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人為刀俎
第30章人為刀俎
謝昱用筷子給魚肉翻面, 不鹹不淡的應了聲:“哦。”
張老板轉而用期待的眼神看向陸焚。
陸焚眼裏只有面前白生生的魚肉,猶豫着對謝昱說:“我去前面搞點燒烤醬?”
謝昱:“不用,這肉鮮, 熟了就很好吃。你去搞兩?盤別的菜過來?”
話音未落, 陸焚就抄起盤子順着樹枝和?屋檐連跳兩?步竄去了前院。
謝昱扒拉着很快就因為?高溫卷邊的魚肉, 問旁邊蹲着的一臉欲言又止的張老板:“這兩?年附近有失蹤過或者死亡什麽?人嗎?”
張老板是?那?種一看就是?文化人的長相氣質,從眉眼神情就能看出是?那?種文文弱弱魄力不足的性格, 他?回想了一會兒:“要說失蹤的, 這兩?年就只有一個, 是?之前經常來我們這收魚的魚販子, 大概兩?年前, 就是?我妻子去世後不久,那?魚販子有一陣沒來,後來警方來人調查過說是?人離奇失蹤了, 不清楚後面有沒有找到人。”
魚販子?
謝昱的動?作頓了頓:“他?和?你那?小舅子關系怎麽?樣?”
張老板回過味來了,猛地?擡眼看向謝昱, 鏡片後的眼睛裏滿是?驚疑不定:“你這是?什麽?意思?”
謝昱沒回答。
魚肉容易熟,謝昱用筷子給陸焚面前的盤子裏扒拉了半盤子肉晾着, 從魚簍裏又舀了一勺魚肉放在燒烤網裏鋪開。
張老板轉回頭盯着燒烤架上?透明的魚肉:“那?魚販子和?我那?小舅子聽說是?高中同學,他?來我們這收魚是?早前父親還在的時候就定下的, 我因為?實在聞不慣魚腥味,在魚塘後廚這方面并?不怎麽?管事, 也基本?不過問這個。”
等等,就算他?再怎麽?不關心這方面, 他?也知道現在并?不是?魚塘的收獲季,面前兩?人吃的這半魚簍的生魚片是?哪來的?看上?去還都是?完整的厚魚片,倒像是?全都出自魚腹部?
張老板看了眼自家風平浪靜毫無波瀾的魚塘, 腦子裏的科學主義思想搖搖欲墜。
“那?你以後要考慮管一管後廚了。”謝昱淡淡道。
張老板:“……”
斟酌了一下用詞,張老板的語氣帶着小心翼翼:“所?以我做的那?個夢……”
“不是?夢,是?你的妻兒跟你告別。”謝昱說,“過去了就放下吧,她們已經去投胎了。”
張老板張了張嘴,喉嚨滾動?間嘴唇有些顫抖,一個大男人此時忍不住紅了眼眶:“好……好,投胎好,投胎好……投胎好。”
說着摘了眼鏡扯過長衫的袖子低頭揉弄着眼睛掩飾着表情。
陸焚端着一盤子肉和?菜回來,看見可憐巴巴蹲在謝昱身邊正抹眼淚的張老板,挑眉:“喲,當家的,你給人整哭了?”
謝昱無語的掀了下眼皮:“坐下吃你的吧。”
“謝先生,我想了想,還是?……還是?想報警。”張老板鼓起勇氣看向謝昱,“您覺得合适嗎?”
說實話,眼前這個年輕人給他?的壓力實在是?有些重,對面坐在石頭上?吃的正歡的那?位也是?給人感覺危險的很,不知道這兩?人到底什麽?來歷。
謝昱說:“報吧,順便把你魚塘後面沉着的屍骨撈出來。”
“屍骨?!”張老板被?吓得拉高了聲調,蹭的站起來。
謝昱奇怪的看了眼張老板:“要不是?從你家魚裏吃出了味,你以為?我們為?什麽?會過來調查?”
然後陸焚就叼着一串羊肉串看着屢次被?重擊的張老板終于跑到一邊扶着樹幹開始幹嘔。
真的只是?敘述事情經過的謝昱:“要不……你回去休息休息?”
張老板表情絕望地?看了眼自家的魚塘,眼神恍惚地?往院子裏面走。
陸焚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遞了一串豆腐給謝昱:“給,素菜你總能吃兩?口吧?”
謝昱愣了一下接過來,納悶:“怎麽?看出來的?”
陸焚啧了一聲:“你平常吃飯就撿着沒肉的吃,吃塊肉能緩好半天,你沒發現郭常山擺盤都專門把素菜往你面前放?”
謝昱:“……”
還真沒發現。
“這邊後續的事兒你是?準備通知孟軻他?們?”陸焚吃了兩?串之後發現味道不如陵魚,索性開始專攻消滅魚簍裏的存貨。
謝昱:“晚點吧,先在這邊玩兩?天。”
陸焚哼笑道:“才說你心軟,你就開始使壞心眼。”
***
謝昱的玩兩?天,就是?真的什麽?都不幹,抱着貓在小院頂着張老板的視線溜溜達達曬太陽。
第二天下午飯點,謝昱正在餐廳裏坐着吃飯,桌上?優雅蹲坐着小黑貓陸焚,一人一貓正慢慢吞吞消滅張老板親自端上?來的炸小魚和?涼拌素拼。
小黃魚是?張老板特意從隔壁家買來的,自從謝昱那?樣說了之後,張老板再也不敢讓人打撈後院魚塘的魚。
伴随着一陣慘烈的尖叫,一臉憔悴滿是?狼藉的金廚子從院子後面跑出來,看見張老板當場跪了下去,聲淚俱下地?開始大聲嚎哭。
“姐夫救我!有鬼!真的有鬼!姐夫你救救我救救我讓她們放過我好不好?姐夫——”金廚子緊緊鉗制住張老板的胳膊,逼迫張老板結結實實受了這一跪,當着大廳客人的面就開始磕頭。
一種難言的惡臭随着金廚子的動?作逐漸在餐廳彌漫開來,惹得餐廳裏正在用餐的客人紛紛皺起眉頭捂住口鼻,開始議論紛紛。
“什麽?味道?”
“天,好臭……這人怎麽?回事?這打扮不是?廚子嗎?”
“前兩?天燒烤會還看見他?了,就是?這家的廚子。”
“操,我不敢吃了,咱們走吧,早點退房回去算了。”
“我也是?,走走走。”
張老板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
他?強忍着厭惡和?惡心甩開金廚子,對着餐廳裏正用餐的幾位客人抱歉道:“對不起打擾幾位客人用餐了,幾位的消費這邊都做免單,實在是?不好意思,不過也請各位放心,金廚師已經生病兩?三天了,出于衛生安全考慮,這兩?天的餐都是?由另一位廚師準備的,我向各位保證,餐食上?絕對沒有衛生問題!”
老板會做人,得了好處的客人也自然不會惡言相向,紛紛朝着張老板說了兩?句後就識趣離開。
謝昱又遞了一條小魚幹給陸焚,看都沒看那?邊的鬧劇一眼。
陸焚一口咬掉小魚幹的頭,擡起爪子将剩下的半截塞進嘴裏:“感覺有點鹹,還是?陵魚好吃。”
謝昱抽了張餐巾紙擦拭手指上?的油漬:“還想着陵魚?過兩?天妖管局的人恐怕就要過來算賬了。”
陸焚十分?乖巧的喵了一聲,毛腦袋一歪。
小貓咪無辜,小貓咪哪裏會得罪妖管局呢?
那?金廚子猛地?大叫了一聲,又撲過去攥住了張老板的長衫:“貓會說話……姐夫!貓會說話!他?們!他?們和?鬼是?一塊的!姐夫救我!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饒過我真的!姐夫你救救我——”
謝昱瞥了眼金廚子,他?衣服背面已經被?撓得撕開了衣料,能看到後面大片大片的像是?被?尖利的牙齒撕裂開的傷口,有些傷口已經開始腐爛發烏,有些還新鮮,挂着零星的血珠。
兩?天前謝昱和?陸焚送女人和?嬰鬼進門後去前院偷渡燒烤架,謝昱就看見了金廚子背後那?個成年人|拳頭大小的手掌印,紅黑相間的陰煞之氣萦繞在上?面,将金廚子整個人緩緩吞噬包裹進去。
小孩子這種東西,有時候愛恨來得似乎沒有道理,卻可以本?能的感受到誰真正對他?好,直率地?毫無顧忌地?去報複傷害真正的惡人。
中午才收到消息的孟軻帶着人進來,視線掃過謝昱點了點頭,和?張老板簡單說了兩?句,擺手示意前來的隊員就開始分?散勸離小院的客人。
孟軻長腿一跨在謝昱對面坐下:“什麽?情況?”
“魚塘裏面估計沉着三具屍骨,屍體被?魚啃幹淨了,查驗DNA和?死亡原因能查到他?身上?。”謝昱沖着那?邊警察進來之後就一臉灰敗跌坐在地?上?的金廚子揚了揚下巴,“具體的事審他?,身上?不止一條人命,就是?流程你得走快點,這人沒幾天了。”
聽到這話的張老板猛地?看向謝昱,眼睛裏滿是?震驚和?潮水決堤般的絕望。
謝昱無聲嘆了口氣。
女人和?嬰鬼會留在小院裏不離開,一定是?屍骨沉塘在這裏,這中間發生了什麽?又為?什麽?要這樣做就只有做事的金廚子才知道了。
孟軻:“……成。”
就在這時,原本?眼神木然坐在地?上?的金廚子不知是?想到還是?聽到了什麽?,表情忽然變得猙獰可怖,從兜裏掏出一把折疊水果?刀翻開:“我不跟你們走!我不怕死——我不怕死!先生一定有辦法!鬼怎麽?了?當人的時候沒争過我,做了鬼我也能再弄死她一次!”
說着毫不猶豫地?朝着自己的心髒紮了下去!
孟軻反應迅速地?抄起桌子上?的盤子打歪了金廚子的手,同時動?作敏捷地?沖過去将試圖去夠刀子的金廚子雙手反剪到背後死死按在地?上?。
謝昱在金廚子面前蹲下:“王光濟都自身難保了,還有功夫跑來救你?”
金廚子奮力掙紮的動?作頓時僵硬,不敢置信的擡頭看向謝昱:“不可能!先生怎麽?可能——你詐我?!混蛋!!”
謝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站起身沖着孟軻使了個眼色。
孟軻從腰上?取下手铐反剪拷住金廚子,對着謝昱輕輕點了點頭。
小院很快被?黃色的警戒線封鎖,進進出出的刑偵人員開始着手打撈作業。
謝昱抱着貓在離開前瞥見了拿着相框呆坐在櫃臺後的張老板,方才金廚子在試圖自|殺前喊的話張老板也聽到了,一個能讀到博士的人或許在人情世故上?會遲鈍些,但絕對不會是?個傻子。
導致自己妻離子亡的豺狼和?自己同住一個屋檐下兩?年,每天說着相依為?命一起經營家業,自己妻兒的屍骨卻被?從醫院偷渡出來沉塘在後院的魚塘裏,日日夜夜被?魚蝦啃食撕咬,死不瞑目。
淚水濺落在鏡框上?,平日裏親切和?善的男人第一次感受到什麽?叫做刻骨銘心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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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昱沒能找到王光濟這個人的痕跡。
不管是?謝昱的學長、老師,亦或者校友,學校檔案,錄取記錄,還是?曾經“光風霁月”在網上?連載的小說,一切痕跡消失得無影無蹤,幹淨得就像是?謝昱臆想出的人物。
憑借着記憶,謝昱找到了曾經記憶裏王光濟提過的住址。
這座公寓位于京市三環邊,每個月租金就是?一筆不小的數目,謝昱原本?帶上?陸焚是?想讓他?從門裏幫他?開門,到了公寓卻發現目标房間的門只是?虛掩着,好像主人只是?短暫離開下樓取個外賣,又像是?靜靜等待即将上?門的客人。
謝昱的肩頭坐着小黑貓,陸焚打了個哈欠向前一撲,幹脆了當地?替謝昱推開了眼前的房門。
房間的客廳空空蕩蕩,沒有任何裝修,走兩?步推開主卧的門,謝昱頓住了腳步。
眼前卧室的牆面和?窗戶上?密密麻麻貼滿着謝昱的照片,地?面上?靜靜淌着一行血色的英文。
作者有話要說:??陸貓貓:為什麽我還沒開竅?
謝昱:……把你嘴邊的油先擦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