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争執

出門辦假證的兩人按照小廣告上的指示,好不容易才找到目的地。

看着眼前的黝黑的小巷,雲亦若有所悟。“原來辦假證的和氏行師公會一樣,都是越不起眼越好。”

秦楚說:“要是雅布會長聽見你這句話,一定會吐血。”

兩人在巷中兜兜轉轉,繞過各種兜售不明物品的店。在經過一個店時,雲亦聽見放在店門口的密封箱子裏傳來疑似呻~吟的聲音,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店主朝他意味深長地一笑,“要來點好貨嗎,年輕人?”

秦楚趕緊拉着他離開,并吩咐他不要再亂看。然而看着還在不斷回頭的人,秦楚懷疑他又把自己的話當成了耳邊風。

這樣轉了約莫有五分鐘,兩人在一個不起眼的紅色小屋前停下。

“就是這裏了。”

這次,秦楚沒有敲門就走了進去。窄小低矮的店鋪內只能容下寥寥幾人,屋內燈光昏暗,在一個幾乎被人遺忘的角落,坐着一個戴着兜帽的奇怪的人。秦楚讓雲亦等着,自己走上前去,與那人低聲交談了一會。

不一會,他便對後招手,示意雲亦跟過來。

“在這裏填上你的名字。”拿出一張紙,遞出筆,秦楚對雲亦道。

而雲亦望着那支筆,猶豫了一會。

“沒事,是普通的筆。”愣了一下,随即秦楚明白了少年在猶豫什麽。

氏行師可以通過擁有力量的筆來制作絮,而如果用這種筆寫下自己的名字,就等于是簽訂了一份契約。

店鋪老板了然看了少年一眼。“小子,來我這店的各種各樣的人都有,信不過我就別辦。”

人家都說這麽明白,雲亦也爽快地拿起筆寫上自己的名字。秦楚忍不住湊過頭去看,見書寫在紙上的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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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亦。

這是他的真名嗎,還是一時起的假名?秦楚有些懷疑。

“可以了嗎?”雲亦擡頭問,目光中帶着一些對未知事物的困惑,也有對秦楚的信賴。

“恩。”秦楚揉亂雲亦一頭亂發,沒有再想下去。

老板拿起紙返回裏屋,只聽裏面吱喳作響,不一會老板又從屋裏出來,同時遞過一張薄薄的牌子。

“這麽快?”

“當然,一分錢一分貨嘛。”

秦楚滿意地點頭,示意雲亦收起那張木牌。

“保存好,以後這就是你身為‘雲亦’的證明。”

雲亦握着身份牌,重重地點了點頭。

走出小店後,雲亦道:“身份牌也有了,我們現在就去公會報名參賽。”

“現在?”秦楚錯愕。

“越快越好,而且我們還有很多需要準備的東西,走吧。”

于是暌違三天後,兩人再次站在了氏行師公會的大門前。進門前秦楚還緊張了一番,不過這一次警報并沒有響。看來雲亦說的對,上一次警報系統只是對他身上殘留的末影族氣息有反應,等氣息消失了就不會再有問題。只是,秦楚沒發現自己還遺忘了另一個問題。

雲亦從沿東戰線來到羨城,花了大半個月時間。這半個月以來,殘留氣息都沒有消失幹淨。怎麽就這短短三天,這一次就沒再次測到殘留氣息呢?

雲亦仿佛不經意地擡頭望了眼監控系統,随後收回視線。

剛一進入大門,像是到了另一個世界。原本門口樸素簡陋的裝飾,到了門內全然變了一副模樣。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足以容納千人的大廳。大廳成圓形,向上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五彩的玻璃吊頂将陽光打碎成彩色撒下。在它四周則環繞了一圈房間,從一樓到三樓,這一圈房間以大廳為中心軸層層鋪展開。最起碼得有上百間房。從外表看,完全想不到這挂名為商業旅店的建築內竟然還有這麽大的空間。

“哎呦,瞧瞧是誰來了。”

兩人剛進大廳沒多久,就被人找上茬。

秦楚心中一沉,不動聲色地将雲亦攔在身後。迎面,走過來的幾個模樣嚣張的人。為首的年輕人,雖然貌不驚人,穿着打扮卻無一不精致,可見是個有家底的。

“這不是秦風大人的弟弟麽,怎麽今天有幸屆臨公會?不躲在家哭着喊着等你大哥了?”他走到秦楚面前,蔑視道:“我真是沒想到,秦楚,你如今不僅沒有實力,連臉面都沒有了嗎?剛捅了那麽大簍子還有臉面來公會?”

雲亦皺了皺眉,正要上前,卻被秦楚一把拉住。他有些不滿地擡頭瞪視秦楚,卻見對方根本沒有看自己,而是似笑非笑地望着那個挑釁的家夥。

“我還當是誰,原來是我們的一星氏行師,石羨治。石少爺,你有心情在這裏調侃我,看樣子今年第五次的二星考核是沒有問題了?”

他這話一說出口,簡直是殺人于無形,對方臉色瞬間蒼白。

氏行師按照實力劃分等級,最低是一星,最高是五星級別。據說在五星以上還存在另一種級別,只是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那只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傳言。不過,雖然不敢奢望頂峰,但是尋常氏行師稍加努力升到二三星也并不是難事。而眼前挑釁秦風的這位大少爺,卻連續五年考二星等級失敗。然而由于他貴為城主獨子,羨城幾乎沒有人敢拿這件事來嘲笑。除了一個人,被他視為眼中釘的秦楚。

因為秦風身份特殊,旁人不敢拿他弟弟秦楚開刀,石羨治大多數時候也只能忍氣吞聲。這一次他好不容易打聽到消息,聽說秦楚最近實力下降得厲害,又得罪了會長,才特意過來嘲笑一番。沒想到偷雞不成反蝕把米,被奚落的成了他自己。

“秦楚!我看你還能得意到什麽時候?”石羨治惱羞成怒道:“沒有了秦風庇護,哪個會把你放在眼裏?”

“這很重要嗎?”

“你這家夥又是誰?”石羨治看着突然出聲的人。

雲亦推開秦楚擋住他的手,走到前面,看着石羨治。

“蝼蟻只能看到眼前的龃龉腐蟲,卻去嘲笑抨擊長空的雄鷹不自量力。”他微微抿起唇,“但是蝼蟻的看法,雄鷹需要在乎嗎?”

雲亦說這句話時并未多盛氣淩人,卻将旁人壓得說不出話來。仿佛他自有一股氣質,哪怕再傲慢也是有資本。

照理來說,秦楚應該謹慎地提雲亦低調。但是不知為何,他卻說不出話。仿佛雲亦就應該如此耀眼,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能奪走屬于他的一絲光彩。而看着這樣的雲亦,更是讓秦楚移不開目光,似乎早已這樣凝望了許久。

你究竟是什麽人?秦楚緊緊盯着身前人的背影,只感覺心髒在猛烈跳動。

而直面雲亦的石羨治,此時卻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他并沒去過戰場,不知何為殺氣。只是覺得在這個少年面前,自己仿佛真的脆弱得如蝼蟻不堪一擊。

“怎麽了,怎麽了,誰又在外面鬧事?”

正在氣氛有些僵持時,有人走進大廳,注意到了這邊的異樣。雅布看着這邊聚集的人群,又看到了讓他頭疼的那張臉。

“秦楚,又是……咳。”他看了雲亦一眼,想起上回的尴尬,于是放緩語氣道:“你這次來公會,是準備解釋上次的事?”

秦楚也很給面子道:“上次只是一場誤會,會長。不過這次我們來此另有目的。”說着遞過一張表格。“我和我的同伴,決定報名參加這次的氏行師大賽。”

“哦,報名參賽啊。”雅布看着眼前的申請書,有些為難。“可是我們羨城只有一個參賽名額,這名額本來已經……”他頓了頓,收回下半句話。“總之,這個名額我不能輕易決定。或者你可以考慮一下和其他人組隊,比如石羨治就挺出色,你們倆個都是青年才俊,代表我們羨城出賽不是正好。”

鬼才和他是青年才俊。秦楚皮笑肉不笑道:“我已經确定了同伴。會長,如果你對人選有疑慮,不妨舉辦一次公開對決,勝者獲得參賽名額,如何?”

這小子真是不讓人省心!雅布會長頭很痛,雅布會長心更痛,他已經答應好城主內定石羨治,要是被秦楚擾亂了的話,那到手的好處可就泡湯了。

“比就比!三天後就在這裏,我們決出誰才有資格參賽。”關鍵時刻卻是石羨治出聲了。他明顯被氣得不輕,已經顧不得輕重。“醜話可說在前頭,秦楚,到時候你要是輸了,跪下來求我我也不會帶你參賽!”

秦楚沖他微笑,“彼此彼此。”

說完,他不再理會這個纨绔小子,轉身對雅布道:“會長,關于上回的事……”

雅布一擺手,“跟我進辦公室,找個安靜的地方談一談。”

看着秦楚無視自己,跟着會長離開,石羨治在後面氣得牙癢。有喽啰湊到他耳邊道:“少爺,這個秦楚真是太傲慢了,該給他點顏色嘗嘗。要不,我們這樣。”他比了比一個劃脖子的手勢。

“笨蛋!弄出人命被發現怎麽辦?”石羨治揍他一頓,“而且現在也不知秦風究竟怎樣,我們也不好下狠手。”

“那您看……”

石羨治看着前面幾個人的背影,冷笑。

“我自有辦法。秦楚,這回你可是太過自大了。”

喽啰瞪大眼,“少爺,您難道是想要請那一位出手?”

石羨治狠狠一笑,“走!我會讓他知道得罪我的下場。”

幾個小弟跟着他,魚貫而出。

那邊正往前走的雲亦,突然回頭看了一眼。

“怎麽了?”秦楚問。

“沒有。”雲亦淡淡道:“不過是蚍蜉撼樹,不足挂齒。”

他又轉身看向秦楚,沒想到這一次,他們并肩而戰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這不由讓雲亦回想起了以前,在秦楚還不是秦楚,在他還沒有經歷過死亡的時候。

那時,他們浴血而戰,将後背交給彼此,面對數以倍計的敵人也從不退縮。

那時,哪怕連天空都被染紅,也無法滲透他們一絲。雲亦曾以為,這世上沒有他們無法戰勝的敵人,沒有他們去不到的地方。

那時候,雲亦的身邊還有着許多值得信賴的夥伴,而他也認為自己的職責,就是保護他們和這個國家。

而如今物是人非,一腔熱血已經化作冷灰,秦楚甚至連他自己是誰都不記得。再想起那段瀝血時光,除了心中尚未熄滅的一點餘燼,只有——雲亦低下頭,掩住眼中掠過的暗芒。

他對這個世界的恨。

【史載:希亞赫斯二世,幻絮45年,戰亡。幻獸王路西法多,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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