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跳河

五月底,正是農忙的時候,大中午的,本該是程家村社員們忙活午飯的時間,今兒卻都圍在村邊大河的橋上,裏三層外三層的,将個石橋圍的水洩不通。

人群正中,傳來一道尖利刺耳的女聲,“你們告訴他!再不回來我就跳河,等着死老婆吧!”

“程大丫!你個死婆娘趕緊給我下來!”人群前排,一個幹瘦婦人跳着腳罵道:“我看你就是誠心不想我兒子好!他在部隊裏好好的,你喊他回來幹啥?!”

“哎呀趙嫂子,你罵她幹啥?人都要跳河了!趕緊去給你家趙察拍電報吧!”旁邊的社員們七嘴八舌的勸着。

“跳河?!這個死婆娘哪月不撒潑打滾上吊投河?”那被叫做趙嫂子的婦人瞪了說話的人一眼,大聲罵道:“我兒子為她回來耽誤了前程,你負責?!!!”

這話一出,想勸的人都不敢開口了。

只剩下跨坐在橋上的那名少女,還在嚷嚷着:“去給趙察拍電報!我要見他!不然我就去死!!!”

說着,将另一只腿也跨到橋外,瘦削的身子整個都懸在空中,搖搖欲墜的,引來人群一陣驚呼。

“程大丫你幹啥!”一旁的村支書急了,上前一步想把人薅下來,卻惹來橋上少女一陣尖叫,原本十分的美貌,被那扭曲的表情糟蹋得一分不剩,也将村支書吓的不敢再伸手。

雙方就這樣僵持住了。

就在這時,站在人群外圍的一名社員突然指着遠處一陣驚呼:“哎呀你們看?那是不是趙察回來了?”

人群轉頭一看,果然見一個穿着綠軍裝、背着行李的高大身影向這邊走來,于是紛紛喊道:“趙察回來啦!”

這聲音傳到坐在橋上那名少女耳中,她心中一喜,想要站起來看個清楚,沒想到腳下一滑,撲通掉進水中,濺起大片水花。

“哎呀!程大丫跳河啦!”

“天吶!她真跳啦?!”

“愣着幹嘛?救人啊!”

人群亂哄哄的,想要跳下河去救人但看着近三米高的距離又不敢,猶豫間,就看到一道軍綠色的身影沖到河邊,一躍而下......

。。。。。。

程清清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只覺得哪哪都疼,尤其是肺上火辣辣的,一呼吸就疼的喘不上氣來,她無力的咳嗽幾聲,這下更不得了,整個人疼的蜷縮成一團。

緩了一會兒,她才徹底看清眼前的景象。

入目的是被蟲蛀過的木梁和灰撲撲的瓦片,屋頂僅有的一片玻璃瓦帶來了一線天光,無數灰塵在光下飛舞着...

這哪?

程清清用力回想,也想不起來自己怎麽到了這裏。

這時,一段陌生的記憶湧入她的腦中。

一陣眩暈過後,她總算是明白過來,自己這是穿越了。

穿的還是她前段時間看過的一本年代錦鯉文。

女主是一名下鄉知青,但她錦鯉體質,福運逆天,剛下鄉不久就恢複高考,在備考期間,遇見回鄉正好死了老婆的男主,對男主一見鐘情,原本兩人有緣無分,但男主因為家裏出事,心灰意冷之下申請了轉業,回鄉做了縣裏公安局局長,女主靠着自己的似水柔情,一邊看書一邊找機會和男主相處,一來二去的,兩人就好上了......

這還不算完,女主順利考上了大學,一路順風順水的找到好工作,男主也一路升遷,成了一方大佬,對女主還是一心一意,兩人日子越過越好,甜寵無邊,羨煞旁人。

而原身,則是原書中那位作天作地作沒了丈夫前程的“前妻”。

她不僅自己死了給男女主創造機會,還成了女主的對照組,每當被人提起,就是一句“那個沒福氣的薄命人,太能鬧騰了,也是活該過不上好日子。”

程清清記得原書評論區,提到男女主就是“嗷嗷嗷好甜!”,提到原身就是“為什麽要安排這樣一個臭女人讓我們崽崽成了繼妻?”、“這樣一個作死的女人安排來幹嘛?給我們崽崽添堵嗎?”、“想到這個潑婦我就生氣,她怎麽不早點死?”當時看的時候不覺得,但此刻自己成了這個“潑婦”,程清清的心情還是十分微妙的。

從原身短暫的記憶裏,她知道了很多書上沒寫的東西。

原身是家裏的大姐,下面還有一對弟妹,她從小喪母,一個爹又懶的出奇,從記事起,就在努力帶着弟弟妹妹掙紮求生,因而養成了一副潑辣要強的性子,十六歲時偶然見到回鄉探親的趙察,被迷的暈頭轉向,之後便哭着喊着要嫁給他。

趙察比她大八歲,先前一直在部隊裏,那一次回鄉原本也有相親的意思在,沒想他相看一次原主就去攪和一次,趙家被她鬧的沒辦法,問過趙察,他不置可否,一副誰都行的樣子,趙家順水推舟,原主就這樣歡天喜地的嫁給了心上人。

但沒想到,結婚當天趙察收到部隊發來的加急電報,扯完證就連夜坐火車走了,自始至終沒碰過原主一根手指頭。

這一分別,就是兩年。

原主作為只上過幾天掃盲班,勉強會寫自己的名字的村姑,從小就靠着一股勁野蠻生長,在那種家庭帶着幾個弟妹順利長大給她的經驗就是,只要肯豁出去鬧,就總能達到目标。

因此,初嘗相思滋味的原主在忍了一年後,開始試着用各種辦法鬧騰想逼趙察回來看她,但看過原書的程清清知道,男主這個時候正在執行一項秘密任務,十分要緊,根本不在部隊,因此原主逼着家裏人發過去的電報都石沉大海了。

但原主不知道啊!

好不容易嫁給心心念念的人,結果還沒圓房人就跑了,一走就是兩年,問就是在執行任務,這種信息差之下,原主便開始了疑神疑鬼。

他是不是有別人了?

他是不是不想承認自己這個老婆?

他是不是想離婚?!

就這樣,天天想天天念,原主鑽進了牛角尖裏,任別人怎麽勸都沒用。

今天鬧這一出,還是因為她去了公社一趟,正好看見外地來的文工團,幾個穿着綠軍裝、朝氣蓬勃的小美人,手裏拿着她買不起的雪花膏,嘻嘻哈哈的在路上走着,經過她旁邊的時候,還鄙夷的留下了一句“土包子”。

從旁邊的人嘴裏,原主知道這些女人都是部隊裏,專門給子弟兵表演的,一想到趙察身邊也有這種人,說不定他下次回來就帶着這樣一個妖妖嬈嬈的狐貍精要和自己離婚...

原主瞬間受不了了,回家就鬧着要趙察回來,不然她就跳河!

結果沒想到,陰錯陽差,這次趙察回來了,她卻死了,芯子還換成了來自現代的程清清...

想到這裏,程清清無奈扶額。

這都什麽破爛人生啊!

正在她內心淩亂的時候,屋門被推開,逆着光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吓了程清清一跳,待他一步步走近,在光線下露出立體深刻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下颌角,程清清才認出來,這就是原身的老公趙察,後來她真情實感磕過的甜寵文男主。

“你進來怎麽不敲門啊!”從對方好看到過分的臉帶來的震撼中掙脫出來,程清清問了一句。

但原身聲音嬌軟,此刻又嗆了水,聲音略微有點沙啞,話一出口,倒像是在嬌嗔。

在趙察的記憶中,自己的這位妻子永遠都是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說話也是扯着嗓門嚷嚷,生怕別人忽視她般,像這樣柔弱的躺在床上,語氣平和的說話,幾乎沒有過。

因此他愣了愣,但很快回過神來,也不說話,只将手裏端着的軍綠色搪瓷杯遞過來給她。

程清清探頭一看,原來是一杯煮好的荷包蛋,看起來軟糯Q彈,讓人食指大動,但程清清現在嗓子疼的像火燒,根本吃不下去,只能遺憾的搖了搖頭,“我吃不下,你自己吃吧。”

說完,靠在床上,等着趙察下一步行動。

但沒想到他就這樣坐着一動不動,一雙黑沉沉的眼睛充滿探究的望過來,倒像是第一次認識她般。

程清清被他看的不自在,把被子往上扯了扯,清了清嗓子,“你回來是想要離婚是嗎?”說着偏頭好奇的看了他一眼,見他沒什麽反應,便自顧自的說下去:“我同...啊!!!”

“同意”兩個字還在嘴邊,她的腦子突然劇烈的疼痛起來,一個尖利的女聲響起:“我不要離婚我不要離婚!離婚我就去死!離婚就一起死!”

被這不斷循環的尖叫聲影響,程清清痛的眼睛都紅了,蜷縮在床上,整個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離婚就去死!”

好像這念頭已經在她腦子裏生根發芽、成了她的人生信條般,一時間,程清清竟覺得這是她自己的想法。

以為自己痛了很久,但其實只有一瞬,趙察就立刻起身将她扶了起來,“大...大丫?你怎麽了?說話!”

程清清擡眼看見趙察沉穩的臉上露出焦急的神情,想要告訴他自己的處境,但嘴張張合合,半天說不出話來,急的掉下淚來。

我想和你離婚獨美啊!你快去找你的女主搞甜甜的戀愛啊!我不想摻和你們的絕美愛情啊!

但只要她心裏閃過這種念頭,腦子就會痛的更加劇烈,腦海裏那個女聲也尖叫的更加瘋狂,程清清只覺得自己腦子裏有一只開着攪拌機的尖叫雞在自己的腦仁裏瘋狂蹦迪,讓她痛的簡直要神志不清了。

來回這麽幾次,她算是明白了,這就是原主的執念啊!

“好好好,我不離婚,我不離婚,行了吧?”她妥協的對着腦子裏的尖叫雞說了句,對方果然消停了下來,程清清這才喘了口氣,再次向趙察看去。

“我沒事,就是頭痛。”她不敢再和原主的執念作對,只能想別的辦法,打算刺激趙察讓他主動提出離婚,于是露出驕橫的神色說道:“你有什麽事?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她自以為表情夠狠了,卻忽視了她大病剛醒又經歷了一場頭痛,整個人蒼白柔弱的靠在趙察手臂上,紅着一雙眼,巴掌大的小臉上還挂着淚,比起往常鼻孔朝天的刺頭樣,不知道好看多少。

趙察盯着她看了一會兒,這才神色複雜的開口道:“我想問問你,願不願意随軍。”

“蛤?”程清清呆住了。

随軍?這原書裏沒這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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