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喬溪眼神急劇收緊, 臉上的笑容終于收住。
周伊似很滿足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唇邊笑意更甚, 語調再是輕松不過,“你要是不信的話, 自己可以去調查,看看我說的是真是假。不過,你們寝室有三個人,不知道會是那三個人中的哪一個呢。”
喬溪起身, 她怕她再坐下去, 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和周伊大吵一架。
她不想當衆丢臉。
上次在小樹林和她吵,喬溪就覺得自己有失風度。
不能生氣,不能生氣,越是生氣, 就越是着了她的道, 她不就是想看自己生氣嗎?
周伊從背後叫住喬溪,“被在乎的人, 背叛的滋味, 想必很不好受吧。”
喬溪腳步微頓, 她按耐住內心瀕臨火山爆發的情緒,深吸口氣, 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包廂。
雖入春,但近幾日天陰,像是倒春寒。
從咖啡廳回學校的路上, 不過一站路的距離,她卻感覺腳下的路,像是怎麽都走不完。
周伊最後那句話,不斷的在她耳畔回響,像是一群“嗡嗡嗡”讨厭蚊子,怎麽都趕不走,滅不完。
真的……會是周伊說的那樣,是她寝室的室友,發的帖子嗎?
她不想往下去想,可是又不得不往下想。
冷風灌入脖頸,她拉了拉風衣領口,邁進校門的那一刻,感覺到四周投來的不少目光。
有什麽好看的,她很想大聲沖着那些人來一句。
體內的力氣像是被抽空,渾身上下的血液也逐漸被風吹得冷卻,從未有一刻覺得那般無力和冷,那是從靈魂深處透出來的無力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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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明明剛才回覺得漫長到走不完的路,她又恨不得就這樣一直走不完該有多好。
她不想回到寝室。
背叛的滋味,何止難受,根本就是把她的心挖下來一刀刀的切。
……
帖子的事,喬溪後面也找人調查了帖子ip地址,确實如周伊所說,是她們寝室發出去的。
賬號是新申請的號,就發了這個帖子,無法追尋到底是三人中的誰。
喬溪沒有找三人去問,她還沒有想好,該怎麽去面對她。
就像咽了蒼蠅一般的惡心。
與其如此,她還不如裝一回糊塗,不知道是誰,起碼還能自欺欺人的糊弄一下自己,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繼續在寝室住下去。
自喬溪和陸知非的事情被爆出來後,喬溪一下子又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學校倒是沒有對她有什麽表示,或許是陸知非不過是外聘老師,現在又不在學校任職,而在他任職期間,和喬溪并未傳出什麽醜聞,網上爆料又沒具體證據;當然,也或許還有別的什麽原因,喬溪就不得而知。
但班上的同學,看她的眼神明顯變了。
喬溪性格随和,從不和人争吵,學習又懶散,無緣獎學金助學金,跟班上同學沒有絲毫利益瓜葛。長得漂亮倒是漂亮,但也不惹女生去羨慕嫉妒,大家心說再漂亮又怎麽樣,還不是放下面子倒追男生,結果最後還沒追到。
可只一個陸知非,就把這個平衡給徹底打破。
陸知非,業內大牛诶,英俊迷|人事業有成,多少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為了她竟然來大學任教,搞半天,她們班上的同學都是沾了她的光。
有多少女生迷戀過陸知非,她喬溪身上就被拉了多少仇恨值。
女人,沒有誰會喜歡情敵。
更何況這個情敵,還對她們的男神不屑一顧。
“真搞不懂陸老師到底喜歡喬溪什麽,竟然為喬溪做到這個地步。”
“她以前裝的還真像啊,好像跟陸老師完全不熟的樣子,呵呵,我們平時還真的是小瞧了她。”
“難怪有一次,陸老師單獨教她教了一節課,那時我還納悶呢,陸老師不是挺不喜歡她的嗎,怎麽還會對她那麽上心。”
對于外界的流言蜚語,喬溪并非第一次經歷,倒也不至于讓她支撐不住。
真正讓她介意的,是三個室友。
她雖沒質問她們到底是誰發的帖子,可寝室的氛圍還是變了。
她們像是很有默契一般的,沒有當着喬溪提過陸知非的名字,也沒問此事的真相,可無聲勝有聲,那種壓迫感如影随形。
除此以外,自過年期間,喬溪和季斯年看過一場電影後,季斯年聯系的她次數就沒再像以往那麽頻繁。
喬溪本來心大,也沒特別去注意這個問題,想着季斯年學業忙碌不說,還要兼職賺錢,她不能那麽小心眼,稍微對她冷淡點患得患失。
他不主動聯系她,她可以主動。
可陸知非的事情一出,就像一記重錘,生生把她原本的生活敲得粉碎。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喬溪同學終于還是決定給周伊一個教訓。
她調查到周伊老家地址,查到周伊父親早逝,做清潔工的母親拿着微薄的工資,她下面還有一個讀初中的弟弟。
周伊家裏重男輕女,弟弟出生後,她母親想讓周伊辍學打工,只是周伊成績優異,在老師校長和村幹部的溝通,還是讓周伊重新上學。後來周伊母親犯病卧床,她們家斷了生活來源。陸知非是在資助貧困學生的網站上看到周伊家裏信息,他見周伊成績這麽好不去讀書實在是可惜了,遂從周伊高中開始,一直資助她們一家。
喬溪和周伊約談時,哪裏還有平日裏在學校那副善良純真女大學生的模樣,她冷笑着,看周伊的眼神透着一股子與生俱來的高高在上。
“周伊,我希望你的那些把戲僅此而已,如果你還想在背後是什麽小動作,可別怪我不認同學情面,對你不客氣。”
面對此般的喬溪,周伊雖意外,但面上卻浮現幾分高深莫測的笑,一點也不懼她的道,“我倒是想聽聽,你想對我怎麽不客氣。”
喬溪拿出手機,翻開一張照片放在她面前,“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可以用錢來擺平的,很小的時候我就明白這個道理。照片裏的男人,你跟她上過床了吧,很不湊巧,他拍了你們的床照,再不湊巧,我正好有錢買了一些你們的照片。你覺得,我要是把這些照片,寄回去給你母親看,你母親會是個什麽表情?你那讀初中一直以你為榜樣的弟弟,會怎麽看你?還有你的鄰居,你們村裏人,我想,你們全家都會沒臉再待在那裏。你要是覺得還不過瘾,我可以花錢在網上買水軍,說你援|交,有照片有真相,我可不算是造謠。名牌美女大學生,去做援/交,這個新聞,應該很受網友歡迎。當然呢,你也知道我和陸知非的關系,我會讓他不再資助你們家,你的醜聞,也會影響你今後的獎學金和助學金,我真的很想看看,到時候你會怎麽辦呢?”
喬溪說這話時一直微笑,語氣平淡,沒有絲毫起伏,仿若再說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周伊不惱不怒,聽她說完後,沉默了片刻,微微嘆息道,“果然,這其實才是你的真面目,什麽天真無邪,充滿陽光,你陰暗起來的手段,可比我要厲害得多。佩服,佩服。”
喬溪注意到周伊奇怪的反應,心下起初是狐疑,随即不知怎的一跳,順着周伊看去的方向轉身,只見她身後,正坐着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窗外斜射進來的陽光下,在他臉上落下兩個斑駁的影子,不知是否陽光的原因,此時在喬溪看來,那張臉比往常更顯得白,甚至可以說是一種毫無血色的蒼白。
喬溪輕咬着嘴唇,莫名心跳就加快許多,“突,突,突”,像是要從心口跳出來。
四目對視,她就這麽看着季斯年,季斯年也只是一言不發的看着她。
明明只隔着一個過道,那彼此注視的眼神,卻像是隔了千山萬水,如此遙遠,如此陌生。
周伊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喬溪,随即,又把目光投向季斯年,“怎麽樣,這個賭,我贏了,願賭服輸嗎?”
打賭?喬溪眼神一凝,方才還在周伊面前保持淡然的她,此時內心像是燃燒着一大片火焰,快要把她給憋壞。
“呵?願賭服輸?你們在打什麽賭。”一字一句,語氣生冷。
季斯年沒有回答喬溪的話,只是那雙清明的眼底,越來越深,越來越沉。
周伊:“你不就喜歡她天真爛漫,愛笑着的一張臉嗎?你說她像太陽,跟她在一起的人,會不自覺的被她給感染。可是你看,其實她和我并沒有什麽不同,甚至,她這種從小無憂無慮養尊處優的大小姐,發起狠來,比我還要更勝一籌,這看來是她與生俱來的一種天賦。季斯年,你現在是不是感覺很失望,你一直想要努力靠近追逐的太陽,其實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假象而已。”
“我沒有問你,我問的是他。”喬溪輕咬着嘴唇,“你們是拿我在打賭是嗎?”
季斯年深看喬溪一眼,眼底忽明忽暗。
“這件事到此為止。”這句話,季斯年是對着周伊說的。
被忽視的喬溪,心頭猶若無數只螞蟻啃咬一般的痛。
到此為止?
喬溪見季斯年轉身就想走的樣子,伸手拉住他胳膊,“季斯年,你把我跟我說清楚,什麽叫到此為止。”
季斯年身子微怔,停住腳步,轉身垂眸看了一眼喬溪拉着他胳膊的手。
那只手,蔥白如玉,柔若無骨,拉着她的手力道似很大,但隔着布料,卻絲毫不覺壓迫,只覺她掌心的肉,猶若棉花一般,松松軟軟。
“可能,我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你,對不起,是我當時太沖動了。”
喬溪指尖頓覺無力,拉着他胳膊的手逐漸松開。
她就這麽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看着季斯年的身影,逆着光逐漸消失在他的視野裏。
眼睛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紗,越來越模糊。
……
喬溪從未想過,她的大學生活,竟會過得如此狼狽。
她覺得很累,一種對人生,甚至對自身感覺到懷疑的疲憊,季斯年,包括三個室友,她都不想再面對。
學校裏的每一處,都讓她感覺到諷刺,那天過後她請了長假,然後找家裏托關系,做了交換生。
再次見到陸知非,是一年多後的春節。
如今的喬溪,面上已然褪|去少女的明媚,言談舉止,給人感覺沉穩冷靜,哪裏還有過去那般咋呼。
就算是微笑,也比以前看上去要矜持不少。
而陸知非倒是一點都沒變,依舊是那般的靳貴出衆,器宇不凡,
陸知非和陸伯父受邀來喬溪家裏吃飯,對于陸知非的到來,老爸老媽極是熱情,眉眼間的笑容,俨然把陸知非當做未來女婿來看待。
對此,喬溪冷眼旁觀,不發表任何意見。
家裏阿姨做的菜,不比外面餐廳做得差。
喬父喬母和陸伯父早已是熟人,吃飯時桌上氛圍濃厚,喬溪則做個食不言的大家閨秀。
喬溪如今的變化,已不是一天兩天,當時喬溪說要當交換生時,喬父喬母就發現喬溪身上的變化。
心裏雖有些擔心,但畢竟女兒大了,也不好管太多,遂也就任由她。
飯桌上,喬母朝喬溪使了兩個眼神,喬溪當做沒看見,只埋頭吃着自己的,喬母只能暗嘆作罷。
一頓飯吃完,喬父和陸父去書房喝茶,喬母則熱忱着要喬溪和陸知非說話。
喬溪上樓回房,圖個清淨,可沒待多久,又被母親敲門給勸了下來。
“家裏來了客人,你這當主人的躲着房間像什麽樣子。”
喬溪只好跟着母親下樓,此時陸知非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喬溪走過去。
喬母自然不會去當這個電燈泡,和陸知非說了兩句話便離開,偌大的客廳,很快只剩喬溪和陸知非兩人。
屋內暖氣開得很足,又剛吃過飯,體內散發着熱量,喬溪身上着一件薄薄的打底裙,露出細白的腳踝。
她漫不經心的坐在陸知非旁邊的兩人沙發上,“不知道我現在是該叫您陸總呢,還是陸老師比較好。”
陸知非雙|腿交疊,背靠着沙發,坐姿自在随意。
他去法國後,喬溪之後在C大發生的事并沒逃過他的耳朵,他也很清楚喬溪生他氣的原因。
面對喬溪森然的目光,陸知非面上淡然自若,“很抱歉,當初給你帶來不少的麻煩。”
喬溪可一點都沒發現他有半點真誠道歉的意思,“你要是覺得抱歉,當初去法國前,就應該把周伊給解決了,你早就知道她對我有敵意。你在的時候,她還不敢對我怎樣,你一走,她自然肆無忌憚。呵,你這手牌,打得可真好。殺人于無形,還能脫的一幹二淨。”
陸知非靜靜的對視着喬溪投來的目光,上次見到時,還晶亮純淨的一雙眼睛,此刻卻充滿着敵意和警覺。
“這世上有陽光,必然會有陰影,人不可能永遠生活在溫室。終歸,你是要經歷這些,我只不過是讓你提前明白人心的可怕,這是我作為老師,給你上的最後一課。”
……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雙更的坑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