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八岐大蛇
這到底是什麽樣的事情呢？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以我之名冠你之姓。
完全搞不清楚呢。
但是我應該叫櫻子的。
這個記憶沒有錯。
至于姓氏……姓宿傩好像有一點……？
奇怪吧……
不過話說回來……
我很喜歡這個村子。
雖然說這個給我們居住的屋子裏面确實有一種怪怪的味道。
就跟放了發黴的食物一樣。
但是吧、
這裏的人真的很淳樸善良并且大方呢。
晚上，我想要用身上的東西跟他們換一點吃的的時候。
“哎呀，夫人不需要這麽客氣的。”
村民的話有些僵硬。
但是卻沒什麽，
估計是沒怎麽跟外人說過話吧。
恩，我是這樣覺得，也是這樣認為，并且同樣以笑臉來回應他們。
他好像僵硬了一下。
但是繼續挂上了那種帶着詭異弧度般的笑容。
吃完飯後，我有點頭暈。
“我先睡啦，宿傩乖一點哦。”
他呀，四只眼睛直直的看着我，好像是笑了。
“好。”
……
……
我覺得我沒有睡太長時間。
可能也就只有最多半個小時左右。
但是我的孩子、卻跪在我的面前，把我叫醒了。
“母親。”孩子擡頭，“天亮了，我們該走了。”
該走了？
我們不是才來這個地方嗎？
恍然間，我看見了外面的太陽升了起來。
我們不是……才來的嗎？
現在不是應該是晚上了嗎？
“母親，怎麽了？”
孩子是這麽小心的問我。
為人子母當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看出自己的問題，于是我笑了一下，搖搖頭，告訴他沒什麽。
孩子突然問我，“去平安京嗎？”
我點頭。
走的時候，我突然停了下來。
“裏梅呢？”
“他說他找到了自己的親人，就走了。”
“自己的親人？”
“恩。”
不對。
不對勁。
這個孩子、不是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不會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雖然可能差別不大，但是身為母親的我可是一下就能聽出來呢。
于是我開口了。
“你是誰呢？”
宿傩停下來了。
用一種極為怪誕的眼神看向我，四只眼睛裏面暗湧波動，他的身形化成一陣紫色的煙霧飄散到空中。
【場景轉換了。】
同樣的村莊，同樣的位置。
是我今天晚上來村莊的時候。
婦女走上前握住我的手。
“夫人，您的孩子可真可愛呢。”
不是。
這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我轉身回頭去看。
宿傩不見了。
裏梅不見了。
傷腦筋。
這樣的事情讓我怎麽想辦法解決呀。
我這麽一個、柔弱可憐的、女子、要怎麽才能解決掉眼前的困境？
沒辦法，我只能問她，“你是誰呢？”
婦女笑了。“我是這個村的村民。”
“不對。”
“？”
我有一些難言之隐的後退了。
問她。
“你是誰呢？”
“我是這個村的村民。”
“不對。”
“？”
談話崩潰了。
“這裏是哪裏呢？”
“這裏是平安京呢。”
“平安京？”
“是哦。”
不對。
裏梅說至少還要一個月……等一下，是不是一個月？
記不清了。
反正還要好久才能走到平安京。
這裏絕對不是、不是平安京。
“夫人覺得，平安京是什麽樣的地方呢？”
“人鬼共存的地方？”
“如你所言。”
“……”
真的是。
“什麽地方都可以自稱平安京了嗎？”
“當然呀。”
婦女狂熱起來，伸出了如藕般的雙臂，露出癡迷的神情。
“我們可是遭受神明庇護的地方。”
“神明？”
“神明大人永遠庇護着我們。”
“你說的神明，不會是八岐大蛇吧？”
“對！”她振奮起來，像是瘋子一樣狂舞。
瘋子。
簡直是瘋子。
我後退一步想要離開這個地方。被她看到了，朝我露出一個笑容，我這才看清她的臉，像是歌姬……伎子那般臉上塗滿了白.粉，頭頂梳上了奇怪的發髻，身上穿着價值不菲的和服。
“歡迎您來到——平安京。”
她以手掩面。
“夫人。”
我被包圍了。
怪誕的鬼混包裹在我的周圍，空氣中傳來若有若無壓抑的低調，天邊徹底黑了，無邊無際的鬼魂飄散在周圍。
我看像伎人。
她笑了。
場景再度轉換了。
“母親。”
“天亮了。”
宿傩叫我起床了。
小小的孩子趴在我的身邊，四只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我，四只小胳膊很快的就把早飯拿了過來。
“母親。”
他再說了一遍。
太好了。
這是我的孩子呢。
我松了口氣，把宿傩抱在了懷中。
“媽媽以為，媽媽見不到你了呢。”
“……”
“真是太好了呢，宿傩。”
“……”
“真是太好了。”
“……”
“今天我們就離開吧，前往平安京如何？”
“……”
宿傩一句話也不說。
我突然覺得奇怪，然後低下頭，看見宿傩面色慘白的暈倒在我的懷裏。
——
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
為什麽！！
我有點瘋了。
我撫摸上我孩子的身體，一遍又一遍的顫抖着，不要不要——這可是從媽媽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呢。
我的孩子……兩面宿傩、怎麽可能、會死呢？
【——】
【場景轉換了。】
這裏是祭壇。
無邊無盡的暗色籠罩了天空，我看見了蛇瞳，猩紅色的蛇瞳對準了我。
在這場可怕的敵我懸殊的力量下。
我實在太渺小了。
渺小到可怕。
他說話了。
【——】
【——】
【——】
。
。。
我明白了。
“我叫宿傩櫻子。”
束縛沒有達成。
有着八個頭的大蛇很煩躁。
我好像明白了什麽。
【名字是最短的咒。】
我擡頭、大蛇很是急躁。
我再次說道。
“我叫櫻子。”
束縛達成。
兩面宿傩臉色慘敗的被我抱在懷裏，裏梅也沒好到哪去。
這個村莊、從一開始、就是一片廢墟。
沒有一個人。
沒有一個建築。
沒有一片土地。
這裏死了很多人了。
聞到的惡臭味是死屍的惡臭味。
地上有很多泛着血紅色的花朵。
不愧是不知道祭奠了多少人的腐朽生物嗎？
我到底經歷了什麽呀。
——【神降】
神降嗎？
亂墳崗裏面有着老鼠，很多，吱吱喳喳的打破了我的思緒。
我呀，一手抱着一個孩子，緩慢的走了出去。
在此時此刻，感謝我是個殘次品。
殘次品萬歲！
雖然這麽高興的說着，但我仍然還是覺得有些心累。
當然，身體完全不累。
主要是……
恩，主要是大着肚子也不太好。
我、做了很多噩夢、這是第一次在噩夢中由衷的、确确實實的、完完全全的、感覺到了“餓肚子”的滋味。
這是騙人的吧？
手無縛雞之力，毫無自保之力，完全沒有抵擋他人權利、如此這樣的我，感受到饑餓是什麽樣的感受？
不僅是饑餓。
還有勞累。
完全都被我感覺到了呢。
真是操蛋了呢。
“好久不見，夫人。”
我走在路上的時候，又被這個男人，曾經硬是賣給了我一瓶永生之酒的賣藥郎攔住了。
“您看上去很苦惱。”
“是呀，我餓了。”
“餓了……？真是不幸。”
“……”
“我這裏有兩份包裹，夫人喜歡就拿走一份吧。”
“裏面是什麽呢？”
“食物或者毒藥。”
“毒藥……？”
“是的。”
“您是賭徒嗎？”
“不，在下只是想看一眼命運罷了。”
“命運？您相信這種東西。”
“當然。”
“……”
“……”
行吧，其實我也信命。
“随便挑一份吧，夫人。”
這個人，好奇怪呀。
讓我選擇一份的意思是不是說，是生是死聽天由命？
我選了一份。
“真不幸呢……”
他在說什麽不幸？我仔細揣摩了下他的表情，半天也不知道他是衷心的表示悲嘆我的命運還是對于毒藥沒有送出去的悲嘆。
奇怪的人。
我不打算理會他了。
這樣的人絕對沒啥好用的吧，比如說什麽送我的永生之酒還指不定是什麽□□，又或者是什麽真的讓人永生的東西。
永生這種東西一聽就不是好玩意嘛。
我最讨厭這樣的人了。
我這麽說了，也是這麽做了。
“您讨厭我也是無可厚非的。”賣藥郎像是松了口氣，“因為我們本來就是敵人。”
“敵人？”
“是呀。”
“那你為什麽幫我呢？”
“大概是【愛】吧。”
“【愛】？”
奇怪的人。
他背上了藥箱，朝我點頭，“那麽夫人，再見了。”
他悲憫的說。
“——希望再也不見。”
……
這個家夥。
我有注意過我的臉。
長相雖然不是絕美，但是卻莫名流露出一種致命的誘惑，無端的可以吸引男性的存在。
我呀，本來是想去找安倍晴明的，唔，他會喜歡上我的。
絕對的。
可是現在，一切計劃都要打亂一下了。
這個家夥，賣藥郎。
在騙我。
根本沒有所謂的平安京。
他騙了我來到這個地方。
“裏梅也是賣藥郎的手下嗎？”
我說了出來，萬分不解。
可是裏梅現在還是昏睡過去的樣子，根本沒有辦法回答我的話。
真是太讨厭了。
現在這個局面，現在這個年代。
這可是人可以吃人的時代。
食物緊缺，糧食比人命還要貴的時代。
我要怎麽生存下去呢？
願意收留我的村莊也一個接着一個遇害——不，或者說，來之前就已經被祭獻給了八岐大蛇。
又或者是……
我從八岐大蛇那裏逃了出來？
真是煩。
哎。
所以我都遭遇了什麽鬼事情呀。
【神明來到這個世界上需要載體。】
【此乃神降。】
要通過人類繁衍後代的行為來降臨在這個世界上。
我呸，神降你妹呀。
……
所以說，我讨厭神明。
真是太讨厭了。
厭惡着這個神明。
什麽東西可以被稱為神明呢？
高高在上俯瞰世間的空之主？
高高在上玩弄世間的高天原？
不知道不清楚。
但是，現在，不需要想這些了。
我的孩子，兩面宿傩，醒來了。
我親吻他的額頭。
笑了。
“早安，我的寶貝。”
“新的一天，你只需要開開心心的就好了。”
因為，
【父母生育了孩子，父母有罪。】
我生了宿傩。
我需要贖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