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狩獵場(三合一)
“少爺我跟您說..”亦步亦趨的跟在曲仲身後,大贏一點也不介意自己身上的腳印。
反倒是半佝着身子,把這些天曲仲沒在的事詳細地講了一遍。
曲高是前幾日回到曲府的。
一回來就去了羅氏住的芙蓉堂,就這麽噗通一聲跪在了羅氏面前,首先來了個痛哭流涕,然後就是誠懇認錯,表示自己要跟曲仲一樣洗心革面。
曲仲:你丫有毛病,非得拉上我才行?
曲高本就是羅氏養大的,這一番哭訴肯定效果顯著,兩人立馬抱頭痛哭了一場。
第二日,天還沒亮,曲仲就去了主院,把昨天的戲碼重新演了一遍。
至于曲昭和許氏兩人信沒信,這就沒人知道了。
大贏只知道,這些天,曲高在府裏上蹿下跳的,二少爺沒在,三少爺就跟府裏的大少爺一樣,派頭十足了。
嘶,這厮這是真得洗心革面了,還是被誰點醒了。
曲辰元,哦不,現在應該叫孟辰元。
曲仲腦子裏想起了這個名字,以他對曲高地了解,這人腦子不夠用,可勝在夠聽話,而能讓他聽話的,無非就是孟辰元了。
這兩人現在是打算鬧什麽幺蛾子。
“等爺去會會。”
聽大贏說人現在就在偏廳裏用飯,曲仲目光一閃,轉了腳步去了偏廳。
“祖母,仲兒好想你啊。”
人還未到,曲仲拖長了聲音的撒嬌聲已經傳進了偏廳。
正在用飯的幾人身子一怔,不約而同的抖了抖。
羅氏沒好氣的冷哼:“想祖母,家都不着的人。”
雖然時不時能收到曲仲送來的小玩意兒,可羅氏現在已經是幾個月沒見着人了。
許氏老說人在莊子上忙着,可羅氏才不信呢,肯定是故态複萌又去青樓裏混日子了,高兒說的不錯,這狗是改不了吃屎。
“祖母,我這莊子眼瞅着就要弄好了,到時您去看。”
膩歪地湊到羅氏身邊,丫鬟有眼色的擺了個凳子,曲仲順勢坐下,順便還擠了擠坐在旁邊的曲高。
這丫的竟然坐到羅氏和許氏的身邊,一看就是拍馬屁。
“堂堂一個侯府少爺,正事不做,老想着些歪門邪道”
一直只是從婆子們口裏聽到些只言片語,羅氏并不知道曲仲打算做什麽。
曲仲氣節,這才幾個月,羅氏對自己的印象就又回到原點了。
“祖母,瞧你說的,我可給你帶好東西回來了,一會用完飯我給您瞧。”
殷勤的給羅氏夾了幾筷子菜,曲仲才借着夾菜的功夫打量了下曲高。
吓!
這是曲高?
這溫潤如玉的白衣公子是那個整日不擡頭,穿得灰撲撲的曲高
“母親,您嘗嘗這個。”
身旁,曲高正給許氏夾菜,還細心地把魚刺都挑了出來,才把裝菜的小碟子遞了過去。
心裏一陣惡寒,曲仲差點被嘴裏的青菜給噎住了。
怎麽總有種在哪看到過的感覺。
餘光裏,再仔細打量了晌,曲仲終于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了。
這不就是曲辰元的翻版嗎。
“三弟,終于舍得回府了?”
似笑非笑地暼了兩眼曲高,曲仲覺得自己不刺他兩句,就不是好漢。
“二哥,以前是小弟不懂事,二哥就別調侃小弟了。”
曲高笑了笑,似乎完全不介意曲仲地諷刺,連唇角都翹得高高的。
曲仲一抖,差點被這個笑容晃瞎了眼睛,這僵硬的嘴角,配上這陰郁的眼神,怎麽看怎麽像戴了個面具。
“咳咳,咳咳。”
曲昭輕咳兩句,打斷了兩人,他也覺得高兒這笑着實怪異。
“吃飯,吃飯,呵呵。”
幹笑着使勁往自己嘴裏扒飯,曲仲撇了一眼身旁的大贏,還是放棄了一會讓他去打聽打聽的打算。
“你瞧你吃飯的樣子,哪有侯府的教養。”
羅氏放下碗,就開始數落曲仲。
“祖母你瞧我給您帶的東西。”
無視了羅氏的數落,曲仲連忙用帕子擦了擦嘴,吩咐大贏:“去把爺帶回來的東西擡上來。”
“是,少爺。”
大贏忙不疊地奔出去,不知是跑的太興奮,還是被曲高吓到了。
竟然沒看見天井裏諾大的臺階,踩空了個步子摔了個結結實實。
曲仲:我必須重新找個正常人來當助手了。
不用說,這東西一擡上來就讓羅氏欣喜異常,甚至都想好了這玩意兒地用處。
“算你小子有良心。”
扶着婆子的手出偏廳時,羅氏終于舍得對曲仲笑了笑。
“祖母您慢走,我明日再去請安。”曲仲谄媚的笑了笑。
開玩笑,他現在才使出第一招,等他大招出來,絕對讓祖母每日都惦念他。
“嗯”
若是以往曲仲說去請安,羅氏絕對送他兩個大白眼,今夜只是随意點了點頭,就知道今天的禮物她有多滿意了。
再轉頭瞟了眼曲高,發現他還若有所思地坐在原地。
“娘,兒子陪您說說話..”
伸手扶了許氏的胳膊,曲仲狗腿的彎了腰。
一看兒子這做派,許氏就知道,這小子準是沒錢了:“好,走吧,高兒也早些回院子休息吧。”
“是,母親,高兒回房了。”
恭敬的彎腰等着許氏和曲昭先出偏廳,曲高一直垂着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真是酷熱的天,夜晚的院子也沒有涼快多少,連風都是帶着熱氣的。
“你這猴子,是不是又沒銀子了。”
才出了前院,許氏就拍了拍曲仲扶着自己的手背。
“娘,是爹寫信讓我回來的。”曲仲不滿
雖然他現在确實需要銀子,可他能說麽,當然不能。
“你這小子,我們還不了解你。”
一直跟在兩人身後的曲昭出聲,立馬就拆了曲仲的臺。
“娘,你看爹。”
不滿的搖了搖許氏的胳膊,曲仲心裏的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猛男撒嬌,你值得擁有。
“一要錢就叫爹,不要錢就叫父親,你還狡辯。”
扯了扯嘴角,曲昭忍着要揮出去的手,随意的瞟了眼身後的遠遠落着的身影。
“那爹,給我銀子。”
從懷裏掏出荷包,曲仲丢給了曲昭;“裝滿。”
“你這臭小子。”
終于還是沒忍住,曲昭伸手敲了曲仲的腦袋,下手還挺重。
一邊捂着腦袋,一邊後退,曲仲眉開眼笑:“爹是嫉妒我扶着娘。”
“你個逆子,給我滾過來。”
沒想到被自己的兒子給調侃了,曲仲大囧,撩了衣擺要去抓曲仲。
“哈哈,爹您老啦,抓不到。”
一邊飛速的往前跑,曲仲一邊還賤兮兮的轉頭去挑眉。
“今天不揍你,我就不是你爹。”
曲昭大喊,晃着手裏的荷包,真的跑起來了。
“也就是仲兒,讓老爺變得跟個孩子一樣。”許氏笑眯眯地瞧着,并沒有打算阻止,而是跟身邊的婆子嘟囔了幾句。
婆子不敢多話,只得附和幾句。
大少爺沒了,現在可不是二少爺的天下,若誰敢說一句二少爺不好,婆子覺得許氏能生吃了她。
“現在才像是一家人嗎。”
當然沒指望婆子和她讨論,許氏也就是感慨幾句。
而遠遠墜在後面的曲高,一直一個人走着。
眼看就快到了分岔路口,他的目光還一直黏在前面幾人身上。
他這幾個月地努力,被曲仲一回來就破壞了。
“曲仲......”
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一樣,曲高眼眸一壓,寒意從眼底升起。
“三少爺,孟少爺給您寫信了。”
身後的貼身小厮氣喘籲籲地追上來,趕忙把晚飯前就收到的信遞了上去。
剛才少爺的嘟囔他也聽見了,不過他可不敢說什麽。
如果自己不聽話,恐怕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展開信,就着小厮提着的燈籠,曲仲掃了幾眼。
“算你命大。”
眼前的幾人越走越遠,曲高憤怒地一把捏皺手裏的信,眼裏漸漸泛紅。
如果不是大哥讓他回來監視曲昭,他才不會回府。
他知道姨娘不是許氏害死的,可他還是覺得恨,恨曲昭沒有對自己的娘親好,恨曲仲,沒有理由的恨。
如果他是正經的侯府少爺,那柳姑娘也就不會避而不見他。
如果他是侯爺,他就能親自去向柳府提親。
可他只是個庶出少爺,連向柳姑娘提親的資格都沒有。
“柳心妍,等我幾年,我一定能成為這個侯府的主人。”
完全當小厮沒存在,曲高魔怔一般地摩挲着一個小小的頭釵,就站在原地毫不避諱地呢喃着。
***
“常豐,常運,以後你們就跟着爺混了。”
雖然最後還是被曲昭逮到一頓敲,但好歹收獲不淺,這不,還得了兩個随從。
曲仲在主院就仔細打量過,這兩人都應該是有些身手的。
而且聽爹說,常運還是個算賬的高手,以後莊子裏的所有賬目也就不用曲仲焦頭爛額了。
“謝少爺。”
常豐,常運拱手,不卑不亢,完全沒有一絲下人得感覺,直惹得大贏在旁邊委地直癟嘴。
“好啦,好啦,別客氣。”
随意擺擺手,曲仲完全不在意,而是興奮的把懷裏剛得的銀票掏了出來。
還是爹夠意思,罵歸罵,這出手也夠大方。
“常運,你以後管我的私庫。”
看了幾眼,曲仲就把銀票遞給了常運,以後有人管賬了,他也就不操心這些了。
“是,少爺。”
常運接過銀票,當着幾人的面,立刻就數了起來。
曲仲一頭黑線地看着,不知道該誇這人真性情,還是猴急。
常豐也有些尴尬,連忙朝李均竹拱手:“我們二人本是禁衛軍退下來的,以後就是二少爺的人了。”
“常遠以前在禁衛軍裏是管賬的,每次給衙裏的弟兄們發月俸都是這樣直接數,都數習慣了。”
“無事,無事。”
不在意的擺擺手,曲仲轉而想起了另外的事:“我正好有事要交代你去做。”
既然曲昭都說了,這兩人以後就是自己的人,曲仲覺得沒必要客氣,現在就該上崗了。
“少爺吩咐。”
常豐正了神色,等曲仲說話。
“你去查查,這些日子我那三弟都去做什麽了。”
今日曲高的神色讓他有種汗毛豎起得感覺,不查清楚他心不安。
除非莊子已經運營起來,否則他很多的時間都會待在那裏。
許氏和曲昭日日要面對曲高,萬一他有歹心,這可就是留了個大麻煩在身邊。
常豐神色一怔,接着立即禀告:“這事,侯爺已經派我去查過了。”
昨日他們剛把查來的消息上報,沒想到二少爺也要查,所以常豐幹脆又重新禀報了遍。
“你說曲高經常去哪?”
聽了一遍,意料之中的事,曲高定是聽了孟辰元的話,才乖乖回到府裏來的。
至于目的是什麽,這恐怕這有他們二人才知道。
不過,這中間出現的柳心妍這個名字倒讓曲仲驚訝。
“是柳尚書府的二小姐。”常豐重複了一遍,疑惑地看着曲仲。
不會吧,那厮現在沒事就去人家柳府外瞎轉,難道是為了柳心妍。
現在曲仲穿來了這個世界,反派沒有愛上女主,難道現在是曲高接了這個任務。
“不會吧。”
被自己想法驚到,曲仲抱了腦袋哀嚎。
“少爺,我給您請大夫。”被冷落了半天的大贏終于逮着機會,立馬殷勤的上前。
“邊去,少爺我好着呢。”
扒開大贏的頭,曲仲思慮半晌,對常豐招了招手:“你派人去繼續跟着曲高。”
他倒要瞧瞧,現在曲高是不是真的對柳心妍有了別的心思。
書裏這兩人本來沒啥交集啊。
難道......
是他喜歡柳心妍,可是看到了曲仲的下場,所以才隐藏了自己的感情?
“是,少爺。”
常豐颔首,覺得自己立馬知道了曲仲的意思。
二少爺肯定是擔心三少爺被孟府的那個少爺給騙了,所以才下令繼續去查。
真是兄弟情深啊。
再瞟了眼若有所思的曲仲,常豐滿意的點點頭。
這二少爺一點也不像外界傳的那樣是個纨绔,懂得孝順父母,維護兄弟的人,能差到哪去。
曲仲:我謝謝你啊,其實我就是怕連累到我自己了。
***
就在府裏休息了一天,第三日一大早,曲昭就帶着許氏和曲仲前往宮門外。
曲仲乖乖跟在許氏身後東張西望。
曲昭剛進宮門就去殿前了,許氏帶着他去往家眷們的集合處等着。
這皇宮可比電視劇裏的壯觀多了,就是這宮牆就起碼得有五米高,還有地上鋪着的青磚,每一塊都是大小相同,連花紋也是相同。
路過的宮殿大門都是緊閉,在湛藍的天空下,金黃色的琉璃瓦殿檐顯得格外輝煌壯觀。
帶路的太監一直笑眯眯的,時不時伸手領着衆人轉彎。
許氏和相熟的夫人閑聊了幾句。
大家都疏離而客套,完全沒有裏他看得那種明槍暗箭,冷嘲熱諷。
直到來到金銮殿前,小太監才停了腳步,帶着夫人們一一去認了自己府裏坐的馬車,才告退了。
“娘,我們就在這等嗎?”
曲仲掃了一圈,發現這地方離連皇上的影子都看不見,按照電視劇裏地演法,不是該先演講一番嗎。
“是啊,不然你要去何處。”
許氏奇怪,往年仲兒來了不少次,為何還會這樣問。
幹笑了兩聲,曲仲摸了摸鼻子,他能說自己根本沒去回憶嗎。
“每年都是如此,有些枯燥罷了。”
其實只要用記憶,曲仲就能知道,這金銮殿雖然大,可也塞不下這麽多人啊。
殿裏面都是有官位的人,和後宮的皇後皇妃,官員家眷是進不去的。
他們現在就在這等着皇上祭完天,然後就能啓程了。
“再等一炷香就可了。”
看看天色,許氏安撫曲仲。
“那娘我扶你去馬車裏等着吧。”眼見太陽已經升起來了,曲仲覺得越來越熱,他才不想在這幹受罪呢。
“就在這等着。”
許氏朝曲仲眨了眨眼,手裏暗暗用力,示意他看周圍。
現在皇上還在裏面祭天,竟然有人坐下來,這要傳到皇上的耳朵裏,這還不得落個大不敬地罪名。
“是仲兒欠慮了。”
掃視了一圈,曲仲立刻領會了許氏的意思,看看周圍這些站得筆直的人。
哪個不是穿得層層疊疊,滿頭大汗。
可沒一個人敢進馬車,全都雙眼失神地站着,周圍簇擁着好些丫鬟婆子。
“那娘你靠着我休息會。”
把胳膊伸過去,曲仲打算扶着許氏。
“娘不累。”許氏微微拂開曲仲的手,伸手撫了撫自己的發髻。
今日為了這一刻,她一大早就起來裝扮了,現在頭上的這些金釵壓的她脖頸疼。
可是她不能輸,瞧瞧周圍這些夫人,她覺得自己現在是最漂亮的一個。
額......曲仲覺得自己應該收回剛才說得那句沒有勾心鬥角的話,有這些夫人們在的地方,就有争鬥。
“曲仲,這這”
不遠處,有人好像壓低了聲音在叫他。
曲仲回頭一看:“喲,這不是我們姚少爺嗎。”
“你要不要坐我的馬車,我母親去太皇太後車辇上了。”
姚文軒壓低了聲音,湊近曲仲,撞了撞他身子,瞧許氏在瞧他連忙躬身行禮:“伯母好,我叫姚文軒。”
“姚世子好。”
“仲兒去吧,一會娘在馬車上歇息會。”
許氏還巴不得曲仲去呢,她現在腰酸背疼的,一會上馬車恨不得立刻就卸了釵環。
兒子在面前,還要顧及着自己的臉面,人走了她才好躺下來。
前面有些躁動。
曲仲覺得應該是皇上祭天完成了。
果然。
“啓程.......”
隊伍最前面傳來一聲奸細的聲音,曲仲瞧見周圍站着的人全部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娘,那我去了。”
看許氏早就迫不及待地準備上車,曲仲也只好應了姚文軒的邀請。
沒有得到回答。
因為許氏早就鑽進了馬車裏,連個回頭都沒給曲仲。
“走吧。”
捂着嘴笑了笑,姚文軒現在是知道曲仲的性子随誰了。
“走吧。”
嘆了口氣,曲仲覺得自己現在累覺不愛了。
這小半年,曲仲來到這個世界認識的幾個朋友,杜成季不知道忙啥去了,沒有個消息。
至于吳原,現在忙着科考呢,回了自己的戶籍地。
這半年只有姚文軒倒是經常見。
“想啥呢。”
見曲仲上了馬車就出神地望着車頂,姚文軒好奇地問。
“想小胖子呢,半年沒見不知忙些啥。”
砰地一聲躺倒,曲仲終于伸直了雙腿。
這長公主的車辇就是不錯,瞧瞧這車裏寬得跟個屋子似的。
就算并排躺個幾人,也能活動得開。
“聽說這次皇家的狩獵,所有的吃食都是杜家準備的,你去了就能見着。”
姚文軒也躺倒,不甚在意的說。
這個杜成季,就是個缺心眼,這種智商的小人物他是不屑與之為伍的。
不過是因為曲仲這厮,所以也就順帶着關照了下,把這次能成為皇商的機會送給了他們府上。
“小胖子這回是走了大運了。”曲仲笑。
“到了營地我就把你引薦給四皇子,你可別亂說話。”
這才是姚文軒這次最主要的目的,為了曲仲鋪路。
“曉得了,話說,你咋對我這麽好啊。”
書裏姚文軒為了給曲仲報仇,差點連命都丢了,這是曲仲特別不理解的。
就書裏那個曲仲,也不像是為了朋友兩肋插刀的人啊,怎麽有個這麽夠義氣的朋友。
“因為,只有你不嫌棄我啊。”
姚文軒盯着車頂,漸漸回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
那時候他們才六歲,正是貓狗都嫌棄的年紀,一次在春日宴裏,他爬上樹去摘那個鮮豔的果子。
樹下剛好經過幾個勳貴家的孩子。
幾人都笑話長公主是二嫁,與成文候這個醜八怪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還生了姚文軒這個笨蛋。
只有曲仲站出來反駁了幾人,還在人家的花園裏打了一架。
最後曲仲被臨陽侯揪着耳朵,還是不肯道歉。
“你可是長公主的兒子,嫌棄你,是那些人腦子有疾。”
曲仲笑笑,其實心裏早就吐槽了千遍。
書裏的曲仲不過是聽到人家說二嫁,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也是繼室,哪裏是為了他打抱不平啊。
“算了,不說這些,反正你倒時不用太拘謹,四皇子挺好說話的。”
他與四皇子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對他的性子是再了解不過了。
“知道了,我一定給你好好掙面子。”
曲仲挑眉,對自己帶來的東西可是自信萬分。
“那就行,先休息會吧,沒一會就到了。”
看曲仲眼睛早就半阖着了,姚文軒也歇了話。
今早在孟家的馬車上看見了孟辰元,姚文軒本來還想提醒曲仲。
不過一想到現在是在皇上眼皮底下,也就沒啥好擔心的了,他們膽子還沒那麽大。
“哦。”
回答姚文軒的是曲仲近乎一聲呢喃地回答。
***
直到在馬車上足足睡了一覺,曲仲才精神飽滿的下了馬車。
姚文軒已經去了太皇太後的營帳,只留下小厮領着曲仲去臨陽侯府的營帳。
伸了個懶腰,曲仲才興致勃勃的打量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皇家的獵場果然不同。
面前是一條長長的栅欄,栅欄那邊就是茂密的樹林,一眼看不清裏面的情況。
而這邊就是大片大片的開闊營地,駐紮着大大小小數不清的營帳。
帳篷圈裏數皇上的營帳最顯眼,周圍守着密密麻麻的士兵,十米開外都能感受到生人勿進的氣勢。
作為皇上寵臣的臨陽侯,曲府的營帳自然離皇上的營帳不遠。
所以小厮帶着曲仲沒一會就到了。
“娘。”
邊掀開門簾,曲仲邊喊人。
“二弟,別來無恙啊?”
營帳裏,孟辰元正閑适的靠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看着曲仲。
曲仲一怔,這是時隔八個月後第一次看見孟辰元。
好像整個人變了不少,如果以前是一朵高嶺之花的話,現在恐怕就是頭隐在暗處的狼。
就連穿了十幾年的白衣也變成了黑衣。
“孟大公子。”曲仲也笑了笑,還頗為有禮的拱了拱手。
“爹。”
沒有忽視孟辰元一閃而過得晦暗神色,曲仲走到了曲昭身後站好,也笑嘻嘻地瞧着孟辰元。
你裝,我也裝,看誰裝的過誰。
“辰元,你說的事我沒法答應。”曲昭開口,神色裏帶着些無奈。
“父親。你真的打算和我站在對立面了嗎?”
孟辰元起身,眼眸劃過一絲危險的精光。
“辰元,二十年前,你的名字是我親自取的,現在我也親自告訴你,我兩父子緣分已斷,保重吧。”
眼神一暗,曲昭起身,一字一句的對着孟辰元說。
“父親。”
瞳孔猛地一沉,孟辰元不可置信地看着曲昭,不相信這話是從他口裏說出來的。
“走吧。”
揮了揮手,曲昭神色頓時蒼老了許多,臉上的倦色藏也藏不住了。
“保重。”
重重地瞧了瞧面前站着的兩人,孟辰元轉身。
心也随着轉身不停的下落,如果當年母親不告訴他,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
那他是不是還是真正的侯府大少爺,未來的臨陽侯。
那他現在也不用在孟府裏辛苦掙紮,每日都怕見不到明天的日頭。
孟文光......
心裏默念着這個名字,孟辰元冷笑。
總有一日,他要将這人帶到他母親的墳前,他要親自斷了自己跟這人的血脈親情。
“爹,大哥他。”
孟辰元的身影才踏出營帳,曲仲的聲音就他腳步一滞。
大哥,還是第一次聽那小子這麽叫。
忍着回頭得沖動,孟辰元大步流星地走遠。
“以後別叫他大哥了,他是孟府的大少爺。”
曲昭皺眉,深深的嘆息。
孟府這個龍潭虎穴,辰元在裏面過的肯定十分辛苦,這也是當初亡妻死前相求,他同意的原因。
雖然知道這孩子不是自己的血脈讓他差點發瘋。
可最後還是被憐憫占了上風,讓這孩子成了他的長子。
甚至最後他都沒打算揭穿孩子的身世,直到孟辰元自己戳穿了這個謊言,他才死了心。
原來孩子早就知道這些事。
難怪他一直對府裏的其他人冷漠以對,只不過是心不在此罷了。
“孟少爺找爹有何事。”曲仲問。
“皇位之争罷了。”
曲昭嘆息,疲倦的捏了捏眉心。
“爹”瞅了瞅四周,曲仲附在曲昭耳邊:“我夢裏,四皇子就是這次狩獵受傷的,只要度過這回,準穩了。”
“你說的就是這次?”
曲昭眼睛一亮,當初仲兒所說的事他已經相信了一半。
現在再經他這麽一說,更是相信了十分。
“好,這事我知道了。”
“剛才姚世子來尋你,你去他營帳找他吧。”曲昭打發曲仲。
“哼!卸磨殺驢。”
曲仲撇嘴,在曲昭暴走之前竄出了營帳。
還沒走幾步呢,姚文軒正陪在一人身邊從不遠處經過。
“文軒。”
不用猜,那個年輕的男子肯定是四皇子,只有此人,才能讓姚文軒那厮卑躬屈膝的。
“曲仲。”
沖着曲仲招了招手,姚文軒湊近年輕男子耳邊說了幾句。
“四殿下。”
撲通一聲,曲仲才将将走攏,就雙膝跪地行禮。
“快起,快起,以後不要瞎跪了,怪吓人的。”
四皇子離興朝心有餘悸的拍拍胸口,着實被剛才曲仲的撲通一聲給吓到了。
文軒還說他這好友是個滑頭,現在看來倒是老實過頭了。
“謝殿下。”
忍着膝蓋傳來的痛疼,曲仲起身。
你以為我想跪啊,我剛才是踩了個坑,腳軟了。
姚文軒張着嘴,一瞬不瞬的看着曲仲臉上千變萬化的臉色。
“文軒說你最會吃喝玩樂,今日就由曲仲你帶着我們玩一天如何?”
離興朝聽姚文軒說過幾次那個可以吃喝玩樂的莊子,這讓他倍感期待。
在獵場的日子總是無聊的。
往年,不是看歌妓跳舞,就是飲酒作樂,甚是無趣。
“殿下稍等,我派人去取我帶來的東西。”
轉頭尋了一圈,發現大贏正看着遠處跳舞的歌女留口水。
曲仲尴尬的笑了兩聲,幾步跑上去踢了大贏幾腳:“還不快去把東西拿來。”
“哦,我這就去。”
終于醒了神,大贏連忙狂奔。
“不若我們找個歇腳的地方,專心看曲仲帶來的玩意兒。”
離興朝暗笑,為了緩解曲仲的尴尬,指了指自己的營帳。
“不若我們去那,殿下看怎麽樣?”
指了指樹林邊原來就有的歇腳亭,曲仲提議。
營帳裏雖然夠寬,可光線太差,玩這些游戲太費眼睛,而且又熱。
“行。”
轉頭立馬吩咐随行的太監準備茶水,離興朝帶頭就朝那邊走去。
一靠近樹林,好像暑氣都散了許多,草木間特有的淡香鑽進幾人的鼻孔。
“這地選的甚好。”
離興朝拍掌大笑,對這亭子滿意極了。
除了父皇的營帳有冰塊,其他營帳裏只有晚上才提供一些冰塊降溫,白日是別想了。
他剛才就是在帳裏熱得不行,才出來閑逛了番。
看來接下來的幾日,他都有消暑的去處了。
幾人在亭子外等了會,等太監們把亭子打掃的幹幹淨淨,還搬了太師椅進去,才緩緩步入。
“殿下看,這就是我帶來的玩意兒。”
瞪了眼氣喘籲籲的大贏,曲仲才打開了帶來的箱子,把裏面帶來的東西一一拿了出來。
“這是象棋,這是跳棋,這是牌。”
這回他帶了三樣東西來,曲仲相信,只要教會了他們這幾樣東西,這幾日肯定比較好打發。
“啥?怎麽玩?”
離興朝果然起了興趣,忙不疊的讓曲仲教。
“這象棋是這麽玩的。”
又如在外祖父府裏一般,曲仲把象棋的玩法也講解了一遍。
顯然,對面坐着的兩人,智力都超群。
一炷香的功夫就理解了玩法,甚至只和曲仲下了幾盤,就立馬勝了他。
“殿下太過聰慧,我不是對手了,文軒你來。”
半真半假地拍着馬屁,曲仲把這種廢腦子的事讓給了姚文軒。
下棋不難,可要怎麽半真半假的輸才是最難。
姚文軒可就沒有曲仲的那些心思,步步殺招,跟離興朝戰的難分難舍。
喲!荔枝。
而曲仲的心思完全被眼前的水果吸引了。
這荔枝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到的,這玩意兒現在只有靠近海的地方才有人種,是禦供之物。
就連曲府也只是偶爾皇上賞賜的時候才能吃到點。
看來這四皇子,在皇上的心裏地位不俗啊,瞧跟着的這些太監和侍衛。
雖然沒立太子,可天銘帝恐怕是把四皇子當成儲君之來培養的。
“文軒,你不該走這步。”
一邊吃着荔枝,曲仲一邊對姚文軒指手畫腳,頻頻嫌棄他的棋藝。
“邊去。”
抹了把沾到臉上的汁水,姚文軒一把推開了曲仲的大頭。
“看來你們兩果然是好友啊。”
剛吃了個車,離興朝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這人是我唯一的好友,殿下見笑了。”
姚文軒直言不諱,絲毫沒有遮掩自己介紹曲仲的意思。
笑着點了點頭,離興朝不置可否。
曲仲無心權勢,性子不夠圓滑。
可架不住他運氣好,攤上曲昭這麽個爹,和姚文軒這麽個好友。
兩人想方設法地給他鋪路,讓他在自己面前露臉。
不過......
笑着看了眼已經快把盤子裏的荔枝吃完的曲仲,離興朝覺得,這人恐怕不止無心權勢,恐怕連踏進來得想法都沒有。
“殿下,您吃,您吃。”
被離興朝的眼風一掃,曲仲覺得肯定是自己吃的太多了。
于是連忙狗腿的把荔枝剝好裝在精致的小磁碟裏雙手遞給了離興朝。
“你這人,哈哈哈”
離興朝被徹底逗笑,不知道這曲仲的腦子怎麽長的。
“你在幹嘛?”
無語地使勁拉了拉曲仲的衣袖,姚文軒覺得額角發緊。
剛才看他在剝荔枝,還以為這厮對這果子癡迷到了如此地步。
沒想到竟是獻給殿下的。
這剝果子皮的事都是小妾,宮女們做的,是紅袖添香用的。
“殿下請用。”
不知為何姚文軒要拉自己袖子,曲仲還谄媚地催促。
“哈哈哈,好,我就來嘗嘗這果子的味道。”
離興朝笑眯眯的,真地往嘴裏丢了顆,還吃得津津有味的。
姚文軒:......
曲仲:真是奇怪了,好心好意給你剝了皮,笑個屁啊。
單身狗曲仲當然不知道這些事,正在兩人的眼神裏心安理得地撚了顆葡萄丢進嘴裏。
姚文軒:......
“明日的狩獵,你跟緊我們,別走丢了。”
姚文軒搖搖腦袋,不打算再在這件事上糾結了,明天狩獵的事才是正事。
“好。”曲仲點頭。
明天就是重頭戲了,他當然得跟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