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沒有因果
阿尤圖從小就是個淘氣包,總是會忙東忙西停不下來,家長管了幾次他都不聽,時間長了之後也就随他去了,好在他做的那些事有的是惡作劇有的只是小孩子在做實驗并沒有真的闖出什麽禍來,于是也就這麽磕磕絆絆的長大了。
上了大學的阿尤圖是個話唠加表現欲超強的積極分子,不管學校或者老師給下達了什麽任務或者布置了什麽作業,他都積極得過分。每當身邊同學表示他太聒噪了的時候,他都嘿嘿一笑完全不以為意。
直到終于迎來了假期,他在家裏待了兩天就開始覺得無聊,剛好學校有布置假期任務要完成一項社會公益活動,如果是其他的學生基本上就是弄弄虛作作假,也就過去了,但阿尤圖不一樣,他覺得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于是還真的找到了社區居委會那裏去打聽了哪裏可以做義工。
幾經輾轉,竟然真讓他聯系到了一隊正在做對山區留守兒童獻愛心的團隊,因為他長得高高壯壯的,說是要幫忙做義工,團隊的領隊便高高興興的收下了他,畢竟去獻愛心的過程大部分都是苦力活,多一個大小夥子幫忙能減輕隊員不少負擔。
就這樣,他跟着這個團隊已經跑了十天了。這次要去的地方比較偏僻,連路都很難找,大家在山路上颠簸,阿尤圖卻不感覺疲憊,反而很開心。因為前兩天車隊進來了一個漂亮姑娘,叫克拉拉。她小麥色的肌膚健康有光澤,笑起來的時候牙齒整齊又潔白,眼睛大大的,個頭不高,但性格很活潑讨喜,兩人湊在一起,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
這對于阿尤圖來說可是天大的美事,以前他跟自己的好朋友在一起的時候都沒有這麽無話不談過。
而且,朋友總是會在他表達欲旺盛的時候打斷他,說着知道了知道了,讓他感覺很是窩火,但因為是朋友,又不能翻臉,只能自己憋着。
可克拉拉不一樣,克拉拉總是給他回應,讓他想跟她讨論更多的東西,即便不是趣事,兩人也能相談甚歡,讓他這兩天不禁會想,難道這就是別人說的天注定的緣分嗎?
一直抓着SUV一側扶手的克拉拉,不經意一轉頭,就見到阿尤圖正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于是指着自己笑道:“看我幹嘛?這張臉治暈車嗎?”
“嘿嘿,我其實在想有句俗話說得對。”阿尤圖見自己偷看人家被發現,微微紅了臉撓着頭扯開話題道。
“嗯?什麽俗話?”克拉拉正愁沒地方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于是便順着阿尤圖的意思問他。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句話說的太對了。簡直就是我的人生寫照!”阿尤圖激動道。
“哦?是嗎?為什麽這麽說?”克拉拉聽阿尤圖這麽一說,還真就被釣起了好奇心,想知道阿尤圖的‘難’是什麽,‘福’又是什麽。
然而這時,阿尤圖還沒有答話,SUV就劇烈的颠了一下,讓沒拉扶手的阿尤圖一下撞上了右側的車門。
前面司機這時才想起提醒車裏的人抓緊身邊的扶手或者前面車座的靠背,最難走的地方到了。
阿尤圖乘坐的這輛七座的SUV是車隊打頭的車,司機也不是第一天開車走山路了,只不過因為這裏太偏,道路的情況本來就不好,而司機又是頭一次來這裏,不免有些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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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上下下連續的陡坡把全車的人都要晃暈了,司機也感覺提心吊膽。然而該來的總會來,而且就在你無法預知的下一秒。
SUV在爬上最後一個陡坡以後,司機總算是松了口氣,然而不過兩秒,一個大幅度的下坡,讓整個車體失去了平衡,直接向着右側翻了出去。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車裏的人還沒有做好準備,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而車裏原本放的一些書本箱子雜物也在其中到處翻滾砸在人們的頭上、臉上、身上。阿尤圖反應算是快的,然而他卻沒有選擇用雙臂護住自己,而是撲身将克拉拉護在了身下,死死的抓着車的靠背不松手,任憑雜物碰撞在他身上,砸出傷口,流下鮮血。
好在車子只是翻了兩圈,就回到了四個車輪挨着地面的狀态。而車子司機那一排和最後一排都是有安全帶的,所以五個人沒什麽大礙,車子也算結實,只是外面凹下去了幾塊,車玻璃也碎了一塊。
而中間的克拉拉在翻車那一瞬間就被吓傻了,阿尤圖沖過來護住她時,她只能下意識的抱緊了阿尤圖的身體。
這會兒,被阿尤圖保護得很好的她在車子的翻滾停下後才顫抖着松開了抱着阿尤圖不放的手,而她面前的阿尤圖也非常緩慢的支起了身子看向她,笑着問道:“你沒事吧?”剛剛翻滾的雜物從阿尤圖的背上叽裏咕嚕的掉落下去。
“我沒事,謝謝你。”看着獨自擋下了很多傷害的阿尤圖這個時候還擔心自己,克拉拉控制不住自己感動的眼淚滴落下來。
“沒事就好,沒事……就……”阿尤圖從克拉拉的座位上起身,話還沒說完就向左一踉跄無力的倒在了一旁的座椅上,而在他的右後側頸窩的位置,一片三角形的車玻璃一半嵌進他的皮膚裏,另一半在外面映射着無情的冷光。
……
傅穎自從在男朋友程明死後,就固執的選擇了休學。父母的勸告,親戚的攔阻對她來說都是耳旁風。她也知道自己不該這樣一蹶不振,但她更清楚這條命是程明給她的。
程明就這麽走了,她怎麽能像個沒事兒人一樣繼續上學?況且嘴上說着忘記都是容易的,現實中哪有那麽容易。
一開始傅穎整日以淚洗面,後來哭得感覺淚都要流幹了,就面無表情的窩在床上一動不動。父母擔心她哭壞了身體,只能每天輪流看護她,強迫她吃飯喝水。可是傅穎原本健康的身體還是逐漸消瘦了下去,只不過大半個月的時間過去,就感覺她已經瘦的不像樣子了。
不過後來她似乎終于正常了一些,讓她父母感覺是他們的陪伴和照顧在幫助傅穎走出陰霾。也逐漸對傅穎放了心,不再日夜守護在她身邊,而傅穎對父母的态度也有了很大的轉變,讓她父母相信,傅穎正在走出這次的創傷。
然而父母看不到的是,每度過一個夜晚,傅穎心中的絕望就會更深一些。那些跟程明在一起時美好的回憶,總是不受控制的在傅穎的腦海中盤旋、重演。然而回憶結束後,只剩下了更多的苦澀、思念、絕望。
苦澀的是回憶永遠只會是回憶,而成為不了未來。思念的是,他的一字一句,一舉手一投足,一個笑容一個眼神。絕望的是,這一切的一切她再也不可能有機會重新去擁有和感受了。
所以這麽多天,她一直在考慮一件事。
傅穎坐在床邊,把偷偷買到的安眠藥從床底掏了出來,拿在手心,藥瓶一轉就傳來清脆的嘩啦嘩啦聲。
她知道她不該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可是在這一天天的痛苦中煎熬,她完全看不到自己生命的意義和未來。
況且,她更怕的是去到那個沒有程明的未來。
終于,小藥瓶的瓶蓋被扭開,一顆顆的藥片從瓶中滾落到了傅穎的手掌心。
而寂靜的夜裏,沒有人注意到一個生命的隕落。
……
胡然從小到大都是個蔫兒壞蔫兒壞的男生,喜歡表面上若無其事,但暗地裏使壞陰人。關鍵是,因為他做的隐蔽,還沒人能發現。表面上他跟所有正常的男生一樣,但背地裏卻總是喜歡做一些偷雞摸狗,損人不利己的事情,而且心理特別陰暗,小心眼兒又愛記仇。
初中的時候,因為覺得校門前,開着各樣的車來學校接送孩子上下學的家長們太礙眼,就偷偷買了不倒釘灑在路邊,讓不少家長的轎車、摩托車、機動車都爆了胎。高中的時候,因為班上的女生不接受自己的追求,就讓混混朋友把那女生給搶了。只不過他沒想到的是,因為那幾個混混看女生着實有幾分姿色,就在搶錢以後合夥把女生給禍害了,他們沒膽量給女生搞死,但女生受了刺激,從此就退學了。
不過胡然卻沒有責怪他那群狐朋狗友,反而覺得人家做的很好,這讓他莫名的在學校中有了自信心,覺得自己才是最不好惹的那一個。
本來上了大學之後,他就沒想過再跟那群不成熟的混混聯系了,但後來因為發現學校中有個男教授居然想要非禮自己的女朋友,于是就又找了那群混混朋友,私底下把那教授腿打殘了一條。
只不過用了人家,就算是又有了聯系,而且那群混混覺得他欠了人情,就開始有事沒事的叫他出來花天酒地,當然,花的都是胡然的錢。
不過胡然的家境不錯,所以手頭的錢從來不缺,時間一長,他就成了那幫混混的飯票,因此也沾染了不少壞的習性,甚至不小心栽在了這幫狐朋狗友的手裏,染上了賭瘾。很快,手頭的錢就完全不夠支撐他龐大的賭資輸出了。
要想更快的弄到錢,要麽去搶,要麽去賭,去搶需要利落的身手,但胡然從小體弱,成年後也沒有長成高大威武的樣子,一米七二的身高根本不夠威懾住人,說到體力和身手更是樣樣不行。去賭就還需要資本,他連自己的生活費都用來賭了,哪裏還有什麽資本。他家不是本地,從家裏要沒有明目,家裏也不會給,距離家太遠也不可能回家偷。
到了最後,主意又只能打到了自己的女朋友包曉雪的身上。
兩人坐在街邊的燒烤攤吃飯,包曉雪見胡然一直在給自己灌酒,就勸他少喝點兒。
“你……別管!”胡然酒勁兒已經有了,但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跟包曉雪開口要錢,畢竟最近都是在蹭她的飯,再從她那兒要錢,胡然都覺得自己太得寸進尺了。
上次去參加學校活動,活動沒進行成,倒是給自己剩下了一筆賭資,只不過這些天小贏大輸,輸輸贏贏的這筆錢又都進了別人的口袋。至于之前接過的宋陽她們的電話,因為自己正玩的嗨,也就沒聽兩句就把電話給挂了。
對于現在的他來說,沒錢去賭,比讓他去死更讓他難受。所以什麽死不死的,都賭完了再說。朋友倒是給他聯系了什麽大哥,說是能借他錢,每筆至少一萬,還有利息。但胡然一聽這不是高利貸麽?就沒答應。
“曉雪,那、那個……你能借我點兒錢麽?不多,就一千,我……過幾天就還給你。”胡然又把一杯酒灌下肚,眼神左右飄了半天,才終于開了口。
“一千?我……就剩六百了。借你五百行麽?我撐幾天,家裏應該就給打生活費了。”包曉雪家裏的家境并沒有胡然那麽好,當初會成為胡然的女朋友,也是因為胡然追她的時候出手闊綽,她覺得自己找到了合适的男生,才回應了胡然的告白。
“五百……”胡然沉吟半晌。這五百還不夠押一場的。不行。
“算了吧,我再想辦法。你的錢自己留着吧。”胡然拿起酒瓶将酒悉數灌下,陰沉着臉道。
後來的幾天,胡然一直在想,不就是個賭麽?我控制住自己的欲望不就好了?然而,他錯了,對賭的渴望無時無刻不在牽動着他的神經,沒了賭桌能上,他甚至開始整夜失眠。
幾天之後,他終于堅持不住了,去找了那什麽大哥,借了一萬,小心翼翼的揣在懷裏。
終于再次坐上了賭桌,胡然全然像是變了另一個人,情緒高漲,臉色通紅,興奮不已。
然而沒過十局,胡然就好像喪家之犬一樣敗下了陣來。可是他不死心,總覺得自己下一盤就能贏個大滿貫,馬上又跑到了大哥那裏借了一萬。
但是事情的結局總是出乎意料的相同。他沒了錢,更欠了債,但沒錢還,為了躲債他藏了起來,反正已經是假期了,學校也不會追究他為什麽不來上課。
但他忘了,高利貸的手段從來都是掘地三尺,找不到你就找你親近的人。
于是包曉雪被他們綁走了。而胡然一直關注着那群高利貸打手的動向,他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麽。
可是找上門去,就等于自投羅網。但他想起包曉雪跟他在一起時乖巧的樣子,她有六百卻肯借給自己五百的樣子,卻又不忍心了。
只能硬着頭皮去到了城東廢棄的倉庫。
一進門,胡然就見到了包曉雪被綁在椅子上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的樣子。
他進來這裏之前已經報了警,但不知道多久警·察才能來,于是只能虛張聲勢的喊道:“放了那個女孩兒!”
對面站了起碼四五個彪形大漢,而坐在一旁閉目眼神的大哥則根本沒有把他的話聽在耳中。只是輕輕的向着胡然的方向一揮手。
大漢們得到了命令,便一股腦的沖到了胡然的面前,三兩下就把胡然打翻在地,卻并沒有停下的意思。
拳打腳踢不斷的落在胡然的身上,讓他只能抱緊自己的頭蜷縮在地。
“噗。”終于胡然噴出一口血來,他能感覺得到那是自己的肋骨被踢斷了,呼吸變得費力,而身上的打擊還在繼續。
直到胡然眼神煥然之前,倉庫外響起了警笛聲。高利貸們才停了手,匆匆忙忙的逃走了。
而胡然用盡全力的擡頭看了一眼包曉雪的方向,終于呼出了最後一口氣,腦袋歪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