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五十八

謝晏放下碗, 看着她倆道:“兩個問題, 選一個回答吧。”答完一個再一個。

思謝腳底抹油:“我選擇出去消消食。”

顧蘇跟着站起, “思謝還不熟悉皇宮, 我給她帶帶路。”

謝晏一把将她攬入懷, 手下沒有幾兩肉, 摸着全是支楞的骨頭。鎖骨眼窩深陷, 看上去就是個沒吃飽飯的小可憐。他抱起來掂了掂,太輕了,仿佛一陣風來都能把她吹跑, 他一刻也不能撒手。

“吃不下飯?你到底怎麽了,跟朕說好不好,是誰答應不再騙朕, 卻又三天兩頭地違約?”謝晏想了想可能的原因, 不确定道,“是不是笙籬?”

整個太醫院束手無策的難題, 突然就解決了, 總不會是輕輕松松的。

“是。你不用擔心, 我這個就是心理問題, 調整一段時間就好了。”

謝晏只知道是小景的師父幫了顧蘇, 具體過程顧蘇沒和他細說。

“你都調整了快一個月了, 怎麽都不見好,還是找太醫看看。”

謝晏低頭親吻她的發心,“你不說, 朕也猜得出那是多麽痛苦的經歷。朕寧願你什麽都不會, 舒舒服服地當一個閑職皇後,養花逗鳥,大手大腳把朕的錢花光。人家雲游之人潇灑萬分,哪有一個像你操心這麽多事的。沿海倭寇要管,兩國邦交要理,別人的愛恨情仇要幫……唯獨不愛惜自己。可朕依然得感謝你的操心。”

柳丁說笙籬在顧蘇體內紮根,二者同生同長,短時間內拔除根本就是用命在賭。

“你別這麽當回事,我就是閑不下來。我樂意為你操心,換了別人我也不願意啊。”顧蘇道,“我想吃葡萄了,你給剝嗎?”

“給。”

顧蘇躺在貴妃椅上,手上拿着從藏書閣扒拉出來的雜記,張口等投喂。一顆葡萄去皮去籽入口,完了還附帶一個個親親。

謝晏低頭舔過她嘴角的葡萄汁,一本正經評價:“都很甜。”

顧蘇吃了一小串,手腳并用坐起來,“有件事我還是得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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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晏專心剝皮,勾着嘴角,“你說,我聽着。”

青綠透亮的葡萄,骨節分明的手指,連指甲蓋都那麽好看。

“嗯?”

顧蘇對着它發了會兒呆,被謝晏一問,才猛然清醒過來,“燕萊看上思謝了,可能會來大宣提親。他出兵緣由就是為了找思謝,那時還不知道她是公主,後來知道了就撤兵了。”

“哼,拒了。”謝晏不放在心上,大宣唯一的公主,剛找回來就想娶走?江山為聘都得考慮個兩三年。

顧蘇幹笑:“哈哈,我也這麽想的……可是思謝同意啊。”

顧蘇忙奪過他手上的葡萄塞進謝晏嘴裏,拍着他的背給他順氣。

“什……唔……”謝晏話被堵住,火發不出來,迅速嚼三倆口咽下去,還沒說話,顧蘇又給他剝了一顆。

他單手捏住顧蘇的臉,一低頭把整顆葡萄渡過去,順便伸進舌頭勾了勾顧蘇的。

“朕很好,不需要葡萄。”謝晏冷靜道,然後冷靜地把剩下的葡萄拿起來繼續投喂顧蘇。

謝晏不好在顧蘇面前生氣,只好把它當成發洩物,捏爆一個又一個,汁水橫流,慘不忍睹。

顧蘇:……并不想喝葡萄汁。

她安慰謝晏:“思謝有她自己的想法,她年紀輕,或許還沒等燕萊過來自己就改變主意了。如果你是擔心他不良于行,委屈了思謝。這個倒不是問題,我看她甘之如饴,有事沒事還能欺負着玩。思謝要是願意的話,她師父也能治好。”她也不舍得思謝遠嫁,可是她不能當王母娘娘啊。

謝晏只聽進去了前半段話。小景年幼,不急着嫁,拖個兩年,光景就又是另一副了。京城離燕澤王都山水千重,燕萊要是明着一套暗地一套,小景嫁過去孤苦無依,受了天大的委屈他作為兄長都不能及時替她出頭,這個畫面,他光想想都忍不了。

若燕萊真有心,十年八載都等得起。

謝晏滿意,覺得此計甚好,剝葡萄的手法都溫柔了起來。

顧蘇看着謝晏微微笑的模樣,心裏默默給燕萊點了一桌蠟燭。

謝晏并不是情理不通的人,他對燕萊的态度始終取決于思謝。明白這一點,顧蘇也不會多費口舌去幫燕萊說什麽好話,雖然她挺看好他的。

“我們什麽時候請師父來京城小住,他可是我和思謝的大恩人呢。”

“你和思謝商量着來,朕負責出錢。”

“行。”

謝晏昭告天下舉行公主的冊封大典,宣示他對公主的重視,燕萊早早地就準備好了賀禮,稀世珍寶一箱箱地往大宣運。

負責清點的侍從無比感概,難怪他一直娶不到老婆,娶老婆原來需要這麽多錢。他要回去和阿娘說,他得再攢兩年才能談親事。

再過三日便是大典,謝晏請顧蘇到時與自己一起出席,先露露臉,也不至于朝堂上下沒幾個人知道。

顧蘇有些擔心薊雲橋的身份被識破,謝晏道:“現在朝堂上留的,全與薊家交情不深,交情深的都藏着貓膩朕也不用。少數見過薊雲橋的人,都外放做官去了,等過個幾年再調回來,早就忘得一幹二淨。”

謝晏和她開玩笑:“當年大婚上,你塗得朕都認不出來,明年開春的封後大典可得讓朕好好看看你。”

顧蘇無意識撫上眉心的傷疤,要公開露面了,她又瘦又醜的,人家會不會覺得謝晏眼光不好?她眼睛一眯,目露兇光,到時蠢蠢欲動的人多了,她和謝晏又有的煩。

謝晏看出了她的焦慮,把她按坐在鏡子前:“朕保證,沒有人比你更有母儀天下的氣勢,能威懾一群大臣,小姑娘不敢往朕身邊湊的。”

顧蘇并沒有覺得被安慰到,她突然在意起自己的容顏。這真是太患得患失了,顧蘇忍不住吐槽自己。

“你說我長得兇?”顧蘇貼近鏡子,當初的毒镖直入眉骨,疤也不小,她板着臉時候确實能唬住人。

謝晏拉開三層架子的木盒,兩根手指随意翻了翻,拿起一排小小的五顏六色的花钿,有閃亮亮的鉑金片,白玉般的魚腮骨,火紅的梅花妝,煙青色的翠鳥羽毛,塗金的蜻蜓薄翼……

謝晏一一介紹各種花钿,顧蘇吃驚地看着他,她這方面的知識儲備連謝晏都比不過了?

她是活得太糙了,居然忘了還有貼花钿這中常用妝容。

“你這是什麽眼神?”謝晏皺眉。

“你太厲害了,懂得這麽多,拍馬不及……拍馬不及。”顧蘇恭維。

聽起來怎麽有點怪怪的,謝晏對着花钿背後的呵膠輕呵一口氣,小心地往顧蘇眉心貼去,蓋住疤,“別動。”

“朕以前看母後貼過,小景好奇,母後便說了那些。”謝晏解釋。

“哦……”

“不然你以為朕為什麽會這些?如何,你要是不喜歡,朕的丹青不錯,直接給你畫一個也行。”

“你畫的還是不要了。”顧蘇拒絕。

“你不信?”謝晏像只求偶的孔雀,迫不及待想炫耀自己的技能。

“不,我怕教你丹青的太傅罵我禍國殃民。”

顧蘇的心情變得十分美妙,踮起腳尖勉強搭着謝晏的肩膀,換上說正事表情,“西北怎麽樣了,我看你這幾天經常和武将們讨論,有我幫得上的嗎?”

顧蘇的本意是做一些殺傷力大一點的武器,雖然這有違爺爺對她的教導,但戰争,不是流敵人的血,就是自己人受傷,胡騎兇殘無信,以戰止戰才是最快速的方式。

謝晏卻想到別的方面去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他真的怕顧蘇又想去西北“督戰”,吓得馬上搖頭。

“沒有!”

發自肺腑。

顧蘇懷疑地看他,“不是挺棘手的嗎?真的沒有?”

謝晏點頭,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好。”顧蘇明面上打消念頭,心裏開始盤算怎麽弄出能用上戰場的東西。她一直趕路,都好久沒接觸了,有點手癢。

顧蘇習慣性掏了掏袖子,她喜歡把小工具藏在袖子裏。摸到兩片滑溜溜的衣料,她才想起,這件衣服袖子沒有內袋。

她扯起寬大的袖管,示意謝晏看,“最近我穿的衣服袖子怎麽變了?”

謝晏低眉,看見雲袖裏露出瑩白纖細的手臂,十分自然地伸手摸了一把,“可能是宮中流行樣式變了。夏天多一層布不透風,容易流汗。”

“哦,那我還是喜歡以前的。”顧蘇嘟囔,這可就裝不了東西了。

謝晏微微一笑,深藏功與名。

再讓顧蘇袖子裏的錘子打到頭,他這皇帝也不要當了,出家練鐵頭功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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