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邊伯賢和金鐘仁又恢複了往日的親密。邊伯賢仍然每天對金鐘仁惡聲惡氣的,金鐘仁仍然對邊伯賢百般縱容。即使被人看不慣,可是這是人家兩個人之間的事,別人看不慣有個屁用。

樸燦烈不止一次問邊伯賢,經過這一出鬧劇,兩人的關系有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邊伯賢卻只是白他一眼,你想要什麽進展,哪能有什麽進展,拜托別這麽狗血行不行?我和鐘仁之間可是純潔的友誼,情比金堅的友誼。樸燦烈話中的深意邊伯賢不會聽不出來,真不知道他是在裝傻,還是确實如此。當然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12個人的宿舍終于回複了往日的溫馨和諧。或許除了吳世勳和鹿晗,兩人的症結究竟是什麽,或許只有他們兩人最清楚。

早上去洗漱的時候,碰巧與剛洗漱完畢的吳世勳打了個照面。金鐘仁有些尴尬,躲也不是,無視也不是。主動打招呼有些難為情,道歉呢卻覺得說不出口。再看向吳世勳,卻發現那人也是怔愣在原地,半張着嘴巴,像是有話要講。對視了半晌,金鐘仁忽然垂下了腦袋,錯開了吳世勳投來的灼熱的目光。吳世勳一臉苦笑,往旁邊挪了挪想要離開。卻在經過金鐘仁時被那人抓住了手臂。

“昨天的事,我太沖動了。對不起,世勳。”說完金鐘仁松開他的胳膊,用手撓着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以為你生氣了,我昨天不是故意的,我……”吳世勳的聲音軟軟糯糯,好像小奶包從來沒有長大過。

金鐘仁一把勾過吳世勳的脖子,頭頂着那人的腦袋,嘴裏卻說着:“我怎麽會生你的氣啊,你是我的竹馬嘛。”

吳世勳霎時眼眶通紅,喉嚨一陣發緊,什麽話也說不出了。金鐘仁、李泰民和他曾經是練習生中的鐵三角,年齡相仿,興趣相投,三人無話不談,也一起進行了不少惡作劇,讓同為練習生的哥哥們頭疼不已。盡管他們之間吵過不少架,但還從來沒有像昨天那樣動起真格的,卻還是為了另外一個……并非不相幹的人。

和好如初的兩人勾肩搭背地往客廳走,金鐘仁已經全然忘記了自己去洗漱間最初的目的。趁着吳世勳心情大好,金鐘仁又想趁機調和他與鹿晗之間久積的矛盾。

“世勳吶,你和鹿晗哥是不是有什麽誤會?”金鐘仁試探着問了句。

吳世勳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一僵,于是便不着痕跡地岔開了話題,“啊,好餓,不知道早飯吃什麽。”金鐘仁覺得自己肩上一空,吳世勳已經把手收了回去,靜靜地坐在飯桌旁邊了。看來從吳世勳這裏找突破口,大概是沒有什麽可能了。金鐘仁自顧自地搖了搖頭。

邊伯賢不是記仇的人,矛盾已經消除,他與鹿晗之間的相處模式絲毫沒有收到影響。就像現在,他正與金鐘仁一道聽着鹿晗講解自己喜歡的球隊和球賽,不時發出幾聲啧聲,聲音裏卻滿是佩服。邊伯賢終于明白金鐘仁前些日子像小跟班一樣粘着鹿晗的原因了,鹿晗真的是個很容易吸引聽者注意力的人,或者說與這樣無論外在抑或修養都絕佳的人相處,換做是誰都不願輕易移開視線。鹿晗還在滿腔熱情地為兩個好奇寶寶作介紹,一雙明眸流光暗轉,低頭的時候濃密纖長的睫毛撲在臉上,打下一片濃稠的陰影,美好地有些不真實。

“伯賢你怎麽一直盯着我的臉看,有髒東西麽?”鹿晗突然開口,一手還不停摸着自己的臉。

“啊……不是,不是,沒……沒有的。”偷窺被人當場抓現行這種事怎麽好意思說出口,邊伯賢磕磕巴巴的解釋着。金鐘仁卻好死不死地戳着他的臉,一臉懵懂地說:“伯賢啊,你臉怎麽這麽紅,是不是發燒?”邊伯賢一個眼刀送過去,金鐘仁就乖乖噤了聲。

鹿晗看着兩人的互動暗覺好笑,卻為了保護某人的自尊心,只是搖了搖頭。

金鐘仁卻環顧了一下四周,忽然湊近鹿晗神秘兮兮地說:“鹿晗哥,問你件事行不行?”

鹿晗點頭應允,金鐘仁卻猶豫了半晌,他說:“鹿晗哥,你和世勳是不是有什麽誤會?你倆都多久了,天天這麽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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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的笑意漸漸黯淡下來,好半天才回了句:“我倆的事,不是誰道歉就能解決的。”

金鐘仁有些急了,聲音也不自覺提高了分貝,“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你不試試怎麽知道,大不了就打一架,打完什麽都解決了。”

聽完金鐘仁的話,鹿晗有些哭笑不得。他和吳世勳之間的積怨如果真像金鐘仁說得這樣簡單化解,他倒寧願被吳世勳打一頓。可是人心卻哪是一頓拳腳便能輕易改變的呢?

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人心的決絕卻又超出蒲葦磐石不止一點半點。

見金鐘仁還想說什麽,邊伯賢猛地掐了一把他的大腿,直疼得那人龇牙咧嘴。趁那人來不及說話,匆匆說了句:“鹿晗哥,我和鐘仁還有點事,下次再講吧。麻煩了。”轉身便生拉硬扯地拖走了金鐘仁。邊伯賢是親眼目睹了鹿晗和吳世勳決裂的人,個中原委他大抵也猜出了些,恐怕他們兩人的心結,只有随時間一點一點去化解,當事人急不得,別人更是無從插手。

鹿晗不知道是不是吃錯了東西,整個下午一直在胃疼,到了四點光景,已經嚴重到不停嘔吐。本來因為沒有行程所以整個人懶散松懈,又因為突如其來的身體不适而顯得越發憔悴起來。

鹿晗突然闖進洗手間就是一陣嘔吐,已經吐了四次,中午本來也沒吃多少,這下更是全都吐了出來。半蹲在馬桶旁,胃裏還是陣陣翻湧,不住絞痛着。身上沒什麽力氣,好不容易站起身來,又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身體本能地向後傾,卻意外地落入了一個不算寬闊的懷抱。那人身上沒什麽肉,骨頭硌得鹿晗的肩膀生疼。

“你病了?”熟悉的淡漠聲線,鹿晗猛地掙脫出那人的束縛。

“沒什麽事。”鹿晗有些難為情,也不擡眼看他,徑直走到洗面池旁漱口。

“你總是這樣。”吳世勳站在原地看着他,臉上是難掩的心疼。“對別人好,卻學不會對自己好點,你這個人,真的很不讨喜。”

鹿晗心裏有些煩躁。想與那人争辯,卻覺得嗓子被灼得火辣辣的疼,便不再開口。

鹿晗擡起頭看鏡中的自己,因為脫水嚴重,顯得面色愈發蒼白,嘴唇上已經起了一層死皮。

吳世勳已經踱至鹿晗身邊,正透過鏡子注視着他。半晌才說:“這些日子你過得并不好,你又瘦了,臉上都沒什麽肉了。”

“你想說什麽?”鹿晗強撐着站直身體與他面對面交談,額上已經滲出了缜密的汗珠。

“我只是想問問你,如果我換個時間跟你說那件事,你會不會考慮得久一點?”吳世勳的眼睛直直盯着鹿晗的雙眸,像是要看穿他的心思。可惜除了空靈,他什麽也看不出。

“不會。”鹿晗話說得決絕,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他說:“世勳,你能不能別再提這件事,我們就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不好嗎?”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問你,你能不能正視現實,至少誠懇地重新考慮我的要求?”吳世勳步步逼近鹿晗,趁那人意欲後退之時迅速伸出右手抵在那人的脖頸,強制那人直視自己的眼睛。

渾身脫力的鹿晗甚至放棄了掙紮的念頭,只是一臉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做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鹿晗,睜開眼睛看看我行嗎?和我在一起,就這麽讓你為難嗎?鹿晗,求你看看我,看看我。”從最初的咄咄逼人到最後竟變成了央求,吳世勳的聲音裏甚至帶上了哭腔。

他想像以前每一次那樣對着這個最寵自己的哥哥撒嬌,然後得到他的妥協退讓。而這一次,他做不到的。而那個人也絕對不會對自己妥協了。他們之前,從他決定跨出實質性的第一步起就注定回不去了。

吳世勳收回了鉗制在鹿晗脖頸的右手。一臉喪氣,聲音又恢複了往日的疏離。他說:“我不逼你,你記得吃藥,別讓我……們大家擔心。”然後就逃似得離開了洗手間。門被關上的剎那,鹿晗整個人也渾身癱軟地跌坐在地上。

無意間路過洗手間聽到了兩人全部對話的金鐘仁已經僵在了原地,甚至連吳世勳從裏面走出來都毫無察覺。吳世勳看了眼金鐘仁,确認那人已經知曉了自己和鹿晗關系決裂的始末。一直以為的逞強終于在竹馬面前崩解,眼淚剎那間便奪眶而出。甚至不給金鐘仁反應的機會,吳世勳已經倚在金鐘仁的肩膀嗡嗡地哭出聲來。嘴裏喃喃着什麽,細聽卻發現反反複複只有一句:“鐘仁,世勳怕了。”

金鐘仁只覺得身體一陣發冷,好像被人生生扯住了心髒,所有的情緒在瞬間到達接近崩潰的臨界點。金鐘仁的手還在不停地顫抖着,終于落在世勳的脊背上,一邊幫他順氣,卻發現連自己都泣不成聲。

你一定不知道我心裏有多疼,就好像小時候我們中任何一人犯了錯誤,其餘一個都一定會連坐一樣。我們之間親密如雙生,對方的重要性早就在成長中融進了自己的骨血。你在我面前哭泣,引得我身體裏每一塊骨骼都在叫嚣。從小便因長你幾十天而暗自發誓一定不讓你受委屈,而現在我卻這樣無能為力。我該怎樣幫你,怎樣安慰才是為你好,怎樣做才能真正對你好?

鹿晗倚在門上,卻沒有勇氣擰開門把手。他不是聽不出吳世勳哽咽裏的脆弱和絕望,他只是怕自己一旦親眼目睹便會不由得心軟。他怕自己會像以前每一次那樣一臉寵溺地說世勳吶,哥什麽都依你。他更怕自己會就此萬劫不複。鹿晗是個膽小鬼,他比誰都清楚。他甚至不肯放任自己哭成聲來,只好捂緊了嘴巴不住地抽噎。

愛是痛,追逐是痛。卻不能因此放棄追逐,更不會為此喪失愛的能力。無關乎年齡,無關乎性別,卻只關乎相互傾心的兩人。而用情至深之人,往往失去了主動權,卻在選擇中不斷傷害着愛人,折磨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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