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巴頓帝國05 放逐之海
“通往傳承之地的入口早已經消失, 如果沒能在最終結局到來之前解決這個問題，我們也只有将迷霧十三島的所有人轉移。”米爾福斯眸色深深，想到那即将到來的一幕, 心底也全是惶然, “卡布大陸提供的地方也只是一個方法, 卻并不可取。能讓巴頓帝國在迷霧十三島安然度過這麽多年, 依靠本就是這一直沒能找到根源的魔法陣, 就算去了迷失森林, 我們能找到失落之境, 也沒有同樣的能力構建足夠大的魔法陣給所有人帶來同樣的淨土。”
迷失森林深處的危機, 并不比迷霧海少，甚至這裏的物種多樣性更甚迷霧海，迷霧十三島因為有魔法陣的存在，就沒有像蒙特城那樣經歷過傳說中的獸潮。
葉初七也嘆了一口氣, “那閣下有沒有想過，即使有千葉劍, 也不一定能打開傳承之地, 即使能打開傳承之地, 也不一定能找到解決的方法……”
“當然想過。”米爾福斯看着正在被吞噬的熱瓦島, 深知這只是一個開始，他卻無力阻止, 目光中全是沉重的痛苦，“但不試試怎麽知道，總不能因為自己都不能确定的未來, 還沒努力過就已經放棄。”
米爾福斯眼中閃爍着灼熱的光芒和堅定，“不管是什麽，總要嘗試, 才知道會是什麽結果。”
不知道想到什麽，米爾福斯的臉上閃過一絲窘然，“葉小姐，還沒有為我之前冒失的行為道歉，不求葉小姐原諒，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葉初七偏頭看着米爾福斯，笑道：“米爾福斯閣下，原諒和不放在心上區別很大嗎？”區別還是挺大的。“米爾福斯閣下也不必介意，所以米爾福斯閣下之前應該也沒有這麽冒失過，也算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米爾福斯冷汗都快出來了，葉初七說的沒錯，在這之前他一直都游刃有餘，即使年紀輕輕坐在這個位置上，也從來沒有冒失過。在葉初七面前居然體驗了一把什麽叫做冒失，這樣的舉動也是前所未有。
葉初七對米爾福斯沒什麽太多的看法，只要對方不死把着想要把她和千葉劍分開，或者搞什麽小動作，葉初七一點也不介意與對方合作共贏。
反正她就是為了尋找線索來的，傳承之地上有着最關鍵的線索這一點毋庸置疑。
“米爾福斯閣下帶我來這裏，是要先見過皇帝陛下嗎？”
米爾福斯愣了一下，“理論上是這樣沒錯……”
見到米爾福斯欲言又止的樣子，葉初七當時也沒想過，米爾福斯欲言又止的原因會是這個。
看着眼前還沒她大腿高的皇帝陛下，葉初七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像真的長高了？
巴頓帝國現任皇帝陛下剛剛過完五歲生日，還是個可可愛愛的小包子。只是這小包子穿着華貴的禮服，戴着厚重的冠冕，仰着腦袋站在自己面前，努力想要表現出自己氣勢的樣子，看着有些讓人心疼。
葉初七彎腰行禮的态度十分誠摯，小皇帝的臉上有着難以掩飾的錯愕。
小皇帝是在襁褓中時就登上了皇位，還沒學會說話就已經學會了承受皇冠之重。這些年他也見過不少人，見識過各種各樣的情緒，有嘲笑不屑，也有心疼憐惜，就連跟他最親近的米爾福斯看着他的時候也是寵愛混和着嚴厲。
葉初七表現出來的卻是尊敬和尊重，跟其他人那些浮于表面的尊敬不一樣。那些人尊重的是他的身份，而葉初七尊重的卻是他這個人。
小皇帝敏感的內心瞬間就看透了葉初七的意思，頓時有些赧然地撇嘴，難得表現出了一份孩子氣。
葉初七失笑，“能被陛下接見，是我的榮幸。”
小皇帝小小的身子走出了穩健的步伐，慢條斯理地走到了一旁坐下，“我聽說過你。”米爾福斯離開熱瓦島的時候，其實已經告訴他發生了什麽事情。小皇帝看了一眼葉初七腰側的千葉劍，“我也聽說，你要親自帶着千葉劍，前去傳承之地？”
葉初七手指輕輕滑過千葉劍的劍身，點了點頭。
“那你知道那個地方有多麽危險，每年又有多少人在那裏喪生嗎？”
葉初七不知道。
小皇帝的親生父親，也就是前任皇帝陛下就是喪生在那裏，得到消息的皇後陛下激動之下難産生下了他，最後也是抑郁着去世，所以他才以襁褓中的幼兒繼承了皇位。
在這之前，他的爺爺，還有數位皇帝陛下，都喪生在那裏。就像是一場無聲的獻祭，明知道會有去無回，卻依然要追尋一個答案，慨然赴死。
身為小皇帝，他雖然年幼，卻已經在他這個年紀，承受了太多不應該的責任，也知道太多的真相。
巴頓帝國在知道魔法陣即将失效的時候，就應該離開這個地方，重尋淨土。但不論哪一位皇帝陛下，都不忍舍下這數千年的基業，不忍舍棄傳承之地。
因為那裏有着巴頓帝國的根基，有着本源，有着一切？
小皇帝看一眼垂手在一旁站立的米爾福斯。這原本是他母親的執事，在他母親去世之後，是米爾福斯一手帶大了他，在他生命中充當了很重要的角色。
但是小皇帝不懂，米爾福斯的堅持到底是為了什麽。他小小的年紀，沒體會過父愛，也沒享受過母愛，他接觸到的只有那些冷冰冰的歷史，和堆積如山的知識。其實他什麽都不懂。
也不是很想懂。
如今這個少女，其實并不比他大多少，在巴頓帝國這裏，都還是在家裏被寵愛的小公主，卻已經踏上歷練之路，來到遙遠的迷霧海深處，就為了調查所謂的真相。
真相可能很殘酷，更可能一去不回送上自己的性命。
因為葉初七的态度，小皇帝對葉初七有一絲好感。每年進入放逐之海尋找傳承之地的人那麽多，又有幾個人能回來？維持現狀真的很重要嗎，為什麽他們不能去開創另外一個未來？
從小皇帝的眼神中，葉初七突然就看懂了一點什麽。一直以來她跟各種小動物之間神奇的感知，沒想到在人類幼崽上也有作用。
在這之前她接觸過最小的幼崽大概也只有家裏的葉拾一，那是完全不同的種類，不能作為比較內容。
“陛下不用擔心，其他的不能保證，但我能保證，我一定會安然歸來。”就算其他人做不到，她也絕對可以做到。
她和三三熟知陣法，她還有大黑魚這個水中一霸，她自己的戰鬥力在打開新世界大門之後也有顯著提升，原本慘烈的傷勢也好了一大半，經脈甚至都被拓寬了。退一萬步講，就算不順利，她也有保命的手段，躲在空間裏再想辦法也來得及。
“你這話……什麽意思？”小皇帝眼睛瞪大了，露出了小奶貓一樣的表情，“你要去放逐之海？”
“我要去，我一定會去。”
“可是。”
“陛下，我一個人去，也只能我一個人去。不會有其他的人再為這件事付出代價，你可以放心，就算沒辦法帶回解決的方法，我也一定能帶回你想要的答案。”
小小的皇帝陛下，也想要知道傳承之地到底有什麽，能吸引皇室成員前仆後繼——
葉初七在米爾福斯的專屬飛艇上，有幸了解到巴頓帝國的一些歷史。必然正統皇室一脈到現在幾乎都是單傳，因為皇帝陛下基本上都年紀輕輕就獻祭在了前往傳承之地的路上，從沒有人回來，當然也不會認為他們還活着。所以很難有哪位皇帝陛下會有很多的後代，比如眼前這位，就是如今皇室的獨苗苗。
至于其他的皇室成員，只不過是在漫長歷史中遺留下來，勉強跟皇室有一點半點血脈關系的成員而已。
就連之前在雷拉大陸遇難的巴頓帝國小公主，也只是因為她的爺爺是上上一任皇帝陛下的兄弟，幾乎擁有跟皇室最親近的血脈，才擁有了小公主的地位。
其他更多也只是擁有巴頓這個姓氏，卻跟眼前的小皇帝血脈親緣關系已經單薄到難以追溯。
小皇帝，在這個世界上，幾乎已經沒有其他的親人了。
他不想再看到有人為了這個事情犧牲，更無法理解葉初七一個外人，為什麽要參與到這危險的事情當中來。
葉初七笑着說：“因為，我是千葉劍現在的主人。”
——
葉初七要獨自前往放逐之海尋找傳承之地的事，葉輕瀾和紅胡子也很快知道了。
他們也覺得自己應該跟着過去，但葉初七覺得沒必要。
“哥，團長，那片海域并不是海船或者飛艇可以到達的地方，普通手段根本行不通。我是打算跟大黑一起游過去，你們的水性，能在水裏堅持多少天？”
那邊好不容易完成任務趕回來發現葉初七還在，心情似乎很好的蓋恩斯笑着說：“這一點葉小姐不用擔心，迷霧十三島在馴養海獸上有着得天獨厚的優勢，我們似乎可以嘗試一下。”
既然馭獸師能夠馴養魔獸為人類所用，也同樣可以馴養海獸，只是海獸智商相對較低，馴養起來跟人類的共同性比較差，大部分時候也只作為開拓和探查使用，戰鬥優勢并不大。因為真正聰明的海獸根本不會出現在人類相關的海域。
葉初七搖頭：“速度不夠快。”她當然也了解過馴養海獸的事，在來的路上她還專門圍觀過。“而且，即使海獸被馴養之後，也只能幫助人類在海面上出行，依然要面對海上各種危險，放逐之海的危險連海船都無法抵抗，人類失去屏障又怎麽抵抗。”
在大自然面前，人類總是如此孱弱。
“就算你們借助海獸的力量能夠在放逐之海前行，怎麽休息，怎麽補給？再好的水性，又怎麽在海水裏泡上十天半個月，甚至半年一年？”
葉初七能懂，讓小皇帝覺得悲哀和不解的，是前人所有的努力和犧牲，換來的也不過是一個前路根本無法前行的結果。
而且這些年随着魔法陣的失效，前往放逐之海的環境更加惡劣，小皇帝現在五歲，他父親那一批先驅者，是五年來犧牲在那片海域的最後一批人。
“你們知道，我不一樣的。”以她的功法，可以在海底呼吸，行動自如，有大黑魚的放逐，她可以全速前進，規避大部分危險。海面上的風暴旋渦，海底的暗流潮湧，她有敏銳的感知。“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你們跟着的話，有很大可能成為我的負累。”
衆人：哦豁，被嫌棄了。
葉初七說的是實話。就連葉輕瀾都明白，在陸地上他還多少可以參與，甚至還有小布可以幫忙。但是水裏不一樣，人類需要呼吸，在水中就完全處于劣勢，水性再好的人也無法在水裏逗留十天半個月——更何況葉輕瀾的水性只是一般，在水中的行動力受到極大的限制。
他們這些人當中，水性最好的只有蓋恩斯，可對于葉輕瀾來說，蓋恩斯不過是個居心叵測的陌生人。
“至于你，”葉初七眯眼看着蓋恩斯，“你如果堅持想要跟着，我也不會攔着，如果你跟得上的話。”
計算了一下大黑魚的速度，蓋恩斯比較了一下迷霧十三島上所有馴養後的海獸，默然選擇放棄。
既然無法跟随，但有些事還是他們能做的，比如給葉初七準備足夠的物資。蓋恩斯在這方面更加了解，也更加細膩，他讓葉初七給他一天的時間，他需要準備一些東西。
葉初七同意了，她也有些事情需要葉輕瀾他們幫忙，“哥，這清單上的東西你能把我搜集一下嗎？”
三三經過一段時間的計算，已經将傀儡煉制提上了議程，這些東西都是它覺得應該能派上用場的，也都是迷霧十三島的特産，先搜集起來，今後一定能用得上。
“團長，卡布大陸那邊才是真的居心叵測，對于那片所謂的失落之境，他們之前失敗一次，肯定不會放棄，可能需要團長再多關注一下，他們到底要做什麽。”
傀儡煉制的訣竅，大概需要等她回來之後再繼續學習了。
“告訴米爾福斯，我對傀儡煉制很感興趣，既然那些人能學，想必我也可以。”
準備好酬勞，等她凱旋歸來！
——
送別的時候，大家想說些什麽，都被葉初七一個眼神給制止了。
蓋恩斯很厲害，說是準備物資，衣食住行仿佛都考慮到了，生生把葉初七身上的空間戒指都裝滿了——就是不知道他如果知道葉初七身上還有一個更龐大的空間，會不會想着把空間也塞滿？
這裏小布能夠自由活動，葉初七把小布留了下來。本來打算把星星也留下來，空間雖然好，但星星本來就沒什麽上進心，對修煉不感興趣，只要情況允許，它就希望能出來溜達，離葉初七近一點。但這次星星拒絕了葉初七的安排，乖乖縮在空間裏，堅決不要離開空間，不要離開葉初七。
葉初七忍俊不禁。
小白還在沉睡，三三說它的傷勢基本上已經好了，大概是上次本源力量缺失嚴重，才一直沉睡不醒。不過最近好像對外界有着輕微的感應，想來離清醒也不遠了。
一切都是很好的樣子，葉初七當然也不能拉胯。
只是她轉身毫不留戀跳進海中的樣子，依然給了葉輕瀾和紅胡子極大的震撼。
蓋恩斯但笑不語。
葉初七入海的瞬間就召喚出了大黑魚。早已經了解到自己使命的大黑魚嗷叽一聲，突出一串泡泡，搖頭擺尾給葉初七示意。
三三忍俊不禁地翻譯：“大黑說你扒拉在它身上的話，可能會比較難受，要不然它把你帶進腹內空間，不會感受到颠簸和壓力。”
葉初七冷笑着扯了扯大黑魚的魚鳍，大黑魚哼哼唧唧翻起了肚皮。自從它收斂自己身上的黏液不會讓葉初七感到反感之後，葉初七的小動作多了起來，卻讓大黑魚感覺到非同一般的親昵。
——反正也不會真把魚鳍扯下來，這是葉初七跟它親昵的表現呢！
就聽到葉初七一本正經地：“我一點也不介意承受颠簸和壓力。”也不要在大黑魚的腹內空間裏享受黑暗侵襲。
大黑魚想了想，突然長大了嘴。
葉初七：“……”即使三三不翻譯，她也能猜到大黑魚這意思。
大黑魚現在體型控制下來之後，也屬于超級龐大的模樣，就葉初七這小身板，給它塞牙縫都不夠，大黑魚的嘴裏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她站在大黑魚的大白牙之後，也能抵禦這一路的壓力。
“你是打算一路都張着嘴？”
葉初七敬謝不敏，游到了大黑魚的脖子後面——假如魚有脖子的話——這個位置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層流紗一般的魚鳍，平時好像也沒什麽用，除了讓大黑魚的造型變得更加詭異。
葉初七躲在這透明流紗魚鳍之後，不僅不會受到海水壓力的侵襲，也會保留大部分的視野。
秒懂葉初七意思的大黑魚嗷叽一聲，瞬間将脖子上平時不怎麽用的流紗魚鳍收斂起來，層層疊疊營造出一種瑰麗的感覺。
這審美——
三三在空間裏已經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如果單獨看這流紗魚鳍如此的造型，确實很漂亮很動人，但是如果這麽唯美瑰麗的造型出現在一條又黑又兇悍還龐大的大黑魚身上，大黑魚還頂着一副賣萌乖巧的猙獰表情，于是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只會覺得詭異。
其實葉初七也沒必要就待在外面，甚至她也可以帶着葉輕瀾和紅胡子他們，即使不便暴露空間的存在，也有大黑魚的腹內空間可以用，只是體驗不會太好。
但放逐之海比她預料中還要危險，只要葉輕瀾他們出來，就會面臨各種未知的危險，以他們的戰鬥力在放逐之海根本發揮不出來，跟着過來也只是待在大黑魚的腹內空間裏不出來，那還有什麽意義。
還不如留在熱瓦島做點有意義的事。
“七七，這裏的礦脈好豐富啊！”三三感嘆着。但它也知道現在不是時候，葉初七還要保留戰鬥力應對可能發生的情況，在這時候消耗精神力是不理智的行為。
這裏數千年無人踏足，即使巴頓帝國馴養海獸進行礦脈開采，接近放逐之海這一片，依然是難以逾越，所以這些礦脈還是最初的樣子。
葉初七突然想到什麽，“三三，礦脈是什麽走向？”
三三“咦”了一聲，“七七，這些礦脈似乎都指着一個方向！”
這些礦脈仿佛都受到了某種力量的牽引，最終指向一個方向，也就是葉初七這一次的目的地，傳承之地。
雖然有巴頓帝國提供的海圖，傳承之地一直都在海圖上，有着明顯的位置，這麽多年卻無人能夠抵達。葉初七覺得，順着這些礦脈走，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
“我們下去看看。”
大黑魚得令，扭轉身軀就往海水更深處潛去。
頭頂上只剩下一片漆黑，海面上如果狂風暴雨驚濤駭浪似乎都不能影響到這裏，但是葉初七能敏銳感覺到那些時不時側身而過的海底暗湧和旋渦，帶着足以将人撕裂的力道，輕飄飄擦過大黑魚的身體。
這就是差距。
也怪不得這一片海域裏的海獸體型都十分龐大，小型海獸根本無法在此生存，不是被這些暗湧吞噬帶向不知名的方向，就是被路過的海獸當做了食物。
就連這些大型海獸，有事沒事也在海底打上一場，互相吞噬。
海面上的惡劣情況，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這些海獸互毆造成的，天氣影響只是一部分。
對了，還有那些本來就對天氣有一定影響力的海獸，甚至海妖——必然最初遇到的那只大章魚，就能在一定範圍的海域內影響天氣變化，卷走路過的海船。
而且人類的大小并不能滿足海獸的捕獵，它們那麽做就是單純覺得好玩。
大黑魚十分警惕又謹慎，根本不用葉初七體型就會主動規避那些海獸。
即使如此，在不久之後，大黑魚身後就跟上了一群虎視眈眈的高階海獸，還有在暗中蠢蠢欲動的海妖。
大黑魚：我看上去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