪不得這個人設那麽深得他心。

可這讓他之後該怎麽演人設啊！

他難道是個中二嗎？

想想之前自己還興沖沖地以小王子的名義向世界發起挑戰……

哦，他好像還真的是個中二。

不行，更羞恥了。

這麽中二的人居然是他自己！

交替地回憶起自己的怪夢和人設，伊濑海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怪夢中，也就是那個充滿魔法的幻想世界裏，人類種的魔法适性值都為0，意味着這個種族都不可能使用魔法。既然如此，自己為什麽會具有異能力？

而且還是和那個世界唯一神定下的條例相同的能力。

自己之前一直以為是人設也是出于這個原因，只有在人設中他才設置了異能力，而人類種是絕對辦不到這一點的。

就算異能特務科真有聖杯，也得有人召喚吧？誰幹的？

伊濑海心煩意料地揉了揉腦袋，“還是得恢複記憶才能搞明白一切。”系統的任務也還沒完成。

等他冷靜下來，系統才輕聲問道：【那玩家以後還要演潘·多拉嗎？】

伊濑海正色道：“潘·多拉就是我自己，怎麽能叫演呢？！”

所以才不是上頭了。

放空大腦休息一會兒後，他仍覺得難以平靜，異世界、機密物品等各種紛亂的想法出現在腦海中，令人心煩意亂。

他定定神，走到落地鏡面前，将亂糟糟的頭發梳理好，又取了一套新衣服出來。

系統：【這個點了還出去？】

伊濑海對着鏡子露出一個純良的笑容，“我左思右想，覺得感謝這件事不能拖。既然是王子，就該有王子的禮節。”

系統看着他眼熟的笑容，上一次這樣的笑容好像還是在坑澀澤龍彥和費奧多爾的時候。

它頓覺不妙。

“所以我們去登門感謝一下名偵探先生吧！順便和他玩個游戲。”

偵探先生的警告他已經收到了，挑釁名偵探的後果他也知道。對方再查下去，自己馬上就要被看破了，那樣可就沒意思了，會變成對方眼中無趣的人。

就像之前所說，現在正是臨門一腳的時候。

他眯起眼，惡劣地笑着，煩躁的心情也一掃而空，被期待所填滿。

像是要去搶走別人蛋糕上特意留到最後的草莓。

對方的反應一定美妙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