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沒關系。”怎麽可能沒關系呢，明明在出門的時候看着禦守哭到出不了門的地步，現在她怎麽會這麽簡單的說出這三個字呢。“所以我不是榎木小姐啦，姐夫雖然不會特地去說這種事。”所以為什麽要問她這種不得不讓她去澄清的問題呢，大家裝糊塗就這樣理解不行麽，這些明明是他們的事情，為什麽要多此一舉來問和自己完全沒關系的問題呢。所以……
“讓別人誤會就不太好了。”
她才更加讨厭日本職場中的上下級關系。
但是，此時的宋瑮卻仍在笑着，嘴角微微揚起，笑的那麽自然，眼底的那些哀傷掩藏的那麽完美。
完美到連自己都可以欺騙的了的程度。
和深澤分開後，宋瑮站在公交站臺前，等着二十五分鐘一班的開往小鎮的公交車。八月的中午實在熱到不行，即使是就餐時間，路上也看不到幾個走着的行人，而站在公交站臺等車的只有宋瑮一個人。
但是，等到那一班公交車開到她面前停下的時候，宋瑮卻沒有上車。
車門緩緩關上，餘留的冷氣在她的腳面散去，融進這盛夏的高溫之中，但是在這盛夏之中，她卻不想回到那個打開門就覺得涼爽的家。
宋瑮坐上了另一輛公交車，去了醫院。
當然不是榎木先生所在的醫院，而是媽媽陸海齡住了四年的醫院。
前兩年，宋瑮完全不敢走進這家醫院，更不敢去看望媽媽，比起姐姐過世這個事實，媽媽仍活着卻睜不開眼睛不能和她說一句話只是無聲的躺在她面前更讓她覺得害怕。但是随着年紀的增長，她開始每周一次來一趟醫院，将自己一周的事情說給媽媽聽，似乎這樣就能覺得媽媽可以稍微知道一些關于她的事情，可以稍微有一絲醒過來的動力。
對于走向那間特定病房的路已經熟稔于心，在門外的通道裏遇見了從關門出來的護工阿姨。
“哎呀，小宋又來了啊。”護工阿姨熱心的同她打招呼，“走過來曬壞了吧，等會兒阿姨給你送點冰果汁過去啊。”
“謝謝阿姨。”
照顧了媽媽四年的護工阿姨有一個十六歲的女兒，因為特別喜歡看漫畫，宋瑮經常會捎一些最近新出的漫畫借給她看。
“客氣什麽！”護工阿姨笑了笑，“不過今天探病的人還真是多啊，一個接着一個的。”
“恩？還有誰？榎木也來了麽？”宋瑮納悶的皺了皺眉，明明榎木先生還在住院中，難道是提前出院了？
正想等會兒打電話确認下是不是提早出院時，護工阿姨卻說：“不是，不是那個日本人，那個日本人我認得，這回來的是個年輕小夥子，”末了還補了句‘是中國人’。
“他長什麽樣阿姨你還記得麽？”
“個子高高瘦瘦的，戴了副眼睛，看上去有點像老師的架勢。不過我就看見他從病房裏出來打了個照面，還是隔壁的阿姨告訴我那個小夥子是探病的。”
“老師……”宋瑮想了想，是不是她家有哪位親戚入贅了個女婿是個當老師的她不知道呢，還是說那人是認錯了門？“阿姨，要是下次這人再來的話，您就幫我問下他叫什麽名字。”
“嗳，成！那我先去洗東西了。”
“好的。”
護工阿姨走後，宋瑮才走進了病房，順手關上了門。
媽媽所住的病房是小小的單人間，空間不大但布置卻一應俱全，進門口旁邊的衛生間，正對着病床懸挂着的電視機，靠着牆壁的一片衣櫥，病床床頭櫃正上方的簡易置物架，一天二十四小時供冷的中央空調。
若是除開布滿了儀器的設備與昏睡的媽媽外，這兒完全就是一間自然到普通的卧室。
在市裏醫院中，這一間布置溫馨的單人病房也有相當不菲的價格。
宋瑮在病床邊的凳子上坐下，躺在床上的媽媽面容祥和，仿佛下一秒就能睜開眼對她說‘小瑮長大了啊’。只是，這些都是她的幻想而已。
探望過媽媽後，宋瑮搭上回家的公交車，取了車鑰匙後開車去接榎木先生出院。
“今天去醫院看過伯母了嗎？”從停車場走回家的路上，榎木先生開口問道。
“嗯，去了。”
每周周五去醫院看望媽媽是慣例，今天恰好是周五。
“不過今天護工阿姨說有個她不認識的年輕男人探望了媽媽。”
“不是小瑮的親戚？”
“絕對不是啦！”被太陽曬得有點發暈的宋瑮用雙手遮在眼睛上方，語氣也不知不覺變得快速，“我家親戚裏才沒有年輕的男人，都是些上了年紀的叔叔阿姨或者是還在讀幼兒園的侄子侄女輩。”
“可能是伯母的朋友吧。說起來，宋荌忌日的那天，也有人比我們先到擺了花束。”
那一天對宋瑮來說是不太好的回憶，但是榎木先生如此普通的提起，她也只是故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接話，只是心口壓抑的有些的難受。
“會不會姐姐的朋友之類的或者是粉絲之類的，畢竟姐姐的漫畫今年還再版印刷——”
正說着話時，突然宋瑮的手機響了起來。
宋瑮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卻在看到上面的來電顯示時，眼睛閃過一片黑色。她将手機屏幕壓在胸前，扭過頭對榎木先生笑着說：“我接個電話。”
“好。”
微笑着看着榎木先生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時，宋瑮才敢将屏幕從胸前拿起。
聽不懂的英文歌不折不休的重複的唱着，屏幕上的來電也遲遲沒有暗下去，隔了三秒鐘，宋瑮的手指才滑向了接聽的一側。
拿起手機輕輕的放在耳邊。
良好的通話質量讓她聽得到對方均勻的呼吸聲，“Hello，小瑮。”
……
“小瑮。”
“小瑮。”
“小瑮！”
“啊？”
宋瑮聽見了榎木先生叫她的名字才回過神來，一轉頭就看見了近在咫尺的榎木先生，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近到只有幾厘米而已，她甚至可以數出來榎木先生密集的眼睫毛，只是這突然而來的近距離讓她倏地屏住呼吸，心跳突地暫停了一下——
“怎、怎麽了？”她結結巴巴地問，迅速的撇開視線。
腳也不禁往後挪了幾步，只是心跳從剛才的暫停一下變成了漸漸加速，仿佛是劇烈運動後的頻率。
“你這是要做泡菜嗎？”
“啊？”
宋瑮眨了眨眼睛。
站在她面前的榎木先生回了她一個挑眉，“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