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月濺星河04我好有錢的

第22章月濺星河04我好有錢的。

方清源短短三個字, 卻叫雲潆的心口灼熱起來,從天靈蓋熨帖到腳趾頭,她急急往前兩步, 越過了老方校長的辦公桌,幾乎是觸到了小方校長的鞋尖。

她的裙擺輕輕碰了碰他的褲腳。

方清源難得從這個角度仰頭看她。

女孩有很多話要說卻不知怎麽開口的模樣叫他愈加平靜地看着她。

“英卓阿嬷怎麽說?你為什麽去了那麽久?”她一開口,眼淚就掉下來了。

好害怕他不回來, 害怕他不進辦公室, 害怕他晾着她。

可他沒有。

所以她感動得哭成這幅鬼樣子。

很丢臉……還是好想哭怎麽辦!

方清源摸了摸, 從兜裏摸出一塊幹淨的手帕, 遞過去:“擦擦。”

想了想,又收回來:“這個不是新的。”

他探向彤妹的桌子, 想找一包面巾紙, 雲潆快快抽走他的手帕, 瞪他一眼,毫不顧忌地給自己擦眼淚。

這就是一條很普通的手帕,折成小方形,是方清源身上的那種味道。

很普通的洗衣粉的味道。

但因為他這人永遠都站在陽光下, 所以又多了蓬勃燦爛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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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冬天曬過的棉被,像是大雪時咖啡館裏的焦糖拿鐵。

她緊緊攥在手裏, 大概用過許多次,已經洗得很柔軟, 擦在眼皮下一點不疼, 反而有種被安撫的感覺。

“你為什麽去了這麽久啊……”小姑娘哭哭啼啼。

“……”方清源的聲音更輕了些, “你又不是沒去過英卓家。”

她還是很擔心。

“沒事了。”他并不打算跟她說的太詳細。

“英卓……還能來上學麽?”雲老師抽抽噎噎。

“當然。”方清源點點頭, 看着那朵繡球花。

細柔的小手攥住了方校長的袖子,晃啊晃:“你不要瞞我。”

方清源忽然察覺,這姑娘把他看透了。

其實他一進門老人家第一句話就是不讓孩子上學。

山裏的人脾氣都直, 有什麽說什麽,怕老師把孩子教壞了。

老人舍不得用電,點着煤油燈,臉上抹了一把,蒼老的眼裏滿是淚水。

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

“英卓的阿嬷不讓她想媽媽,也是不願意孩子繼續這麽苦下去。”

雲潆聽了,吸吸鼻子。

方清源告訴雲潆,這位老人,會為孩子打一張書桌,點一盞明亮的電燈,讓她安心學習。

他們決定有些事就讓孩子自己決定,以後她考出去,見了世面,說不定也就想開了。

“下學期有一批基金援助,我給英卓報了名。”他對上女孩水亮亮的眼睛,“放心吧,明天會來上學的。”

...

第二天一早,雲潆沒在食堂看見方清源。

“阿源去教育局了,不讓我告訴你,不過你不要擔心,肯定沒事。”彤妹揉揉小毛腦袋。

雲潆心不在焉吃了早飯,食量小到阿金不自信地嘗了嘗味道,用眼去問彤妹。

彤妹說他是傻子,雲潆心事重重走了出去。

雲老師等在校門邊,等來了小英卓。

孩子今天紮了雙馬尾,發圈是阿嬷親手編的,她曬紅了臉,拎着裝水彩筆的布袋子,走在那條她每天都要花四個小時往返的路上,也看見雲潆了,快快朝她跑來。

雲潆蹲下來給了她一個擁抱,孩子踮起腳說悄悄話:“方老師給我買了新鞋子。”

雲潆低頭看,一雙白色的、系帶的、幹淨的布鞋。

“真好看!”她誇着。

英卓愛惜地彎腰拍了拍這一路的塵土,摩挲大腳趾的位置。

她在衣服上用力地擦擦手,從布袋裏拿出了一枚不怎麽漂亮的蘋果,孩子快快地塞到雲潆手裏,害羞地說:“雲老師,謝謝你!”

拉瑪從三樓跑下來,牽住了小姐妹的手,也朝仙女一樣的雲雲老師露出燦爛笑容。兩個孩子說着悄悄話跑走。

雲潆在刺眼的太陽下,看着那顆蘋果,轉了轉,發現蘋果背面壞了一個洞,被小心地挖掉了腐爛的果肉,顯出了氧化成褐黃的內裏。

雲潆閉了閉眼,想躲開這令人想流淚的陽光。

...

方清源回來時往辦公室瞥了眼,沒亮燈,彤妹在三樓給拉瑪輔導功課:“崽,遇到括號先算括號裏的加法,一加零等于一不是零……”

方清源把目光收回來就,車頭對上倉庫不算寬敞的門,正要熟練地進去,車燈照亮了前面的牆,有個女孩坐在牆角,抱着小腿,在等他。

不知道等了多久,站不起來了,只能眼巴巴這麽看着他,求助他。

方清源打了近燈,下車跑過去,一把将人提起來,聽她尖尖啊了聲,根本站不穩,攥住了他的衣襟,另一只手裏藏着什麽,貼在他後腰處。

“腿,腿腿腿……”雲潆倒吸氣,難受得埋怨他,“你不會輕點!!”

這話,好像哪裏不對,又好像沒錯。

方清源抿抿唇,箍着她胳膊将人扶直,幾乎是把她拎起來了,所以她不需要承重,麻了的腿也好了很多,在這期間,他沒松開手,她仰頭問他:“你今天是不是挨罵了?”

他搖搖頭,他只是去解釋情況,寫份報告,報告裏沒有提到處罰的事,當然,局長也沒有把投影儀的撥款給他。

這沒什麽,還能堅持。Pao pao

雖然他一直表現的風輕雲淡,但雲潆知道,自己确确實實給他惹麻煩了,不論出發點是什麽。

“我今天好擔心你。”她嬌嬌氣氣的,怕別人聽見,一說話鼻尖發酸。

“局長又不會打我。”方清源緩和着她的情緒,掌心下,能感覺女孩細瘦的身體在微微發顫。

他們離得太近,他正準備松手,就見雲潆舉起一顆很醜的蘋果。

盡管已經冷靜過一輪了,但見到他還是會眼熱,尾音發顫:“方清源,你看,這是英卓送我的禮物。”

方清源接過那顆蘋果,看到了被挖掉的那個小坑。

雲潆紅着眼眶:“這真是太好了,我想喝點酒,可不可以?”

什麽太好了?

還會被打動,真的太好了。

這份禮物,真的太好了。

方清源把車停好,帶着姑娘去了食堂。想到什麽,停下來問她:“身體好了?”

她無所謂:“不要緊的。”

怕他不肯,軟兮兮地舉例子:“那人家坐月子要吃醪糟雞蛋,也是酒啊!所以不要緊的。”

歪道理一大堆。

他沒動,她就眼巴巴一直看他,總是他先敗下陣來,因為這雙眼太好看,不能多看。

她不肯叫他開燈,不肯再多一個人看見她脆弱的樣子,所以他們點蠟燭,紅彤彤的蠟燭,把屁股燒燙,粘在桌上。

偷摸摸在這一隅。

雲潆捧着臉看着這抹燭光,想起小時候寫作文,一寫到老師就愛用蠟燭來比喻,說老師燃燒了自己,點亮了別人。

現在,她已經能體會這句話裏三分意,雖是一眼能看懂的句子,但只有身在其中,才能知曉其中的不易。

...

方清源在料理臺上翻出阿金炒菜的白酒,那是他家自己釀的,度數很高,只讓雲潆喝一杯,還惦記着老師聚餐時她說自己一杯倒的事。

雲潆被辣得嗦了嗦口水,肩膀也縮起來,一張臉皺巴巴,緩過來後一臉鎮定:“我騙你的。”

方清源摸不透,把酒推遠了點。

女孩望着他:“你喝嗎?”

他搖搖頭。

“那再給我倒一杯吧,我也不是總饞酒。”

他斟酌着,同意了。

就着榨菜和乳腐,雲潆又喝光了一小杯。

她捧着酒杯喃喃:“方清源,我好有錢的。”

方清源:“……”

“可我覺得沒什麽意思。”

方清源看得出來,她在強忍着悲傷。

為什麽如此悲傷?

雲潆捧着那顆壞蘋果,眼淚就下來了:“孩子舍不得吃留給我的呢,我也舍不得,方清源,你吃了吧!”

“你留着。”

“再放就真不能吃了!”

“一起?”

“嗯!”

他拿走,兩手一掰,根本不用刀,那顆蘋果就成了兩瓣,遞給雲潆好的那半,自己咔擦咬了一口壞掉的那半,朝她笑了笑:“很甜。”

對面的女孩,含着兩包淚,十分珍惜地嘗一口,因為甜,哭得更厲害。

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的手帕,又在擦眼淚,嗚嗚唧唧的:“我艹,我真的不能再哭了。”

她湊近他,摸了摸他眼角的那枚小痣,問:“你小時候是不是也總是哭啊?”

滿身酒香,混着她身體本來的香味,還有蘋果的甜膩,一時濃郁得令人暈眩。

方清源怕她摔倒,只能這般一動不動扶着她,看她幾乎要貼住他,扒拉自己眼角:“喏,你看,我這裏也有嘞,我一直哭一直哭,就長淚痣了,我一直哭一直哭,沒人管我,他們都不喜歡我。”

方清源什麽都不會問,他只是陪着喝多了的雲潆。

女孩順勢無力地靠在了他肩膀上,覺得太舒服了,蹭了蹭,不肯挪開腦袋。

方清源僵了僵,知道她真的醉了。

雲潆的頭發蹭着他的側頸,如藤蔓,像要整個圈住,圈住他這個人。

“方清源……”她揪着他的衣服,眼淚滴滴答答掉在上面,呢喃着他的名字,述說無盡的委屈。

“你怎麽都不說話?”

方清源:“不知道該說什麽。”

“那我說!”女孩泛着一股狠意,大聲宣布,“我有弟弟了!我有一個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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