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談歡小時候跟着戲班子讨過生活,拜師學藝,機緣巧合之下,她也曾在這個地方唱過一出霸王別姬。

“垓下山前,戰鼓如雷,殘陽如血映紅沱水,馬嘶人喊聲欲絕,炮聲響處山岳摧。望山頭,漢軍帥旗高高舉,看山下,楚兵死戰難突圍……不知萬裏江山明日是誰……”

十五歲的少女梳妝扮演傾國傾城的虞姬,樂師拉胡吹笛,敲鑼打鼓,好不熱鬧。

柔細的女聲咿咿呀呀,催人入眠,卻獨得二樓雅座那人之心,從此改變了命運。

靜谧的書房裏點着檀香,李幂敲門進去,李卿正在提筆寫大字,雖是自古文人鄙夷的生意人,李卿身上卻沒有半點銅臭味,反而很有一種文人的仙風道骨的氣質。

他起筆的姿勢頗有書法大家的範兒,落筆寫“酬”,字體豪邁,筆觸潇灑,一氣呵成。

“爸,您找我?”李幂縱然再浪蕩不羁,面對李卿也是不敢造次的。

李卿冷哼,聲音渾厚,低沉有力,寫完“天道酬勤”四個大字,他放下毛筆,走到青花瓷做的洗手盆前淨手。

用毛巾擦拭的時候,他輕描淡寫地問:“聽說你要跟小歡離婚?”

李幂不打算隐瞞他想離婚的決心,回答:“是的。”

“混賬東西!”李卿愠怒,把毛巾丢在李幂臉上,随即走到辦公桌前,将櫃子裏早就準備好授權文件,啪的一聲,砸到李幂面前。

李幂撿起文件夾,疑惑問:“這是什麽?”

只見李卿銳利的鷹眸眯起危險的弧度,渾厚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你不是想要彙州那個項目嗎?我把決策權交給你。”

李幂暗自震驚,看來談歡在老爺子心目中尚未失寵,甚至有一定地位。

樓下大廳,談歡坐在硬邦邦的梨花木椅上,看着筱筱像個女主人般做戲,她喝完一盅茶,特地讓傭人把廚子叫過來。

廚子說:“下午就把撒在水庫裏的網子收起來了,捕到幾條十幾斤重的花鲢,另外還有一些蝦蟹田螺。”

筱筱看着談歡說:“歡姐在這,你就做些清淡的,再炖一只雞吧。”

山上真是豐收的時候,蔬果瓜菜衆多,河鮮肥美,筱筱吩咐完廚子,看見李卿從樓上下來,趕緊上前去攙扶。

談歡亦站起來,微笑着打招呼:“爸爸。”

李卿淡淡地嗯了聲,由着筱筱摻着他的手臂,兩個人親昵的舉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親爺孫。

談歡早已見怪不怪,率先寒暄道:“爸爸,入秋了,山裏到了夜晚跟入冬似的寒,我這次來特地帶了幾張蠶絲被。筱筱,你等下記得去我車後廂拿。”

筱筱心裏一突,面上卻不動聲色,“好的,時間不早了,吃完飯天該黑了,路黑下山不安全,你們夫妻倆不如就留在山裏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李幂尾随其後,聽到筱筱的聲音,他朝談歡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地說:“小歡留在山上吸收一下天地靈氣,對胎兒有益。我就不了,公司還有事。”

“你有什麽事忙得連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

李卿不悅開口,李幂按捺住想離開的沖動,坐下來等開飯,談歡知道,爸爸已經幫她勸住了李幂。

廚子本就是從五星級飯店請來的大廚,很快地,一道又一道新鮮美味的菜肴端上餐桌。

筱筱替李卿布菜,衣食住行,樣樣伺候周到,怪不得能在李卿身邊留那麽久。

談歡陷入沉思,李幂卻是不屑,面對李卿和他的紅顏知己,他沒有那麽好的胃口。

“小歡,你多喝點魚頭湯,魚營養,對胎兒好。”

李卿把筱筱替他盛好的一碗魚湯端給談歡。

“知道了,爸爸。”談歡受寵若驚,伸手接過,喜笑顏開。

餐桌上再無言語,李卿用完餐,習慣要出去外面走一走消食,筱筱跟着出去,餐廳裏只剩下談歡和李幂。

“歡歡,你可真是好手段,竟叫爸拿出彙州的項目來,就這麽想做我李家的媳婦?”

飯後一根煙,賽過活神仙,李幂點燃香煙吞雲吐霧,談歡蹙起黛眉,捂住口鼻。

“李幂,你一定要這樣嗎?爸爸現在年紀大了,大家明裏暗裏都在争,就你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李幂聞言,深吸一口煙,故意把煙霧吐在談歡臉上,他笑着說:“我這不是還有你麽?”

“混蛋!”談歡咬牙,氣得不行,恰好肚子裏的胎兒踢了她一腳,她嘤咛一聲。

李幂見狀,摸了摸她的臉頰,“生氣對胎兒不好,我還要靠你來讨爸歡心,你可千萬保重身體。”

談歡忍了忍,壓下翻騰的怒氣,她說:“李幂,我會幫你,但前提是你不抛棄我,我媽的病,還要麻煩你找醫生為她治療。”

“當然,她也是我媽。”

李幂笑笑,意有所指,談歡知道,他這一聲媽,是沖着談晴叫的。

傭人過來收拾餐桌,兩個人不再就這事多談,畢竟到處都是眼線。

在山裏的生活接近原生态,李卿越到晚年,就越注重養生,晚上十點前就要睡覺。

李幂是個夜貓子,在萬籁俱寂的山裏根本待不住,等所有人都入睡,他拿起車鑰匙,離開客房。

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談歡醒過來,透過窗戶看着寶馬車燈敞亮,沿着漆黑的山路緩緩駛去,她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心酸苦澀。

“寶寶,為什麽你不是男孩?假如你是個男孩,媽媽就不會這麽孤苦無依了,李幂也不敢随随便便對待我們……”

确實,談歡這一胎若是男孩,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生男生女,都是命裏注定,談歡無法回過頭去改變,正當她陷入愁思之際,客房有人推門而入。

談歡一驚,打開臺燈,見到來人,那股驚吓慢慢褪去,她扮起笑臉,雀躍地喊:“爸爸。”

李卿穿着淺棕色睡袍,表情是萬年不變的嚴肅,他久久地望着懷孕的女人,不知在想些什麽,眼神透着令人生懼的深邃,談歡莫名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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