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很久之後,宋瑮曾經回想過到底是什麽時候自己将溫煦拱手讓人,大概這一天就是她伸手将溫煦推了出去——

她沒有将比賽看到最後,途中就回了家。

晚上的慶功宴上她的好朋友和她的男朋友終于将她背叛了。

但是宋瑮沒有想到,那一天溫煦只是想和她一起過生日,社團的慶功宴也都是騙人的,都是社團的人想送給溫煦一個生日驚喜而已。

但是,他最想一起慶生的人卻早早就回去了,來的卻只有她的朋友。

再之後的畫面變得模糊,有秦可瑩哭紅了眼仍舊在詭辯的樣子,有溫煦沉默不語的樣子,有暮暮得知被利用後勃然大怒的樣子,所有人的表情糾纏在一起,最終變成一個無盡的漩渦引申向沒有盡頭的黑暗。

突然從夢中醒來的宋瑮睜着眼睛,大口喘着氣,身上都是粘濕的汗水。

房間的燈依舊開着,空調卻已經停止了運作,窗外的天色半明半昧,空氣裏都是汗水的味道。

大學時代的夢她很少做,其中更不會有秦可瑩和溫煦的影子。但是今天她這是怎麽了,明明不是噩夢,卻在醒來後這種驚慌失措心跳加速的反應,讓她覺得有些可笑。

宋瑮從床上起來,走到窗前打開了窗戶,早起的船娘已經搖着烏篷船依依呀呀的從窗前經過,外面的空氣有初秋的涼意,與室內的悶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沖了個澡後,她突然想起前兩天扔進天井裏的西瓜還沒有拎上來。

穿着拖鞋跑下樓去将西瓜從井裏提上來,搬到廚房裏一刀切下去,紅色的瓜馕黑色的瓜子看上去格外新鮮。

西瓜的甜味一下子就迎面撲來,沖散了心底所有的不安。

現在這樣的生活足夠平穩,足夠幸福,已經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讓她失去了,不是麽。

自那天開始,宋瑮的八月中旬就在工作中度過,手機裏的數據取了出來對她的工作沒有任何影響,榎木先生時隔好幾年又給她配了一部新手機,新手機是粉色的,少女心滿滿。每一天的生活是困了睡睡醒了就趕進度,有沒有手機對她來說關系并不大。

一周沒有任何打擾的日子讓她恍惚有種自己是不是生活在世外桃源的感覺。

閉關一周後,宋瑮第一次邁出了家門。

外面的天氣依舊這麽熱,氣溫高的能煮熟人。“哈……”她失望的吐了口氣,将鴨舌帽壓低了點,天氣預報還說今天是陰轉陣雨,看着太陽高照的樣子,別說陣雨了,連毛毛雨的預兆都沒有。

到公司交完第一期的資料後,老大突然叫住了她,且面色不太好,“小宋,我知道你一直是遵紀守法的好孩子,但是人這一生難免有失足的時候,有什麽問題不要自己扛着,盡管和老大商量。知道麽?”

“是……”宋瑮歪了歪頭,雖然不明所以仍是答應了。

老大嘆了口氣,從老板椅上站起來:“你雖然年輕但做事穩妥,工作效率又快,老大真的很高興招進來你這樣一個好員工,但有時候人千萬不能想不開去做一些不能做的事情,遇上難過事情的時候,發洩是一個辦法,但是千萬要找到發洩的方式。”

“好的……”

老大怎麽了?交代遺言?

宋瑮納悶,看着老大一臉沉重的表情,不禁想到了一個可能性:“老大,我被公司開除了???”

“對……”悲惋着情緒剛說完的老大猛然回過神,“不對不對!你想到那裏去了!”

“不然您還能讓我想到哪裏去?說了那麽多沉重的話總不可能告訴我是升遷吧?”宋瑮無辜的聳了聳肩膀,滿臉寫滿了你就是這樣引導我的表情。

老大撓了撓本就沒多少的頭發,“這不是有警察到公司裏來找你,我怕你想不開做什麽蠢事嗎!”

“警察?找我?”

“對啊,我和他說了你下午來,人就在旁邊會議室裏呆着呢。”說完後,老大再一次小心翼翼的開口:“小宋啊,和老大說句真心話,真沒做什麽想不開的事?”

宋瑮掉頭就走。

後面傳來老大小聲的嘀咕‘沒做什麽事就好但是被警察找總不是什麽好事吧’。

說實話,宋瑮對警察這個詞有些排斥性,至今她被警察找過兩次,第一次爸爸的游輪事故下落不明的時候,兩年後他們建了爸爸的衣冠冢。第二次是媽媽與姐姐車禍的時候,她那時候還在學校上課,突然班主任叫了她出去,等待她的是一位中年的警察叔叔。

而這是第三次——

沒關系,媽媽好好的在醫院裏。沒關系,榎木先生還好好的在公司上班。沒關系,已經沒有任何噩耗可以打倒她了。

宋瑮在門外深呼吸了三四次才敢推開會議室的門,窗明幾淨的會議室裏打着冷氣,排列整齊的座椅圍着橢圓形的玻璃會議桌,而朝着她正面而坐的男人穿着一身休閑裝,沒有警帽更沒有警裝,普通的就像是一個路人。

但是,這一張臉宋瑮無論如何都不能将他認為是路人。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溫煦?”

“小瑮,好久不見。”他站起身,笑起來一如昨夜夢裏的樣子,眼睛裏似乎摻雜着可以令人着迷的明朗微笑,他笑起來的樣子也像是窗外明媚的陽光。

宋瑮也沒有想到,她甚至毫不猶豫挂掉電話的人如今會再一次出現在她的面前,笑着說‘好久不見’。他做的到,但是宋瑮做不到。

“有什麽事?”宋瑮沒有走進門,口吻冷漠,“如果是你和秦可瑩的結婚請柬大可不必發給我,我壓根不會祝福你們,也根本不想看見你的這張臉。”

“小瑮……我們可以暫時抛開私人問題不提麽。”溫煦低下頭苦笑了下,再一次擡起頭的時候,面色帶着嚴肅,原本熟悉的面孔一下子變得陌生起來,“我這次是為了其他的事情找你。”

“說吧。”

“我們可以坐下說麽?”

“不可以。”宋瑮雙手抱胸。

“好吧。”溫煦妥協了,拿出黑色的筆記本,翻到其中某一頁,再次開口時語氣嚴肅認真:“接下來我有些信息要和你确認,1997年6月23日,宋長輝先生坐上了祁望號游輪從事游艇上的廚師一職,6月25日晚23點47分,游艇觸礁沉沒,因為信號間斷救援失敗。祁望號上連同游客、工作人員376人中156人死亡,其他人下落不明。1999年11月9日,陸海齡女士申報宋長輝死亡申請。以上所說與你所知的信息是否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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