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重耳拜土予之天下
紀禦川換了身衣服，把自己清理幹淨，返回時經過小七養傷的那間屋子的窗外，裏面隐隐約約傳來小七說話的聲音。
“靈姐，你，能不能不要嫁給我家公子？”小七小聲乞求道。
紀禦川轉頭看去，洛東尋不在，小七抓住洛子靈的手，微微擡起身體。
洛子靈笑了笑，落落大方的問，“小七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洛姐人那麽好，又好看又能幹，我挺喜歡你的，你應該嫁給更好的人。”
任洛子靈是一城之主，再如何強勢能幹，心裏也住着個小女人，被這麽一個小孩子表白，心裏愉悅，忍不住輕笑，擡眼發現在窗外的紀禦川，倒也不怕紀禦川生氣，“我嫁給你家公子，小七也可以繼續喜歡我啊，靈姐也很喜歡小七的。”
“我說的喜歡不是那個喜歡，我是說……”
“禦川，怎麽不進來。”洛東尋手裏拿着個黑色袋子走進來，對窗子外的紀禦川打招呼。
文小七僵硬地扭頭看向窗邊，雕花木窗上幾株剛綻開花瓣的素白吊蘭随風輕輕搖擺，泛起一片早春的景色，襯得那窗邊之人白衣黑發，素色怡人。紀禦川單手拿着一支蘭草，面色微冷，在旁人看來是冷豔了整個春天，只有溫笑七知道那冰冷的眉眼是發怒的前奏。
魔君大人占有欲極強，雖然書裏書外都沒人了解他的內心世界，但無論是對洛東尋還是對洛子靈甚至對這個有小兒麻痹的跟班，都有着強烈的“我的人”的占有欲，誰要敢傷了紀禦川眼中的“我的人”，紀禦川絕對會血|洗對方整個族群。
現在這個小兒麻痹的跟班居然趁紀禦川去換身衣服的空隙勸說他的未婚妻洛子靈不要嫁給他，還是當着他的面，說他配不上洛子靈，撬他牆角。
洛東尋多年來愛紀禦川愛的艱難，此後更是正邪之間舉步維艱，卻從不敢表現半分喜歡，最後也只是以一句“而今生死兩不負，最後一次與你并肩，謝你當年月下的溫柔。”凄慘收場。
溫笑七呆呆的看着紀禦川，內心扶額數百遍：除了小兒麻痹，我也無法解釋我撬魔君大人的牆角還被當面抓包的情況。他怎麽回來的那麽快？！
幾人冷場了會，紀禦川低頭笑笑，繞過來門口走進來，把手裏的蘭草插入桌上的花瓶上，半開玩笑道，“小七這麽快就喜歡靈姐了，前幾天還喜歡小梅，不怕小梅傷心麽？”
“小梅？”洛子靈也來了興趣，“小七有喜歡的人了，我怎麽都不知道？”
“我也沒聽說過。”洛東尋見兩人有心緩解尴尬，也笑着附和，“那是誰家姑娘，長的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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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人配合的很好，話鋒急轉直下，八卦到小七身上，“我……我沒有喜歡的人啊。”
洛子靈當他害羞，幾人一起狠狠的調笑了小七，姑娘長什麽樣，誰家的，多少歲，什麽時候娶人家姑娘等，洛東尋說小孩子知道什麽是喜歡。洛子靈笑着反問說，“那東尋說說什麽是喜歡？”
洛東尋語塞，眼神想往紀禦川的方向瞟，又害怕太明顯，直接繞過紀禦川看向小七，“小七都不知道的事，我也不知道，有時候喜歡，就是因為不知道為什麽才會喜歡吧。”
溫笑七很多時候都在想，這樣盲目的、瘋狂的，又放不下的感情，到底是為什麽。紀禦川和洛子靈早在洛東尋出現在绛城以前就因家族關系訂下了婚約。後來洛父收養洛東尋，三人一起長大，洛東尋當然知道紀禦川和洛子靈的婚事是不可阻擋的，偏偏放不下也拿不起。
畢竟，洛子靈是他姐姐，畢竟，洛子靈為人處事沒有半點瑕疵，畢竟，紀禦川從來沒有反對過這樁婚姻，也沒有挑洛子靈的半點不是。畢竟的畢竟，紀禦川不愛他！
高冷桀骜的魔君大人怎麽會愛上任何人。如果說洛子靈心裏只有绛城，那麽紀禦川心裏什麽都沒有，讀者一枚也說：“此魔無愛無恨。”
可惜洛東尋心裏什麽都有，什麽都放不下什麽都拿不起。命裏要背負整個世界，心裏要裝的東西自然很多。
洛東尋，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對的人，他會告訴現在經歷的一切都是為了什麽。
“對了，這是剛才有人送過來的東西，你不在我就收了。”洛東尋指了指剛才自己拿進來的東西，是一個黑色的袋子，打開了發現裏面裝的是一些黑色的泥土。
洛東尋翻了翻那袋泥土，什麽東西都沒有，随手抓了一把的樣子，土量少的花盆都裝不滿，紀禦川抓了點土在鼻尖嗅了嗅，不像田間翻春剛開墾的泥土，全是腐爛的味道。
“是積屍山上的泥土。”洛東尋猛然想起，那天，紀禦川的血，就是灑落在那片黑色的土地上，迅速被吸收，無數奇形怪狀的生物從地上鑽出來。紀禦川像着了魔一樣奮力厮殺。
“積屍山的泥土怎麽會出現在這？東尋，那天你打開通道的時候，有沒有放什麽東西進來？”
“那天？”洛東尋想了想，“我把小七扔了進來，然後去拉禦川，時間很短，應該不會有什麽東西跑進來……”
“應該？”洛子靈追問。
洛東尋也不确定起來，那天一向溫和的紀禦川殺的天昏地暗，洛東尋當時只想拉着他趕緊離開，根本沒有考慮太多。“我不确定。”
“不确定？”洛子靈疑惑，“你再想想，是不是忘了什麽重要的細節。”
“別逼東尋了，”紀禦川放下手裏的泥土，洛子靈遞給他一張手帕，紀禦川道了聲謝，擦了擦手，“那天的情況很混亂，積屍山似乎能影響人的情緒，幹擾注意力也很正常。如果真是從封印中跑出來的妖物送來的泥土，那麽他們一定會有下一步的動作，我們等着就好。”
“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送一把積屍山的泥土？”有什麽意義嗎？要傳遞什麽信息？如果是複仇，那麽應該送來親近親屬的斷肢什麽的，或者傷害最親近的親屬，故意制造破壞等。
“小七問到了重點，要送早送了，為什麽要等到現在，而且還是一堆意味不明的泥土。難道禦川你經歷過什麽與泥土有關的奇怪的事情？”
紀禦川沉默的想了會，搖頭。腦海裏閃現當天離開萬魔蘇醒的積屍山時看到的那一幕，無數從地底鑽出來的各色魔怪朝同一個方向朝拜，顫動的土地，震天的嘶吼，還有身後那片未知的黑暗，不知道藏着什麽東西。
洛子靈姐弟走後，洛子靈讓人給小七送了不少補品衣物。在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除了劉管家每天來給小七送藥和吃的過來，都沒有人來看溫笑七，紀禦川也沒有來找小七算賬。
直到某天管家和小七說起，公子對你真的很好啊你要感恩圖報啊，他讓人全城去找那個叫小梅的姑娘，要給你做親呢。
溫笑七：你要是能找到和你長的一樣的小枚姑娘，我自戳雙眼。
不知道绛城的未來如何，不知道謝維在哪，不知道該和誰說話，由于受傷，也沒有活幹，小七很多時候都是一個人發呆。發呆的間隙，小七就發現藥廬裏還有一個人也很愛發呆。他不折騰人也不在藥廬裏配藥的時候，總是喜歡躺在藥廬外的花廊長椅上，有時候會看會書，偶爾會把書蓋在臉上睡覺，更多的時候是大段大段的時間，躺着發呆。
某天溫笑七終于鼓起勇氣，在給紀禦川送茶的時候，問紀禦川在想什麽？反正魔君大人的最近愛玩的手段暫時死不了人。
紀禦川把掉在地上的書撿起來，笑了笑，讓小七去找了把椅子過來坐好，這是要聊天的節奏？小七立刻喜滋滋的去拿了把小板凳坐到紀禦川旁邊，一副要聽故事的樣子。反正魔君大人最近愛玩的花樣死不了人。
“小七你老實告訴我，那天在绮明湖底有沒有看到別的什麽東西。”
“我……我……”魔君大人溫柔的時候不多，溫笑七也不想惹事，嘴巴立刻利索了，“那天在湖裏，我帶着那個孩子游向岸邊，剛開始還好好的，突然那個小孩就被拖下水裏，還抱緊了我把我也往湖底拖，我聽到一些朦朦胧胧的聲音，是那團水草，因為那個聲音和那天晚上遇到的水草發出的聲音一樣。可是我感覺還有別的東西。就是勒住我脖子和腰的那個東西。但是我後來被敲暈了。對了，那個孩子怎麽樣了？”
萬絮青荇只是一團污濁幻化之物，本身沒有意識，只憑本能做出反應，也就是說他不可能控制那個小孩拖小七下水，那麽必是腐蛟無疑了。“那個孩子，當天回到家以後，就腐爛成一堆水草，洛東尋把他燒了。所以小七，绛城最近不安全，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進來了，但是你不能告訴其他人，會讓大家擔心的，知道嗎？”
“你很擔心嗎？”
“嗯。”
當年晉文公重耳出逃，路上饑餓，問路邊的農夫要吃的，農夫給了重耳一抔黃土，意為：予之天下。
來自諸魔混戰的古戰場上的泥土，彙聚了萬魔屍骨的積屍山上的泥土，被送給紀禦川。紀禦川閉了閉眼睛，揉揉眉心。又想起那天積屍山上萬魔朝拜的場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