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分
司真愣了下,想她大概剛剛從窗戶裏面看到了。她看到奶奶幾乎是立刻變亮的眼睛, 在她期待的眼神中小幅度點了點頭。
那邊張麗又問了一句:“哪兒的人啊, 家裏條件怎麽樣?”
“也是平蘭的人,家裏條件不太好。”這話更多是說給真正關心這件事的奶奶聽的, 司真看着奶奶說,“但是他自己很能幹。”
張麗撇了撇嘴,似乎很是看不上。
奶奶倒是有點激動,急着想問司真詳情,拉着她要進屋。
一直沒說話的司夢雅皺着眉喊:“那是我的房間!別随便進我的房間。”
一百平米的房子, 傳統的三室一廳, 三間卧室對一個有兒有女的家庭是剛剛好的。奶奶在這裏一直是和司夢雅一起住, 現在司真回來,一個房間肯定是睡不下三個人的。
不等其他人反應,司俊傑已經飛快接口道:“姐你睡我屋吧,讓奶奶跟大姐一起住你房間。”
司夢雅不願意:“我才不睡你房間, 臭死了。”
“哪臭了,我每天都有洗腳的好嗎!”司俊傑回嘴,“那大姐,你和奶奶住我房間吧。我睡客廳就行。”
“大冬天的,睡客廳凍感冒了怎麽辦?”張麗心疼兒子。
司俊傑已經不由分說把司真的箱子推進了自己屋裏, 無所謂的語調:“感冒就感冒呗,不感冒還是冬天嗎。”
青春期男孩子的房間似乎都是這麽亂糟糟的, 桌子上電腦、鼠标、漫畫書和不知名的小玩意兒堆疊着, 床上的被子拱成一團, 邊上挂着一只襪子。
剛剛還氣勢如虹為自己代言的司俊傑頓時尴尬了,忙沖過去把髒衣服一摟,抱到陽臺丢進洗衣機。
“正好奶奶和我媽給我套了一個新被子還沒用呢,你們蓋吧。”他把窗戶開了個縫兒換氣,粗手粗腳地整理着床鋪。
司真過去接手:“我來吧。”
司俊傑根本就沒過換床單的經驗,還是常年不疊被子的典範,揉了半天也沒成個型。到了司真手裏,三兩下就疊得整整齊齊。他撓撓頭走到一邊,把桌子清理幹淨就出去了,順手帶上門。
司真換好被子和床單,一旁奶奶已經幫她把行李箱的東西整理出來了,忙拉着她坐下,迫不及待地問:“打打有對象啦?”
“嗯。”對着奶奶,司真才露出那種女孩子的羞澀,有點不好意思,還有點小歡喜。“就是上次我和你講過的那個學長。”
“對我們打打好不好哇?”奶奶問。
司真點頭:“他不愛說話,但是對我很好的。”
“那就行。”奶奶放心了,笑眯眯地盤算,“要不要訂婚哇,過年我們兩家見一見?”
“奶奶!”司真有點臉紅,“哪有這麽快訂婚的呀。”
奶奶調皮地嘿嘿笑了兩聲。
家裏的年貨都準備得差不多了,三十早上,司真在廚房裏幫忙處理大肉。買回來的整塊豬肉切成七八厘米見方的大塊,在加了香葉、八角、花椒和蔥姜蒜等調料的水裏煮熟,然後下油鍋炸一遭,保存起來,吃的時候再切成片炖。
這是當地傳統的做法,年夜飯必不可少的一道菜,肉一半肥一半瘦,吃起來特別香,是外面什麽飯店都沒得比的。
但這活兒幹起來并不輕松,通常都是由家裏的男人做。看學長的樣子,并不像是會下廚房的人,司真便擔心他的年夜飯吃不好。
她和爸爸說了一聲,将家裏炸好的大肉、酥肉、帶魚和草魚塊分別都裝了一些,打算給他送過去。司志明倒是沒反對。
司真還不知道學長家在哪裏,給他發信息問:
【可以給我你家的地址嗎?我給你送點吃的。】
喬家老宅。
喬家過年的氣氛并不濃郁。大宅嚴肅沉悶,喬悅寧和喬璇母女倆都穿的紅色毛衣成了家裏唯一的亮色,而僅有的春節象征,便是大門和車庫外張貼的兩幅春聯。
廚房裏在準備的年夜飯,與往常并無太大區別。畢竟對于把參鮑翅肚當做家常便飯的豪門,已經輕易沒有什麽食物能夠引起他們的興趣。
喬璇帶了專業的血壓計過來,給喬老爺子測血壓;喬悅寧掌管着家裏大小事宜的安排;喬赫則被廖達叫着,在客廳下象棋。
“你爺爺已經在給你張羅婚事了,你什麽想法啊?”廖達喝着前不久在拍賣會上拍得的武夷山母樹大紅袍 ,價值30多萬的20g天價茶葉,品的已經不僅僅是茶的滋味。
喬赫眉眼冷淡,不想回答,便不回答。
廖達兀自一笑,對他的無禮似不在意,輕輕用杯蓋撥了撥翻卷的茶葉:“你爺爺也是為了你好,挑個門當戶對的,對你的事業也有幫助。不過姑父也能理解你,現在的社會都崇尚自由,你也很有自己的想法,老一套的做派,未必适合你。王家那姑娘我也見了,聽話是聽話,雖然放在家裏省心,但太老實,就沒味兒了。”
他意味不明的目光注意着喬赫,話裏藏着話,後者聽若未聞,看了一眼手機,便起身。
“我出去一趟。”
喬悅寧正從二樓下來,聞言道:“現在這時間到哪兒去?”
喬赫惜字如金:“私事。”
仿佛于他而言,能和這些所謂家裏人談論的,只有公事。
開三個小時的車到平蘭,司真已經在樓下等着了。
她換了一件豆綠色的羽絨服,很可愛的款式,腰間抽繩上還挂着橙色和咖啡色的流蘇穗穗,像十五六歲的學生妹。
奶奶總是會忘記她已經二十一了,好像她上了高中之後這些年就沒長大過一樣,一直覺得她才十六,和俊傑一般大。
司真都想不明白,為什麽她的時間線還是因人而異的。
有時候她會在奶奶說完“我們打打十六哇”之後,故意問比她小兩歲的司夢雅幾歲,奶奶腦筋就轉不清了,總是擺擺手企圖糊弄:“哎呀,你們都差不多嘛。”
喬赫把車停下,接起剛才就在響的電話。司真笑着向他揮揮手,提着一大袋東西走過來。
電話裏,陸壹活力的聲音道:“哥,你在哪兒,我約了朋友去釣魚,一起來啊。”
“在家。”喬赫說。
“屁嘞,我現在就在你家!”
喬赫頓了頓:“平蘭。”
那邊陸壹一愣:“卧槽你不是吧,真去平蘭縣過年啊?”
“有問題?”喬赫面無表情地反問。
司真在窗外向車後面指了指,喬赫打開車門下車,繞到車後開了後備廂,看着司真把東西放進去。
耳邊陸壹的聲音還在說“……你愛去哪兒去哪兒吧,管不住了。”他像個為孩子操碎心的家長,惆悵嘆了口氣。
挂斷前嘟囔一句:“我現在怎麽覺得,是姐姐把你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