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暗病
對于崔晴的想法,馬車裏的裴姚姚是一無所知。
一路的舟車勞頓,讓裴姚姚現在這副弱不禁風的身體有些吃不消。
前世體能壯如牛的她,從來沒有沒有體會過大家口中所謂的姨媽疼,以及這種全身冰冷、腹部絞痛的苦楚。
躺在馬車上,抱着餘媽媽給的湯婆子,合着從身體骨子裏冒出來的寒。
加上這一路上的颠簸,讓本就精神不濟的她,更加顯得昏昏沉沉。
路途遙遠,又一路颠簸。
李老頭聽着蕭致遠之前的囑咐,特意将馬車行駛的慢些,穩些。
所以等他們一路風塵仆仆的使進縣城,已經是掌燈時分了。
路上下着蒙蒙細雨,外面炎熱的氣溫才稍稍的涼爽了一點。
縣城不比鄉下,這時候街上依舊車水馬龍,還有不少馬車停留在客棧門前,看着暮色越深,都準備打尖留宿。
李老頭駕着馬車,小心的避開這些的車,朝着縣城的新宅子駛去。
裴姚姚一聲不吭的歪在馬車裏,折騰一天了,本就精神不濟的她,外面的熱鬧也完全沒心思看了。
只希望早點到新住處,早喝上口熱的、洗個熱水澡,早些休息。
餘媽媽靜坐在一旁,看着無精打采的主子,心裏也頗不好受。
她是看着裴姚姚長大的,半個多月前,裴姚姚也是如現在這般,病的十分嚴重,當時眼看人就要不行了,好在峰回路轉好了起來。
所以現在,又看着整個人病病歪歪的,全無往日的生氣的裴姚姚。
讓她心中止不住的難受,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的轉身抹了一把眼淚。
一陣颠簸後,好在馬車終于是達到了目的地,停在一棟二進二出的豪氣宅子跟前。
打眼一看,這棟宅子非常氣派,大門口挂了兩個大紅燈籠,如今已經點上了燈。
在燈光的映襯下,能依稀看見門匾上寫着“蕭府”二字,龍飛鳳舞,相當有氣勢。
裴姚姚就着蕭致遠的手下車後,入目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門口還烏泱泱的站了一堆下人,只是還沒來得及看清,眼前一黑人就暈過去了。
本就面色不佳的裴姚姚這一暈倒,吓得餘媽媽和小桃兒魂都快沒了。
好在身邊的蕭致遠眼疾手快,一把把人接住,打橫抱起,也不顧身邊迎接主子的奴仆們,擡腳就往蕭府正院走去。
那谪仙的面容上,一對好看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臉色陰沉的像是能滴墨。
本就生的高大的人,這一副迫人的氣場沒有收斂,立刻壓得身邊的人話都不敢說了。
“立刻去請縣城裏最好的大夫過來,餘媽媽和小桃兒去拿套幹淨的換洗衣裳來,熱水先燒上,送杯熱糖水過來。”
他每日看餘媽媽給裴姚姚喝下的。
蕭致遠一邊邁着長腿跨進宅子大門,一邊陰沉着臉、有條不紊的吩咐起來。
沉靜的聲音一響起,慌亂的衆人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各司其職去忙起來。
進入正房,看着已經收拾好、鋪好床鋪的內室,蕭致遠的臉上才也終于好看了一點。
徑直走到床頭,掀開被角,就把人放到了榻上。
餘媽媽找人兌的紅糖水也剛好送到了。
高大的男人又把裴姚姚單手扶起來,一手環住她的腰肢,讓其依靠在自己的胸懷,另外那只手小心翼翼的給她喂着紅糖水。
溫熱的糖水湊到嘴邊,昏迷的裴姚姚還是能本能的跟着咽下幾口。
在男人溫暖、踏實的懷裏,就着他極為耐心的手,慢慢的也把一碗紅糖水喝了下去,整個人也稍微暖和了幾分。
剛好這時候下人去請的大夫,也跟着風塵仆仆的趕過來了。
來者是一個胡子花白的老大夫,姓林,背着藥箱,行走之間,衣袂翩翩有種得道高人的感覺。
林大夫是縣裏醫術最好的大夫,本來都準備吃晚飯了。
誰知才剛端起碗筷,還沒來得及吃,店鋪的門就被人給敲響了。
這個點,還能來店鋪說明都是急症。
林大夫心慈,聽那下人說了病人情況,也沒敢耽擱,放下碗筷,就背上藥箱,跟着下人趕過來了。
蕭致遠喂完紅糖水,也沒急着将人放下,而是抱着裴姚姚,一手給她暖肚子,一手握住住她冰涼的小肉爪。
看着大夫來了,才立馬把人放下,起身特意給大夫騰了個位子。
只是人也沒走太遠,就站在邊上看着。
這會天已久黑透了,看病講究望聞問切,為了方便大夫,房間裏早早的就點了好幾掌燈。
為了避免打擾,下人也都自覺的退下去了。
林大夫往前幾步,湊近了瞧了瞧病人的臉色,又上手摸了把脈,對自己之前的猜測,心裏也有了初步的定論。
瞧着身旁面露擔憂的年輕俊美男子,那渾身收不住的冷氣。
心裏猜想這應該就是床上女子的丈夫了,既然如此,心裏猜測的也好說上一說。
“這位夫人體寒嚴重,加之女子經期,本就容易氣血虧損,身體虛弱加上勞累,氣血兩虧才導致的暈倒。
老夫給她開張單子,煎好後立即給她吃下,這幾日好生休養,養好氣血,也就恢複了。”
蕭致遠聽了這話,臉上嚴肅的神情才稍稍放松了下來,不複當時的陰沉。
只是看大夫好像還有未盡之意,稍緩的心又提了起來。
果然,立馬又聽老大夫接着說道;
“不過。”
老大夫停頓了一下,臉上的神色也有幾分凝重。
看了眼床上的小婦人,又看了眼高大俊美的蕭致遠,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才把自己的猜測慢悠悠地道來:
“這位夫人估計曾經落過水,或者碰過什麽陰寒之物,體內留下了病根,若再不及時治療,不僅每月經期都要如此疼痛,還有可能會影響生育。”
蕭致遠雖然之前對裴姚姚的身體有過猜測,但因為之前在村裏畢竟條件有限,也只是心裏有些猜測:自己的小妻子可能身體有些問題。
可也沒想到居然這麽嚴重!
如今證實猜測,又聽到這個事實,心裏不免一驚,看着床上的小妻子的眼睛裏是藏不住的心疼。
又回頭看着大夫,久久說不出話來。
好歹小妻子出生富貴人家,又是獨女,怎麽會病的這麽嚴重都無人知曉,看着床上臉色蒼白的人兒,蕭致遠這心裏堵的難受。
手指微微卷曲着,最後緊緊的握成了拳。
林大夫看過太多婦科,也明白傳宗接代這個事,對男方來說有多重要。
這會兒看着這個男人的表情,也多少會為床上那個年輕小婦人感到可惜,不過如果盡早治療也不算沒有希望。
屋外,餘媽媽正拿着要換洗的衣裳,準備進來,林大夫的這番話自然是一字不漏的都聽進去了。
小姐自小就由她帶着,又是裴老爺的心頭肉,從來沒有出現過落水一事,更不可能有機會接觸到陰寒之物。
這女子若生育艱難,可是實打實的大事!要是讓老爺真這樣認為,還不知道怎麽看自家夫人,那還得了。
餘媽媽當即便坐不住了,立即推門進來,一股腦就把自己的疑惑,給大夫和蕭致遠說了:
“夫人自小由奴婢帶着長大,從來沒有落過水,更不會有機會接觸到那對女子有損的陰私之物,大夫是不是診錯了?”
林大夫醫術高明、一生診治過無數疑難雜症,不說醫術絕倫,至少從來沒有人敢質疑過自己的醫術。
這女子的身體,他是有十足把握才說出口。
看着這個突然出現的下人,進來就對自己醫術提出質疑,當即氣的診金也不想要了,只背上藥箱,擡腳就要離開。
蕭致遠自不會讓人走掉,也看出這大夫是個有真本事的高人,并不是那信口雌黃之輩。
當即拉住怒氣沖沖,準備離去的大夫,雙手握拳認真的給其賠禮道歉:
“大夫稍安勿躁,餘媽媽并非有意質疑您的醫術,還請稍安勿躁,聽在下一言。
內子出身富貴人家,平常請脈之事是絕對不少的,多年無人提及,今日老大夫既然能看出來,說明大夫醫術之高明較常人不能比。”
林大夫看這小子說話不急不緩,對自己也是待之有禮,又肯定了自己的醫術,臉色才微微好看了些,也沒再提提離開之事。
接着,聽到那清冷的聲音繼續說道:
“不知老先生有沒有法子,可以治愈內子體內暗病?藥材、診金都不是問題,還望老先生可以不遺餘力、全力相助。”
林大夫本也不是那見死不救之人,之前雖因質疑醫術頗為惱怒,這會兒看這個年輕人說話如初客氣。
在聽到自己妻子可能難以生育,也是不離不棄,心中多有賞識,也不打算計較之前的不快。
一甩胡子,接着回道:“你小子算問對了人,她這病,旁人不說救治,就是能不能看出來也是個問題,恰好老夫不僅能看出來,也能治。”
蕭致遠一聽,心中大喜,趕忙恭謹的請求老大夫幫忙醫治。
“這病已久,身體要想恢複,的靠養,養只能慢慢的來,急不得。”
老大夫開了藥方,讓人跟着去拿藥,再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背上藥箱就回家去了。
蕭致遠連忙給足了診金,又好生送其出門。
看着人離開後,才回到卧室。
此時的卧室燈火通明,微風拂過,室內的蠟燭被吹着左右搖晃,床上的蚊帳也跟着搖曳生姿。
蕭致遠靜靜地站在床前,一雙靜若深潭般的眼睛,深深地凝望着躺在床上的小妻子。
那寬大的床上,被子下面微微隆起的小小一個包,露在被子外面的精致臉蛋雙眉颦蹙,蒼白又柔弱。
看的蕭致遠的心裏,莫的就有些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