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燈光下,谷晴的臉變得無比詭異,她慢慢地張開嘴,嘴角仿佛裂開了一般,慢慢地變大,猩紅的牙龈和慘白的牙齒全都露了出來。

唐綿綿微微斂了斂眉目,她看着谷晴漸漸猙獰起來的臉,慢慢地後退了一步。

谷晴的臉如同挂着一張人皮,此時終于垮塌了下來,她微微仰着頭,慘白的瞳仁緊緊地盯着唐綿綿,從嘴裏發出“赫赫”的聲音。

唐綿綿問:“你是要吃我嗎?你以前肯定吃了不少人吧。”

說完這句話,她自己也有點恍惚,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她說話的立場完全是站在人類的那邊了,明明以前她最信奉的是适者生存,然而不知什麽時候,她的心裏竟然出現了一種名叫“憤懑”的情緒。

她開始明白,任何生命都是珍貴的,無論是人還是妖,擅自奪取別人的生命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

谷晴似乎察覺出了唐綿綿的不滿,她嘲諷地瞪大眼:“對!我就是要吃了你。”

說完,她伸出手,猛地撲了上來。

唐綿綿一驚,她在洗手臺前快速轉身,洗手液被她的手一掃在地,谷晴一擊不中臉色更加猙獰,她嚎叫一聲又再度撲了上來,水龍頭被她的利爪一掃,冰涼的水柱噴了出來。

頓時,水聲和嘶吼聲混雜在一起,在一片混亂之中,唐綿綿跑出了廁所,這個地方本來就很偏僻,她沒有往人多的地方鑽,反而往深處跑。

谷晴一路猙獰着臉向唐綿綿奔襲而來,唐綿綿咬着牙向前跑,眼看着前方是一面牆,她只是微微停下了一點腳步就被猛地撲倒在地,耳邊傳來腥臭的聲音,她偏過頭躲過了這一咬。

唐綿綿掏出來早就準備好的水果刀向後一刺,谷晴反應很快地向後一退,接着狠狠地鉗制住她的右手。

“就你這點小伎倆還想傷到我?”

說完,她張大嘴,尖利的牙齒剛碰到唐綿綿的手指,就感覺全身一僵,接着渾身不受控制地抽搐,她的手抖了一下,翻到在地。

唐綿綿喘着粗氣站起來,扔掉了手裏的防狼電棒。

她能在晚上一個人出來自然不是沒有準備的,更何況對付這樣一個她不知道深淺的妖怪,一把水果刀怎麽能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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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晴在地上抽搐了兩下,然而她畢竟是妖怪,只是幾秒鐘就恢複了神志,踉踉跄跄地要站起來。唐綿綿又電了她一下,谷晴嘶吼了一聲,無力地跌倒在地。

唐綿綿深吸一口氣,她把水果刀橫在谷晴的脖頸上:“說……那些助理到底是怎麽回事?”

谷晴在這個時候也咧出一個嘲諷的微笑:“當然是……被我吃了。”

唐綿綿的呼吸一滞,她雙手緊緊握住刀柄,在谷晴的脖子上狠狠地壓了下去:“你胡說,上一個助理就好好的,她只不過是憔悴了許多,你到底對她們做了什麽?”

谷晴的胸腔一震,她咧開嘴笑出聲:“你真的以為妖怪就只會吃人嗎?我們還會……吸精氣啊……”

說着,她把臉猛地對準唐綿綿,一股黑氣猛地襲來,唐綿綿頓時覺得頭暈目眩,仿佛全身被抽幹了力氣,她咬着牙拿着刀猛地揮了下去。

谷晴翻身而起,胳膊被重重地劃傷一道,她撸起袖子一看,匕首劃破了皮膚,皮肉翻卷着流出腥臭的血水,她頓時惱羞成怒,伸出胳膊撲了上來。

唐綿綿此時神智有些不清,但她迷迷糊糊地看到,谷晴的手臂上不僅有自己弄的劃痕,還有無數個暗淡的痕跡,像是被猛獸啃過留下的牙印。唐綿綿一愣,眼看着谷晴再度襲上來,唐綿綿趕緊躲過,然而此時渾身像是失去了力氣一般,猛地跪倒在地上。

谷晴陰狠一笑,還想伸出手的時候,遠處傳來工作人員的聲音:

“有人在裏面嗎?”

谷晴臉色一變,猛地抽身而去。

唐綿綿松了一口氣,卻也不敢大意,她迷迷糊糊地摸到防狼棒,剛拿在手心就聽到遠處一聲沉悶的痛叫。似乎是有什麽掐住了谷晴的脖子,将她一擊致命。

唐綿綿一愣,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手指在地上一顫。

在朦胧的視線中,她看不見任何東西,卻能聽到一聲又一聲的腳步聲。

不久,秦确的皮鞋出現在她昏暗的視線裏,唐綿綿揉了揉眼,卻又變得更加模糊。然而她的鼻子還能聞到一股腥氣,就在秦确的右手上,隐約能聽到血滴啪嗒地掉在地上。

“你在這裏幹什麽?”

唐綿綿緩慢地眨了眨眼,她剛想擡頭就覺得眼前一黑。

在向前傾倒的過程中,她自己跌入了一個寬闊的懷抱,秦确的胸膛一震,低沉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

“于定定?”

唐綿綿輕輕地呼吸着,她明明還是有意識的,卻還是不想動,也不知道是被那股黑氣影響還是累了,她的呼吸變得平緩,眼皮也合上了。

意識的最後一秒,她似乎聽到秦确微微緊張的聲音:“……定定?”

第二天一早,唐綿綿醒來的時候,發現周蘭坐在自己窗邊哭,她趕緊掙紮着爬起來,馬上被周蘭壓下去了:

“你再躺一會兒,別動。”

唐綿綿看着周蘭的眼淚,道:“您別哭了,我沒事。”

周蘭擦了擦眼淚,一聽她這麽說眼眶又要發紅:“我能不哭嗎?你老板說你因為太累暈倒了,我知道這份工作不容易,但沒想到會讓你累成那樣……”

老板?難道是秦确?

“媽……是秦确送我回來的嗎?”

周蘭點了點頭,她嘆氣道:“好在他有良心,說給你放幾天假。”

唐綿綿眨了眨眼,她“啊”了一聲,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似乎是想到昨天晚上的那個胸膛,她的臉微微發熱,手心和腳心似乎被火烤了一般,不自覺地蜷縮起來了。

周蘭罵了她幾句,許是守了一夜也累了,白着臉回去休息了。

唐綿綿看她走後趕緊給陶萍打電話,陶萍似乎很忙,半天才接,一接就哼了一句:

“誰啊?”

唐綿綿道:“陶姐,是我。”

陶萍的呼吸一頓,接着她似乎找了一處安靜的地方,噪音少了許多,聲音也和緩下來了:

“你不好好休息,怎麽打電話過來了?”

唐綿綿低下頭,用手扣着被角:“我想問一下……片場怎麽樣了。”

陶萍嘆口氣:“亂死了,隔壁劇組的谷晴似乎失蹤了。”

唐綿綿扣着被子的手一頓,她本來就預料到這個結果,然而此時聽了還是有點驚訝:“失蹤了?”

陶萍道:“從昨天晚上,沒人看到她去了哪裏,一下子就失蹤了。你說怪不怪?聽說常瑞和傷心得不行,警察來來往往的,網上又是瘋言瘋語,隔壁組已經快要停工了。”

唐綿綿鼓起了臉頰,想說什麽,還是嘆了一口氣。

在她看來,谷晴完全是自作自受,如果她真的是死在秦确的手上,也算是對那些冤魂有了交代。然而一個“人”的死,牽扯到這麽多人,也是很讓人難受的。

她拿着手機,想要問一下秦确,卻總是張不了口。和陶萍聊了一會,她道:

“我會争取早點去上班的。”

陶萍趕緊道:“你還是在家裏好好養着吧……”

唐綿綿一愣:“為啥啊。”

陶萍頓時氣道:“你暈過去了沒看見,秦哥一臉焦急地抱着你跑,快要穿過整個影視城了。這下可好,該看見的不該看見的都看見了,現在網上又是一輪腥風血雨,你還在在家老老實實地待着吧。”

唐綿綿瞪大眼,半晌又是尴尬又是羞恥地應了一聲。

放下手機後,她擡起頭,海報上的秦确似乎在注視着她,唐綿綿被看得心發慌,就像是被猛地吹進一口熱風,臉色越來越紅,最後,她一蹬腿猛地縮進了被子裏。

由于身體還有點虛弱,唐綿綿一躺就是一天,期間伺候周蘭的阿姨來過兩次,伺候兩個人,讓唐綿綿很是過意不去,給了她紅包才好過些。

許是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她睡到半夜突然睜開眼。

一睜眼,就感覺自己的床邊有一道黑影背對着自己坐着,黑暗中,那個身影仿佛是由霧氣組成,朦胧之中又像是霧氣不斷凝結的實體。他的脊背微彎,視線一直盯着窗戶,似乎在弓着腰渾身戒備着。

唐綿綿轉了轉眼珠,在被窩裏偷偷晃了晃腳丫,下一秒,就感覺自己的被子被對方輕輕壓了一下,似乎怪自己的睡相不好,還嫌棄地彈了一下舌尖。

她的眼角立馬就彎起來了。

她故意發出一點聲響,然後翻一個身,手臂就挂在了對方的腰上,對方的格外地細,她卻不敢用力,只敢輕輕地搭了個邊兒。然而就是這麽一點“邊兒”,她也能感受到對方的勁瘦。

唐綿綿竭力平緩呼吸,然而心髒快要緊張得炸開。

那人的身形一僵,不耐煩地“啧”了一聲:

“什麽毛病……”

說着,他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轉了一圈,幾次想要掰開,最後還是沒有動。他咬了咬牙,拉了一下被子完全地蓋住了她的手臂。

唐綿綿在黑暗裏眨了眨眼,無聲地一笑。

養了幾天之後,她精神好了很多,臉上還長了許多肉。

她歡天喜地地去上工以後,連不怎麽說話的李科都翻了白眼,說她簡直是來拉仇恨,這幾天她不在,秦确發脾氣的次數直線上升,幾個人苦不堪言,她可好,還胖了許多。

唐綿綿毫無愧疚地道了歉,之後在片場裏找到秦确。秦确正在吊威亞,一番行雲流水的動作之後,翩然落地,他對着鏡頭狠狠地抹去嘴角的鮮血,頗有點嗜血的邪肆感。

唐綿綿恍惚了一下。

秦确看到了她,眉目一斂嘴巴先勾出個笑來:“怎麽,這幾天沒我的壓迫,反而長了肉?”

唐綿綿早就習慣了他的諷刺,反震她知道那人的心是什麽樣就夠了。她颠颠地跑過去,道:

“秦哥,我來上班了。”

秦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确定身體好了嗎?如果這次再暈倒,可別賴我壓迫你。”

唐綿綿道:“我沒事了,你不用擔心。”

“擔心?”秦确一愣,接着嘲諷地挑起眉梢:“沒事別睡太多,把大腦萎縮了吧。”

說完,他轉身就走。

唐綿綿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天,陶萍忍不住了,牙疼地問:“你這是在家裏躺傻了,敢這麽跟他說話?你就不怕他炒了你?”

唐綿綿認真地道:“男人說的話都不能信的。”

陶萍:“???”

唐綿綿特意去隔壁劇組看了一眼,似乎所有人都處于愁雲慘淡之中,特別是常瑞和,不拍戲的時候一直在發呆,他的臉色蒼白,身形也消瘦了不少。

似乎注意到了唐綿綿的目光,他主動走了過來,嘆了一口氣:

“看見你我就想起谷晴。”

他這麽一說,唐綿綿反而不好走了,只好站直了聽他說話。

常瑞和的眼眶有點發紅,他深吸一口氣道:“她陪了我好幾年了,沒想到這一次突然就不見了……”

唐綿綿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只好道:“她……會沒事的。”

常瑞和點了點頭,道:“我也相信她會沒事的,畢竟她對我盡心盡力,還那麽能幹,我不相信這麽好的人會出事。”

唐綿綿尴尬地咧了一下嘴角,道:“我也覺得。”

回去的時候,她特意去了那條巷子裏看了一眼,發現在谷晴死的地方,沒有血跡,也沒有殘肢斷臂,那麽秦确是到底怎麽把她弄走的?

這個疑問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谷晴曾經對她說過,秦确的粉絲數量龐大,裏面不僅有各種各樣的人,也可能有吃人的“畜生”,似乎是被各種傳言和視頻刺激到了,那些個妖怪也嘗試着對她下手了。

不論是白天,還是晚上,她都能感覺得到有人在偷窺她,有時候令她毛骨悚然。

在劇組組織的一次探班上,這種感覺更加強烈。她在後臺收拾東西,沒想到門突然一響,突然闖進來一個女生。

唐綿綿一愣,在後臺基本上沒有粉絲能過來啊。她轉頭看向來人,見她臉色青白,雙眼微紅,嘴角比常人大了一圈,身上帶着若有似無的腥氣,唐綿綿的心頓時一沉。這是“粉絲”找上門來了,這是要吃了她還是要撕了她?

她下意識地把手放進包裏。

那人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唐綿綿,然後慢慢地眯起眼:“你就是于定定?”

唐綿綿皺着眉點頭。

“你也是妖怪?”

唐綿綿:“??!”她什麽時候變成妖怪了?

那姑娘哼了聲,接着咧開嘴露出尖利的獠牙:“別裝了,我能聞到你身上的氣味,人類不可能有這麽精純的氣息。”

她鼓着臉強調:“我不是妖怪。”

女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着慢慢地靠近她:“這個氣味……你是葡萄精還是什麽精,這麽甜?”

“葡萄?”唐綿綿愣了,她猛地就想起秦确說的那寫莫名其妙的話,還不等她深想,女生上來就對她伸出猩紅的舌尖,她的舌尖奇長無比,差點舔到唐綿綿的臉。

“我本來是想要吃了你的……不過看你也是同類的份兒上饒你一命。”

唐綿綿嘆口氣:“我不是妖怪,也不是葡萄精,我就是一個普通的人。”

女生根本不聽,她威脅地眯起眼:“……好好對哥哥,否則我回來吃了你。”

說完,她的身形似風,猛地消失在室內。

門哐當一聲又關了,唐綿綿眨了眨眼,半晌回不過神。

唐綿綿以為白天的一波就夠了,沒想到晚上又來一次,她去送道具的時候,感到耳邊似乎有風聲閃過,她眉頭一皺,熟練地抽出刀反手一揮,猛地紮住一個黑球。

她借着月色看去,被釘在刀下的,說不上是什麽怪物,反倒像是一顆煤球長了一嘴的獠牙,張牙舞爪地沖她嘶吼着,可以想象,如果被它咬傷一口,她就是不死也得脫下一塊皮。

唐綿綿鼓起臉頰,有點生氣了。

這些、這些個妖怪,怎麽、怎麽就這麽……希望她死嗎?

她說不出罵人的話,半晌把自己的臉憋得通紅。

唐綿綿把妖怪處理好後,氣沖沖地往回走,然而剛過了一個巷口,就聽見拐角處傳來滲人的咀嚼聲,像是血肉随着骨頭一起被咬斷,那聲音聽得她渾身發麻。

她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咬着唇偷偷地探頭一看。

一瞬間,她猛地瞪大了眼。

月色下,秦确還穿着那身黑色的戲服,一腿蜷起倚在牆角。

他的手上,是那個小怪物的殘肢,血液嘩啦啦淌了滿手。本來清瘦的臉頰微微鼓起,嘎吱嘎吱的咀嚼聲格外地清脆。

他面無表情地咀嚼着,仿佛吃着一團無味的幹糧。

唐綿綿呼吸一滞,臉上閃過片刻的僵硬。

秦确似乎聽到了聲音,用大拇指抹去了嘴角的血跡,漫不經心地轉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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