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浮世繪“展大人要是真心疼我,就
月黑風高夜,宜打家劫舍。
在杜府的後門,一個穿着黑色勁裝的身影悄悄出來。
在前方的大槐樹下,杵着一個高大的男人。
那樣的身材,怎麽看都不像是白天跟着杜筱寧的少年壽風。
杜筱寧:“”
她站定了腳步,心想這時候是裝作夢游不小心出門了,還是上去忽悠展昭跟她一起去李府?
還不等她做出決定,展昭已經轉過身來,他的聲音不大,溫溫沉沉地在夜風中傳過來.
“三公子,杵在那兒是要做什麽呢?”
杵在這兒是要做什麽?
當然是杵在這兒想接下來該怎麽辦。
杜筱寧擡頭看了展昭一眼,慢吞吞地走過去,“展大人呢?您又在杵在這兒做什麽呀?”
展昭一聽這明知故問的話,氣笑了,反問道:“三公子,你覺得呢?”
展昭并不是無緣無故地杵在槐樹下喂蚊子的。
傍晚時分,被展昭派去看着杜筱寧的壽風一臉苦惱地回了開封府。
那時展昭正要回家,看到壽風,剛好要問他整天不見人影,是跟着杜筱寧去了哪兒。
誰知道壽風見了他就像見了鬼似的,掉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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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麽?
展大人随手摘了朵花彈過去,不偏不倚,剛好擊中壽風的後腦勺。
壽風:“”
少年停下腳步。
展大人倚着旁邊的樹,姿态閑适,語氣還有些慵懶,“跑什麽呢?回來。”
壽風默默地轉身,走回去了。
展昭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好整以暇地問:“杜三呢?”
“回杜府了。”壽風在展昭面前規規矩矩地站着,“我今天陪三公子去了李府,然後又去了城外的桃花林,回城的時候天色挺晚了,三公子說他到開封府就天黑了,回來沒什麽意義,便直接回府了。”
“你們去桃花林做什麽?”
“去看抛屍現場,三公子蹲在那棵有血跡的桃樹邊上打量了半天。”
展昭眉頭微蹙了下,“然後呢?”
壽風吞了吞口水,聲音有點虛:“然、然後三公子約我今夜子時在他家後門——見面。”
壽風本來想說幽會,因為杜筱寧就是這麽說的,但感覺在展昭面前不能這麽說,于是硬生生地把幽會吞了回去,強行改口。
展昭皺眉:“你答應了?”
壽風默默地後退了一步,“哥,你不是說,三公子想做什麽,就讓我陪他做什麽嗎?”
展昭面無表情:“你既然這麽聽我的話,剛才跑什麽?”
壽風有點想哭。
展昭擡手敲了敲他的腦袋,“說吧,他今天都做什麽了。”
迫于展大人的淫|威,壽風将白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李府的木先生會武功,應該不低。但是他身材很瘦弱,看着跟公孫先生一樣的書生,要不是聽他吐息和走路,一般人發現不了。三公子就是聽說他會武功之後,才去桃花林的。”
展昭:“就這些?”
壽風想了想,又說:“三公子問了木先生的名字,木先生的名字叫木易。哦,還有王姨娘的閨名叫婉容。”
展昭沉默了片刻,“杜三有沒有跟你說晚上要去哪兒?”
壽風搖頭。
“他什麽都沒說,你還答應他?”展昭有些怒其不争。
展昭不說還好,他一說,壽風的表情就變得很幽怨。
展昭:??
壽風看着展昭的眼神活像怨婦似的,語氣十分委屈,“哥,不都是你讓我陪着他的嗎?”
——這二百五。
展昭一口氣哽在胸口不上不下,險些被噎死。
然而壽風還偷偷瞄了他幾眼,小心問道:“今晚我能去嗎?”
展昭默默地将梗在胸口的那口氣吞下去,皮笑肉不笑的,“去,當然能去。”
“哥。”壽風縮了縮脖子,“你能別這麽笑嗎?”
跟只笑面虎似的,他看了覺得有點瘆人。
展昭忍住揍人的沖動,又笑得很吓人,“不能。”
然後他頂着很吓人的笑臉,說出更吓人的話來——
“今晚我跟你一起去。”
壽風:“”
他哥好像在生氣,他怕是要涼了。
展昭确實在生氣,導致他到了杜府後門的槐樹下,臉都是板着的。
深夜萬戶入眠,街裏巷間黑燈瞎火。
挂在杜府後門的兩盞燈籠還亮着,光線雖然有點暗,但杜筱寧沒瞎,所以她看到了黑口黑臉的展昭。
杜筱寧當然知道他為什麽頂着個棺材臉,可又不好貿然去哄人。
萬一哄不好還不小心踩了貓尾巴,那豈不是要炸毛?
——兩害相權取其輕。
她只好裝作沒看見,神情自若地問:“壽風呢?”
展昭冷笑,“被我揍了一頓,在床上半身不遂地躺着呢。”
杜筱寧:“”
這時,少年清瘦的身影從槐樹上躍下,“三公子,我哥騙你呢!”
杜筱寧松了一口氣。
展昭眼也沒擡,“說吧,打算去什麽地方。”
杜筱寧:“去找李平。”
展昭:“”
壽風:“”
杜筱寧:“怎麽了?不可以嗎?”
可以,怎麽不可以?
但那個木先生的武功不知深淺,萬一是個絕頂高手打起來場面可就有點不好看了。
“今天碧鈴說李平夜裏一向是哭鬧的,但是自從木先生住到他院子之後就好了。每天都是一夜睡到天亮。”
小男孩睡眠好,也不是什麽怪事。
但怪的是每天都能一覺睡到天亮,不會被吓醒,不會哭鬧。
杜筱寧:“那個木先生透着說不出來的詭異,我覺得他說不定是用了什麽邪門方法對待李平。而且李平雙手五指的指尖都破了,我懷疑展大人說抛屍現場出現過的幼童是他。”
展昭愣住。
“你有這樣的懷疑,為什麽不先回開封府與我商量?”
杜筱寧心想回去跟你商量?你願意半夜三更陪我翻牆擅闖民宅啊?
當然是年少單純的壽風好忽悠一點。
她眉眼彎彎,謊話張嘴就來,“因為我想跟壽風查好了再跟展大人說啊,萬一是空歡喜一場,那多不好。”
展昭沉默了片刻,跟她說:“下不為例。”
這回杜筱寧是真的笑得很開心,笑完之後就看着展昭,“展大人要像那天帶我回府那樣,施展輕功嗎?”
展昭默了默,話語從唇縫蹦出來:“不然呢?”
杜筱寧沒什麽意見,但是她有個小小希望。
“展大人這次帶我在屋頂上起起落落的時候,可以稍微溫和一些嗎?我真的恐高。”
恐高還忽悠壽風陪她做這種事情?
服了。
展大人被整得沒脾氣,長臂一伸,攬住她的腰身。
“抓穩了。”
杜筱寧抓穩了,然而展昭卻沒動靜。
展昭低頭,看着身側的三公子。
杜筱寧感覺那只橫在她腰身的手臂微微收緊了,接着就是展大人帶着調侃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三公子,杜尚書是不是真的不舍得給你吃肉啊?”
三公子不惱,三公子仰頭望着展大人,在他耳旁輕笑着說:“是啊,展大人要是真心疼我,就讓我咬一口。”
不知怎麽回事,展大人覺得自己心裏好像被三公子的話撓了一下。
而三公子此時又笑着威脅他,“快走,不然就真的咬你。”
展昭的低笑在靜谧的夜裏響起,低沉而悅耳,好像能鑽進人的心湖裏泛起漣漪。
“有求于人還這麽嚣張,反了天了。”
展大人帶着反了天的杜筱寧到了李府,壽風尾随在後。
今夜天公作美,全程黑麻麻的,不細看,三個穿着黑色勁裝的人仿若與黑夜融為一體。
幾人到了李府東跨院的一個院子裏,院子裏靜悄悄的,沒什麽動靜。
右前方一個屋子燈還亮着,一個奶氣的聲音傳了出來——
“你又要讓我睡覺了嗎?”
“不想睡?”男人的聲音傳出來,那是木先生的聲音。
那是木先生和李平在說話。
“府裏的人說惠姐姐死了。”李平說。
“他們在胡說。”木先生含笑的聲音響起,“她沒死,她只是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
“可我看到你把她吊在樹上,很吓人。”
“因為她不聽話,我才會吊她。那天晚上,你也不乖,我才會讓你去找她。”
“你說我找不到她,你會殺了我。”
“但是你找到了,所以你還好好的。不是嗎?”
室內一陣沉默。
小男孩似乎想到了什麽,又說:“我想姐姐了。她什麽時候能像從前一樣陪我睡覺?”
木先生的笑聲傳出來,他笑起來的時候,聲音顯得細柔。
“只要你乖乖的,總有一天,她會像從前一樣陪你。”
小男孩“哦”了一聲。
只見倒映在窗戶上的影子,衣袖微動,在空氣中劃了個弧度,室內就歸于平靜。
搖晃的燭光熄滅,木先生從屋裏走出來。
他雙手背負在後,站在李平的屋外一動不動。他低着頭,像是在思考些什麽,又像是僅僅站着打發時間。
這時,展昭朝旁邊的壽風做了個手勢。
壽風頓時會意,微微點頭,施展輕功無聲無息地離開。
片刻之後,一陣異響從院外傳來。
原本低着頭的男人驀地擡頭,雙眼目光鋒利,宛若鷹眼。
他所站立的地方離院門口幾丈遠,可只是一晃眼的功夫,他就已經消失在門口了。
杜筱寧看得有些驚訝,木先生武功這麽好的麽?
展昭再度摟緊她的腰,“抓穩,我們下去了。”
話還沒完,毫無心理準備的三公子就已經被人拎到了地面上。
忽然失重,她感覺自己心都跳停了一下。
杜筱寧:“”
要不要這麽欺負不會武功的老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