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太後壽辰宴(1))
三月裏的時候,太子才平複了心緒,開始露出笑臉。但是他已經習慣了在溪繞東裏面做事情,索性沒搬,只劉太監帶帶着小盛以及李太監開始搬着小書房的書到溪繞東。
小盛搬了一天的書,小聲的道:“這些書也不是孤本,殿下怎麽不再取一套新的放在溪繞東?”
劉太監:“殿下是個念及舊的人。”
這一本本書殿下都是翻過做過注釋的,那他下回再看,肯定是要看自己已經花費過功夫的書,一本新的書,寡然無味。
劉太監已經想着要将小盛留在身邊養老了——這麽多年來,他覺得小盛還算是孝順,心誠,即便有些小心思,那也無傷大雅,做奴才的,沒有小心思才是大罪,走不長。
而且劉太監最近越來越猜不準殿下心思了,他心裏不踏實,就得早點為自己的後路做打算。
小盛機靈,跟折筠霧的關系好,兩個人年歲也相差不大,以後要是……她有那個造化,瞧着殿下對她的耐心,說不定等她生下孩子之後,還能給她一個側妃。
側妃身邊的太監就可以讓小盛去。到時候兩邊也能有個照應,至于殿下身邊的大太監,劉太監是不準備讓的,他今年才三十歲,三十年之後也才六十歲,劉太監已經很注意平日裏的吃喝養生,他覺得自己到時候身體肯定能幹得動。
所以與其現在培養一個時刻盯着自己位置的人,不如讓小盛将來去折筠霧那邊。要是将來出了變故,那就将來再說。
但無論怎麽樣,小盛是要早點訓出來的,他就細細的道:“你想,這人對一個人,一個物件,一件事情付出的越多,便會越上心,若是要舍棄,那便越舍不得,你覺得是不是這個道理?”
小盛就知道劉太監這是在教他,連忙細琢磨,倒是能将這句話聽懂,可他覺得劉太監肯定還有別的意思,但他已經琢磨不出來了,只記住劉太監的話,點頭,“劉爺爺,我記住了。”
劉太監笑着道:“叫什麽爺爺,我還沒那麽老,生不出你這麽大的兒子。”
小盛聽出了他的意思,心裏蹦蹦跳起來,卻不敢直接問,裝傻:“那叫什麽?”
劉太監就知道為什麽上次自己裝老實殿下會那般生氣了,瞪了小盛一眼,“叫爹!”
小盛大喜過望,當即跪在地上就磕了三個響頭,親親熱熱的喊起了爹。
折筠霧聽聞的時候,恭喜小盛,“你可以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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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小盛好,小盛也經常跟她說一些小煩惱,比如說李太監最近總是暗搓搓的盯着他的位置,比如說劉太監雖然提拔他,但是卻沒給過準信,殿下明顯還沒将他看在眼裏,只記得劉太監,要是劉太監不願意提拔他了,他可能就要被調到別的地方去等等。
折筠霧很是理解他的憂愁,因為她也要拼了命的讨殿下的歡喜。要是殿下不高興,發脾氣了,她也會擔心害怕。
因為有了小秘密,折筠霧跟小盛難免更親近一些,今日聽聞他的煩惱沒了,劉太監正式認他做了幹兒子,便也安心。
回溪繞東的時候,折筠霧在屋子外的桃樹下撿了一根斷了的桃花枝。
三月裏桃花已經開了一些,別的地方折筠霧不知道,但是東宮裏面的桃樹已經開花了。
桃花枝上沾了些露水,花瓣還是好的,鮮嫩的,她覺得很好看,于是撿起來小心翼翼的用水洗了洗,然後就擺在了她平日裏做針線那端的窗戶上。
是斜着擺的,就那麽放着,風一吹,花瓣緩緩飄,折筠霧就有些滿足。太子中午從南書房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了那花。
醜死了。
他皺眉,覺得這丫頭恁是一點兒意境也不懂,便讓劉太監去拿個青釉弦紋瓶回來,他親自拿着花枝在花瓶口裏面比劃了下,然後掰斷了下端的花枝,這才斜插着進了花瓶裏。
其實按照劉太監的目光來看,剛剛折筠霧放在窗口那邊還有些野趣,殿下這般将花枝挪進花瓶裏,便沒了生氣,美則美矣,卻沒有剛剛的那股……閑散了。
自然,這只是他能看出來的,他如今已經不知道自己對不對了,因為他緊接着就聽折筠霧對着殿下由衷的羨慕,“殿下,您也太厲害了,這樣一看,确實好看很多。”
殿下就微微擡了擡下巴,讓折筠霧再去折幾朵桃花枝來,“一朵未免單調了些。”
于是折筠霧就興致沖沖的出去折桃花枝,劉太監跟在太子的後面伺候他将衣裳脫下來,換件家常的,再換了雙鞋子,就這麽一會功夫,折筠霧已經回來了。
太子立即過去将桃花枝接過來,然後怎麽插也覺得不對,便又讓劉太監去開庫房拿了個雙口的白瓷花瓶來,将花枝一高一矮的插好,又剪掉了花枝中間的一朵花,這才滿意。
太子将剪刀随手扔掉,拿着花看了看,覺得扔掉可惜,索性直接插在了折筠霧的發髻上,然後滿意的點點頭,“尚可。”
然後讓她去研墨,他準備做功課了。
劉太監從太子将桃花朵往折筠霧頭上插那一刻就心開始跳個不停。
——殿下開始打扮她了。
男人願意去打扮一個女人,即便是不帶情愛,那也說明是喜愛,這就很值得去深思,殿下僅僅是接受了折筠霧的美,并且想讓她繼續變美,還是說他接受了身邊的人可以美?
可他看殿下根本不自知,折筠霧根本沒反應過來的呆瓜模樣,他就将這心思收了回去。
如今有了折筠霧做對比,他也能大概知道自己為什麽最近受殿下嫌棄了,所以他的心思要少一些,再少些,至少不讓殿下看出來。
折筠霧确實沒反應過來殿下這一舉動有什麽不對,她戴着桃花出門,小盛看了她頭上的花,吓了一跳,但是想到她是從溪繞東出來的,便忍下了,只道:“你這桃花真好看。”
折筠霧擡手摸了摸,笑眼彎彎,“是吧?殿下給我的。”
小盛等她走了,半響才回過神來,跟正好過來的劉太監道:“筠霧的頭上,是咱們東宮裏第一抹春色吧?”
劉太監看着桃花樹點頭,“是,多少年了,東宮的桃花也能戴在人的頭上了。”
可見萬事不絕對,當年以為永遠不會有這麽一天。
……
三月初六是太後娘娘的五十五歲的壽辰,皇帝很有孝心,高高興興的給太後做壽,邀請群臣進宮給太後賀壽。
太後今年五十多歲,皮膚白皙,并不顯老,第一眼只以為是三四十的婦人。她很愛笑,笑起來有兩個梨渦,帶動着柳眉輕揚,有股說不出的風韻。
太後當年能以一介舞姬的身份晉升貴妃,生下皇子,也就是如今的陛下,可見也并不是傻美人,她雖然生的柔婉,但為人卻幹脆利落的很。
這些日子皇後和太子之間的官司她也聽聞了,但太子和皇後來請安的時候都沒說,她也就不問。
對于太後來說,最後定奪誰是太子,皇後最後是不是太後,她都不會去左右皇帝的想法,她絕對尊重自己兒子的選擇。
只太子是個孝心可嘉的孩子,不論将來能不能走到最後,太後也希望太子能快活一些。
至于皇後……太後也是有怨怼之心的,皇後之所以能成皇後,是因為她的父親是鎮國公府老将軍的獨女。鎮國公老将軍當年對太後和皇帝都有恩,所以他死後,顧及他生前的所作所為,即便皇後捅破了“和尚”的事情,皇帝和太後都沒有廢她。
再者說,鎮國公雖然死了,但他麾下的将軍們還有在朝堂的,就是為了拉攏他們,皇後的位置也是要坐到她死的。
太後嘆氣一聲,覺得自己是個沒媳婦緣的,而太子,看起來也像個沒母親緣的。皇後腦子簡單,又自诩聰慧,做事情不多經思考,想一出是一出,這麽多年,也多虧太子孝順,才依舊母子和睦。
不過皇後有千錯萬錯,她對太子的心卻是好的,而且這次想的路子是對的——太子如今是該要說個太子妃了,總不提成親的事情也不是回事。
但太後也不想勉強太子做他不喜歡的事情,便跟皇帝道:“到時候讓衆臣攜家眷而來,太子即便不想看,卻又不瞎,目光所及之處,總能掃過一兩個姑娘吧?說不定能心動呢?”
皇帝就樂了,“那母後,您得讓那些相貌平平的姑娘坐前面吧,不然太子看見了美的,怕是厭惡至極。”
太後,“不是說東宮裏面已經有美人了?”
皇帝嗤然,“那您就沒聽說剪了個厚重的齊額頭發蓋住了半邊臉?”
太後:“那就讓她們明天都剪成那個樣子。”
皇帝搖頭,“母後,人家是來給您拜壽的,何苦為難人家。”
太後就嘆氣,低聲問皇帝,“那你說,你想給她定哪家的姑娘?”
皇帝笑了笑,“暫定蜀陵侯家的侄女兒,不過,蜀陵侯恐怕不願意,兒子也還有些顧慮,還得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