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傷疤
林析的眼睛瞬間瞪大，第一次露出了驚恐之外的其他表情。
楚承嚴卻是一臉嚴肅，完全不顧林析呆愣的表情，直接将人抱進了浴室。
林析第一次有了掙紮的跡象，只是這種跡象還沒有化為行動，便被楚承嚴輕輕拍在他屁股上的那一下給吓沒了。
林析臉色漲紅，渾身僵硬，一時間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應對了，索性選擇繼續像之前那樣裝死，當做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把林析抱進浴室後，楚承嚴先把他放到一邊，自己調了下水溫後，開始往浴缸裏加水。
做完這些，楚承嚴一回頭，就見林析正低頭站在那裏，沒有任何動作，挑眉道：“還需要我幫你脫衣服嗎？我倒是可以代勞。”
林析被吓了一跳，下意識地連忙伸手脫衣服，這次他是真的不敢再繼續裝傻了，如果自己不動的話，這個人說不定真的會……
見林析手忙腳亂的動作，楚承嚴的目光微微一閃，接着變得愈發深邃。
其實從一開始，楚承嚴便已經打算好要親自幫林析洗澡了，倒不是因為別的緣故，只因為他之前看過的那份資料。
在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林析一直承受着來自養父的家暴，可想而知，這會在他的身體和心理上留下多麽殘酷的痕跡。
楚承嚴之所以要幫林析洗澡，便是想看看他身上的傷，當然，如果能借此拉近與林析的關系，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雖然已經做了心理準備，但當林析脫去身上的衣物，露出那些深深淺淺、或新或舊的傷疤時，楚承嚴的心還是在一瞬間揪緊了。
林析脫掉上衣後，便又不動彈了，他的兩只手緊緊抓着自己的褲子，似乎生怕楚承嚴會撲上來扒掉他的褲子似的。
楚承嚴深吸一口氣，見浴缸裏的水已經差不多放滿了，開口催促道：“把衣服脫了，躺到浴缸裏去，放心，我不會偷看。”
說完，楚承嚴直接背過身去。
林析偷偷觀察了一會兒，見楚承嚴确實沒有轉身，這才動作迅速地脫了衣服，鑽進了足夠容納兩個成年人的浴缸裏。
Advertisement
雖然沒有看過來，但聽聲音也知道林析已經進了浴缸。
他從架子上取過洗發露，轉身面向除了腦袋之外，把自己完全藏在水下的林析，心下不僅覺得有些好笑，這麽清的水，就算整個人都藏進去，又能遮住什麽？
不過楚承嚴自然不會真的笑出來，他一步步走過去，開口道：“我幫你洗頭發。”
看林析身上的傷，搓背什麽的就暫時免了吧。
林析又把自己往水下面縮了縮，但還是沒有避免讓楚承嚴親自為自己洗頭發的命運。
為了防止洗發水碰觸到林析身上的傷，楚承嚴在幫他洗頭發的時候，顯得格外小心翼翼，原本便寫滿剛毅的臉上更添了幾分嚴肅的氣息。
林析偷偷瞥了楚承嚴好幾眼，慢慢的也放松了下來，也許……他真的不需要這麽防備。
也許這個人真的可以幫他擺脫過去的痛苦，雖然對這件事，林析并不敢抱太大希望。
之前并不是沒有人幫助過林析，但那總是非常短暫的。
他們同情他，但也會說，這孩子命不好，攤上這樣的父親也是沒辦法。
想到過往種種，林析稍微帶了點神采的目光，瞬間又黯淡了下來，他絕對不能讓自己升起希望，因為他已經不想再感受到絕望了。
正在認真幫他洗頭發的楚承嚴并沒有發現這一點，只是當他洗完頭發，拿了浴巾過來準備幫林析擦幹水跡的時候，發現林析似乎又變回了最初的樣子。
陰沉、恐懼，看不到任何生氣。
楚承嚴一時間還摸不透林析的想法，只能幫他擦幹了水，然後抱着他回到卧室床上。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拿點東西。”把人放到床上後，楚承嚴拍了拍林析半濕的頭發，轉身走出了卧室。
看着楚承嚴的背影，林析默默攥緊了拳頭，這個人會這樣直接離開嗎？他會把自己送回去嗎？
這樣的煎熬讓林析心裏很難受，但幸好這種煎熬只持續了幾分鐘的時間，便随着楚承嚴身影的再度出現而瞬間瓦解了。
空着手出去的楚承嚴，回來的時候手裏提着一個醫藥箱：“在床上趴好，我幫你塗藥。”
已經因為沒穿衣服而默默鑽進被子下面的林析呆愣了一下，接着一張小臉瞬間漲紅，整個人再度僵硬了。
楚承嚴見狀，直接威脅道：“需要我來幫你嗎？”
這種“威脅”楚承嚴已經用過不止一次，而且每一次都言出必行，林析對此很清楚，因此在短暫的掙紮後，林析只能選擇妥協。
他慢吞吞地從被子裏挪出來，以一個非常別扭的姿勢趴在了床上。
楚承嚴打開醫藥箱，取出能用到的藥膏，動作細致地塗抹在一些新傷上，接着又用蘆荟膠塗遍了其他的舊傷。
本來楚承嚴是想帶林析直接去醫院進行詳細的身體檢查的，但考慮到林析現在的精神狀态，這件事也只能暫時往後推一推。
等把所有的傷痕全都覆蓋之後，楚承嚴收好醫藥箱，去洗了手，然後把一套睡衣放在床上：“暫時沒有适合你的衣服，先穿我的睡衣吧。”
林析愣愣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睡衣，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楚承嚴熟練地威脅道：“需要我幫你穿嗎？”
林析立刻拿起了衣服，動作緩慢地往自己身上穿。
楚承嚴見狀，再次轉身離開了卧室，等他再回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臺筆記本。
見林析已經穿好了睡衣，楚承嚴開口道：“你先休息一會兒，我要先忙下工作。”
林析起初并沒有什麽動作，但見楚承嚴挑了下眉頭，這才慢吞吞地鑽進了被子裏，閉上了眼睛。
柔軟舒适的被子将他完全包裹起來，讓林析的心底升起幾分心安的感覺，他偷偷地深吸了一口氣，好像能嗅到陽光的味道。
再偷偷看一眼已經端坐在桌前，開始對着電腦辦公的楚承嚴，那種心安的感覺頓時更加明顯了。
也許這個人是真的不會傷害他，
也許他真的不會把自己送回去，
也許就像這個人之前說過的，這裏就是他的新家，他再也不用回到那個可怕的地方。
也許……
林析一面想着，一面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周圍已經徹底昏暗了下來。
林析花費了十幾秒鐘的時間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身在何處，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目光帶着濃濃的恐懼四處掃視，卻沒能找到那個人的身影。
為什麽只有他一個人？那個人去了哪裏？
他現在該怎麽辦？
父親會不會出現？
他會不會把自己帶回去？自己是不是又要回到那樣的生活中去了？
無數個讓林析感到無比恐慌的問題湧上心頭，他開始不受控制地渾身發抖，臉色一片蒼白。
接着，林析顫抖着手腳從床上爬了起來，卻在跨下床的時候，腳下一軟，整個人直接跌到了地上，弄出了不小的動靜。
楚承嚴是聽到從樓上傳下來的聲音後，才急忙上了二樓，一推開卧室的門，便見林析正整個人縮成一團，靠在角落裏。
楚承嚴連忙打開房間的燈，快步走到林析身邊，想把他扶起來，但随即便注意到林析的異狀。
就像他第一次見到林析時那樣，少年渾身都在顫抖，一張臉因為恐懼而一片蒼白，更讓楚承嚴擔心的是，林析的視線是沒有焦距的。
楚承嚴目光一凝，直接将林析打橫抱了起來，然後轉身回到床邊。
不過楚承嚴并沒有直接把林析放在床上，而是自己坐在了床邊，讓林析坐在自己的腿上。
“對不起，我不該讓你一個人待在這裏，”楚承嚴一面輕輕拍撫着林析單薄的後背，一面輕聲道，“但你應該相信我，我只是在樓下的廚房裏準備我們的晚餐，并不是想要丢下你。”
林析渾身顫抖地窩在楚承嚴的懷裏，也不知有沒有聽到楚承嚴的話。
“你忘了嗎？我答應過你，我會照顧你，保護你，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這些我都會做到，所以我絕對不會丢下你不管，”楚承嚴在心底輕嘆了一聲，接着用更輕柔的語氣道，“而且這裏不僅是你的家，而是我們共同的家，我當然不會離開這裏。”
雖然林析沒有給出任何回應，但楚承嚴卻說了很多話，直到懷裏的少年發出一聲輕微的抽噎聲，楚承嚴這才停了下來。
雖然林析哭了，但楚承嚴卻松了口氣，對林析來說，懂得把情緒發洩出來，其實是一件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