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無法停止
盡管我們三個人都在極力勸說嚴錦芸把這事上報。但她還是選擇了沉默。對于她的選擇，我們也沒有權利幹涉，馮玉也說了會尊重她的選擇，畢竟受傷的不是我們，也就只能随她去了。在她身邊陪她在外面待了一會兒，江吳又跑了一趟她們寝室，幫她把寝室的窗戶打了開來放屋子裏的煙。我們三個在确認了已經沒有了其他危險之後，對嚴錦芸囑咐了兩句就離開了。
嚴錦芸在目送我們三人離開之後，咳了兩聲，也回了自己寝室。
……
“哎，宋陽，你說，嚴錦芸為什麽堅持不上報這件事？這明明就是吃啞巴虧啊！”江吳還皺着眉想着嚴錦芸的事，走在我身旁終于忍不住滿腹的牢騷拿胳膊肘捅了捅我問。
“每個人的性格不一樣。她那性格本身就不是會為自己說話的性格，在我們班裏也一直是這樣。”我想，嚴錦芸之所以選擇壓下事情的原因我可能能猜到一些大概。那上鋪住的人應該不是一般人。上次的活動雖是嚴錦芸的媽媽幫她報的，但是她卻不希望讓家裏為這次旅行破費，總的說來，她的心裏是矛盾的，如果是站在自己的立場，她當然希望自己也能像其他的人一樣高高興興的參加這次旅行，不為旅行會花多少錢而憂慮，可若是站在家庭的角度來想，自己就不應該參加這次活動，只為了自己的享樂而讓家裏破費也不是她會做的事。沒錯，在旅行的這些人中，她的家境應該算是最底層的，恐怕也沒有人會比她家更困難了，但是她媽媽為了讓她去除從小到大的自卑心理，寧願為她湊出這次旅行的錢來讓她參加，只為了讓她自信起來，不再總是将家裏的瑣事記挂在心上給自己徒增壓力。
當然，這麽細致的事她是不會說出來的，是我在路上從她的只言片語中分析出來的。畢竟跟別班的人不是特別熟，也就跟她多說了幾句。就像是今天出事，她剛剛說，是因為不餓才待在寝室沒出門吃飯，我覺得她的樣子不像是不餓，更像是在忍着。但是我又不能貿然的跟她說‘我請你吃飯吧。’會顯得我這個人太冒失，而且沒什麽堂而皇之的理由也不妥當。越是像她這樣的人自尊心越強，她不會領情的。就像是我，我從來不會讓人知道我父母雙亡，親人也已經把我流放了。所以我想我可以充分的了解她的心思。
“我覺得這事還沒完。”馮玉忽然插了這麽一句。我看向她，只見她正轉頭看着身後學校寝室的方向。
“別想太多了，走吧，我們先去吃飯。”我拉了她一把，她才把視線收回看向我，眉宇間仿佛堆積了很多心事。
“哎？怎麽回事？你們看，他們怎麽都往校外跑去了？”江吳擡眼看見身邊的人都在交頭接耳之後表情凝重的小跑向了校門外，便叫我和馮玉一起看。
街道上的燈光仿佛一條長龍一直蜿蜒延伸到遠方，燈光下的街道十字路口一輛運送貨物的大卡車撞在了街角的水泥電線杆上，車燈有一個被完全撞碎了。在大卡車斜對角另一側的街道上有一輛別克斜停在了街道正中間，前方的車燈在一閃一閃。車上并沒有人走下來。四周的路人都是被刺耳的剎車聲和‘嘭’‘嘭’兩聲碰撞聲還有一個女人的尖叫聲給吸引過來的。人群逐漸向着事故中心聚攏。
我們三人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目光再往遠一些的地方看就能發現地上有一個人躺在另一個路口的一灘血泊中，生死不明。
周圍的人已經開始向着十字路口的附近聚攏了，大多數的人都抱着看熱鬧的心态，我和江吳還有馮玉互相看了看，也跟在稀疏人群的人群後面走了過去。
“程明！！！”一個帶着哭腔的女生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了出來，我們三個擠過外側的人群，就見裏面一個長頭發的女生正哆嗦着向倒地的那個人身邊爬過去，看來剛剛的叫聲就是她喊的。倒在血泊裏的是個男生，這男生和那爬過去的女生身上穿着同款的情侶服，那女生已經哭得泣不成聲了。
“程明！程明你醒醒啊！你醒醒！！你醒過來！！嗚……”那女生哭着狼狽的爬到了倒在血泊中的那個男生身邊，翻過了男生的身體，被大量的血跡染紅了身上的T恤她也無暇顧及了，只是一邊用沾着血的顫抖的手晃着男生的身體，一邊重複着‘醒過來’這三個字。然而那男生躺在她的懷裏無聲無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救……救命！求求你們救救他，救救他啊……”那女生忽然想起了向圍觀的人群求助，然而盡管她不停的流着淚悲戚的乞求着，周圍圍觀的路人和同校的學生卻只是面面相觑，誰都沒敢上前，依然跟那女生保持着三米遠的距離。“程明！！！你不要死！不要死！！！”
而直到她中間擡起頭來，借着路燈的光，我才發現，這女生竟然是傅穎，那個傳說中成績總是年級第一，父母都是大學教授的同系女生。
Advertisement
“喂，急救中心麽？請派車到……”我還在想着這些卻聽見身後傳來了馮玉的聲音，回過頭就發現馮玉正拿着手機打着急救電話，馮玉是個很果敢的女生，不管是在辦事還是與人溝通交流上都是一等一的交際高手，所以系裏老師們會推選她來當學生會主席也是情有可原的，雖然現在只是備選，但也同樣能由此看出老師們對她的信賴。并且，馮玉在平時的生活上也是一個雷厲風行做事絲毫不拖泥帶水的女孩兒，所以這會兒我和江吳都還因為被眼前的場景沖擊到沒緩過神來，馮玉卻都已經打了急救電話了。
“哎，宋陽。”一側的江吳拉着我的手腕晃了晃，示意我看傅穎，顯然，她也認出了傅穎就是在那個時候跟我們一起坐大巴去蟠龍山莊的其中一人。
“你也記得她麽？”我微微側了側頭，問江吳。
“嗯，後排有幾個漂亮的女生，上車的時候我坐在前排她們是後上車的，所以我趁着便利多看了幾眼。”
“……”我一臉無語的轉頭看她，她趕忙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其實我想說的，不止是這件事。”江吳撓了兩下後腦勺，忽然正色壓低了聲音湊近我的耳邊道。
“什麽？”我見她示意我看向路中間抱着血淋淋的程明的傅穎，便把目光轉了過去。
“你看，剛剛那個女生是爬過去男生身邊的，是吧？”
“嗯，确實，咱們剛來的時候都看到了。”
“為什麽兩人距離這麽遠？刨除被撞飛的縱向距離和産生的橫向滾動誤差不談，如果兩人是情侶的話，走路不是手牽手或者摟着腰的麽？那麽橫向距離就不可能是剛剛他們倆那樣的距離。”
我看了看剛剛傅穎在的位置和程明位置中間的距離——沒錯，橫向和縱向的距離居然沒差多少。兩人的位置呈對角線狀是斜着的。
“而且，那女生沒爬過來之前，是雙手放在身後杵着腿在前面，是坐着，不是跪着也不是趴着……”
“你是想說，之所以程明被撞，而且倒在了那個位置，是因為危險發生時，是他把傅穎給甩了出去或者推了出去，救了傅穎一命？我理解的，對麽？”
“他确實是救了……那個女生叫傅穎麽？确實是救了那個傅穎，而且，是以犧牲自己為前提救了她。”
“為什麽這麽肯定，就不可能是程明推開了傅穎之後自己沒逃開車的撞擊範圍麽？”
“你沒看過警匪片兒麽？裏面撞車的橋段是什麽樣的？或者說，狗血的言情劇裏面，男女主人公躲車的時候是怎麽躲的？”
“警匪片兒……一般都是為了突出主演的英雄形象的吧，我對這樣類似包裝的片子沒興趣，言情劇我更不會看，因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所謂親情、友情、愛情的本質。”
“啧，你的人生是有多灰暗……那我告訴你，一般在那樣的場景中，你看見的撲擊救人都是扯淡的，你想啊，如果車子不小心轉舵轉向了裏側，那不是兩個人都報廢了麽？而且因為大多數人都是右撇子，發生這種情況的時候向左側打舵是最常見的。”
我下意識的伸出手比量了一下，确實，會不自覺的想要往左靠……
“所以呢……”我放下了手，等着江吳講出她的推理。
“所以當時兩個人是這樣的情況——兩人走在路上，男生走在靠路邊的外側行人道，女生走在裏側，在要過十字路口的時候突然有一輛車沖了過來，這個時候先反應了過來的男生突然用盡了畢生的力氣，拉過裏側的女生将她甩向了路邊，結果因為反作用力自己被帶到了更裏側的道上，被沖過來的轎車撞飛了……”
“也就是說，這場事故本來會死掉的不是這個男生，而是被男生救了的傅穎……”我接着江吳的話道。
本來會死掉的是傅穎，是那輛大巴上，包括我和江吳還有馮玉在內的三十六人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