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家只有電瓶車

惦記着某人的“上/門/服/務”,塗羽一下課就直奔育才花園,剛将自己拾掇清爽換了套居家服,就接到了高昱打來的電話,問她在不在出租屋。

她說在的。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門鈴響起,電話那頭的男人笑笑地說:“開門。”

塗羽不敢怠慢。

大概是下午不上班的緣故,高昱來之前俨然也拾掇過自己,穿了件灰色的長款風衣,還戴了枚耳釘,兩只手都拎有裝着食材的塑料袋,門一開就歪頭對她笑,額發遮住些許眉眼,瞧上去有點痞。

塗羽趕緊幫他分擔了一袋重量,嘴上卻是嗔怪:“萬一我還沒回來,你就打算在外面等着?”

他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我有備用鑰匙——征得租戶同意後,可自行入室。”

你是房東,你說啥都對。

塗羽抿抿唇。

高昱換好鞋,在房間裏走動了一圈,發現小姑娘乖乖在家看書,便半真半假地誇她學習刻苦,誰料卻換來悶悶的一句:“人固有一死,或死于高數,或死于高數……周五要補考。”

豐大補考一般安排在第二學期開學前一個月內,經過一個寒假的惡補,塗羽有把握能夠順利過關,畢竟,如果補考再不及格,這門課就得重修了——學分修不夠就拿不到畢業證,這可比中學那會兒考不及格的後果嚴重多了。

“死于高數沒關系。”高昱勾着唇角,一邊将塑料袋裏的食材拿出來分類放進冰箱,一邊逗弄身邊“看似在幫忙實際什麽忙也沒幫上”的小丫頭,“別死于高昱就行。”

“說得自己好像是什麽生化武器一樣……”

“要不要試試?”

“怎麽試?”

“你想怎麽試……”高昱壓低聲音,“我都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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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羽“啪”地合上冰箱冷凍室的門,一轉身,好巧不巧撞上身後男人帶着蠱惑意味的目光,她像是被施加了定身咒語般站在原地動彈不得,腦子裏的表白腹稿啊、葷話語錄啊、黃色廢料啊,卻呼之欲出……

她現在愈發篤定,高昱是喜歡自己的,好感度拉滿,左右不過是戳破那層窗戶紙的事,只可惜,對方是個行事作風穩如老狗的厲害角色,又還帶了點兒自卑心态,想逼自己先開口……

理智沒有了,但好勝心還在。

暗自下了決心,塗羽故意不搭他的話,繞去客廳燒熱水。

高昱觀察了一會兒小姑娘的反應,眯了眯眼,同樣選擇戰略性撤退:“你回房間看書吧,晚飯好了我叫你。”

重新回到寫字臺邊坐好,塗羽依舊感覺得到胸膛裏那顆心跳得飛快,她捂着胸口緩了好一會兒,才慢騰騰打開書本。

只是,學不進去。

前幾天還看得明白的題目,此刻再看,就成了奇奇怪怪的東西:書頁像是白面團兒,數字和符號則成了黑芝麻粒,熒光筆做的解題思路标注好像各色奶油……

不行,不行,不能被那家夥影響。

塗羽閉眼狠命搖了搖頭。

廚房裏又響起了水聲、冰箱門開合聲、鍋碗瓢盆碰撞聲,刀切砧板聲,油煙機開啓聲。

塗羽從抽屜裏翻出耳機。

很快,調料的香味就飄了過來,有胡椒味,還有孜然味。

塗羽痛苦地拍了拍自己的臉,努力暗示自己集中注意力:這道題!必考!我會做!就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

拉他大爺。

忍無可忍的少女起身從卧室悄咪咪挪到廚房門口,扒拉着玻璃門、沖裏面探了個腦袋:彼時,高昱已經脫了風衣,穿着件咖色的圍裙站在料理臺邊,白襯衫袖子被他一路挽到上臂,露出蜜色的肌膚;只見他一手熱鍋,盯着鍋裏的油溫,另一只手拿起雞蛋在碗沿上磕碰了一下,大拇指再輕輕一推,蛋液便全數落入容器中,修長漂亮的手指也分毫沒弄髒。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單手打雞蛋?

好神奇。

塗羽嘗試着去模仿男人剛才的動作,卻發現根本做不到,只能悻悻将手縮回衣袖,繼續當一個看客。

餘光早就瞄見了不請自來的小丫頭,高昱懶得下逐客令,翻弄着鍋裏快要成形的蛋皮,招呼她去擺餐具。塗羽聽話照做,嘴上卻故作不滿:“你這個上/門/服/務,怎麽還使喚我啊?”

他輕哼一聲,關了火:“你付錢了嗎?”

意識到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白/嫖的小姑娘不吭聲了,擺好兩副碗筷,老老實實坐在桌邊等投喂。

沒舍得讓她久等,高昱端着平底鍋走出來,将鍋裏鼓鼓囊囊的蛋皮蓋在先前做好的蝦仁瑤柱炒飯上,又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把小廚刀,在故意做成橄榄狀的蛋皮上輕輕一劃拉,內裏包裹的蛋液如同小型瀑布一般向兩側流下,澆淋在炒飯上,在配上特調的醬汁,看着就讓人有食欲。

金色的、粘稠的、軟爛的、熱乎的蛋液,湧出來了……

塗羽微微睜大眼睛,看着面前香噴噴的蛋包飯足足愣了好幾秒,才消化掉方才那一瞬所帶來欣喜,随即默默在心裏“噫”了一聲:這些形容詞堆疊在一起,怎麽感覺有點色?

咳。

她的問題,一定是她的問題。

塗羽睫毛一垂,默背高數公式平複心情,擡眼就看見高昱笑着沖自己做了個“請”的動作。

大廚發話,她立刻抓起勺子開始幹飯,兩口下肚,就露出了一臉滿足的表情,将“食不語”的規矩也抛在了腦後:“啊,這個蛋皮真的絕了,炒飯也好好吃……蝦仁,好吃!瑤柱,好吃!特別是這個醬汁,是你自己調的嗎?yyds,也太香了叭!我只在電視上見過這樣的蛋包飯,感覺好難做的樣子,你是從哪裏學的啊?”

但凡會做菜的人,多少都對自己的廚藝有一點兒虛榮心,聽到小姑娘真心實意的稱贊,高昱很是受用,不禁脫口道:“做法也沒那麽難,主要是炒飯配料和醬汁的比例,我大一在日本……”

話說一半,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好在反應快,高昱迅速處理了一下語言,繼續道:“呃,我大姨在日本的餐廳打過工,前幾年回國自己開了家日料店,我在後廚幫過忙,什麽手握壽司啊,天婦羅啊,味增湯啊,都是她教我的。”

塗羽嘴裏塞着東西,含含糊糊地應聲,忽而又想到什麽:“你努力工作多攢一點錢,然後在學校食堂承包個小店面吧?就這個蛋包飯,至少得賣二十塊錢一份,到時候我喊同學來給你捧場……”

二十塊?

高昱回憶了一遍精挑細選的活蝦和瑤柱價格,哈哈哈哈,笑而不語。

炒飯做的多,他去廚房給自己盛了一碗,在塗羽對面坐下,忽而若有所思地說:“咱們食堂的店面可不便宜呢,我工資又不算高……等我攢夠錢,你恐怕都畢業了吧?”

她怔了一下:“我也可以回學校的嘛,我喊同事來給你捧場!”

高昱眸光低垂,聲音壓得很低,聽不出任何波瀾:“那你是準備一星期回來一次?還是一個月回來一次?”

塗羽張了張嘴,沒說話。

他又接着問:“那如果我以後不在豐大食堂上班了呢?你去哪裏找我呀?”

“你去哪裏開店,我就去哪裏找你。”

“我要是一直攢不夠開店的錢呢?”

“那、那你也總要打工賺錢的吧?”

“如果我不做這一行了呢?我去工地搬磚,又或者,回家種田了?”高昱放下手中的勺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宛如一個準備收網的捕鳥老手,“你也打算來找我嗎?”

這可把小姑娘問住了。

這是塗羽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和高昱之間除了“三號食堂”和“育才花園7棟601室”以外,沒有任何可以綁定在一起的東西——如果不是當初她執意要去歸還那顆大白菜,他們甚至都不會産生任何交集;如果繼續保持這樣不清不楚的關系,一旦她畢業、又或者他離開豐大另謀出路,就真的,什麽都不可能存在了。

嘴裏的蛋包飯,突然就不香了。

塗羽開始莫名焦躁。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認命般地長嘆一聲:“高昱,我有幾句話,想、想對你……”

砰砰砰,呯呯呯。

粗暴的錘門聲打斷了兩人的交談,高昱笑容一斂。

育才花園起初就是為了方便豐大教職工通勤才建的小區,裏面住的也大多是上了年紀的老教師,這樣急促粗魯地敲門,要麽是遇到了麻煩來求助,要麽是故意來制造麻煩……想到這裏,塗羽吓得縮了縮身子,用眼神向“家中唯一戰力”求助。

高昱起身走到玄關,查看貓眼:門外站了個三十歲出頭、一臉怒容的矮胖男人,還在不間斷拍打大門,嘴裏嚷嚷着什麽。

他打開了門。

正在氣頭上的男人仰頭瞄了一眼身材高大的鄰居,氣焰瞬間滅掉一半,他報了個車牌號:“……是不是你家的車?停在那兒好幾天了,擋着路!到底什麽時候走?車裏電話也不留,我還是問了物業才找過來的……別以為開個邁巴赫就了不起!趕緊的,下去挪車!”

什麽時候來不好,偏偏趕在這時候……

高家少爺頭疼。

正準備讓那家夥小點兒聲,塗羽不知什麽時候走到門口,直接替他答了男人的質問:

“不是。”

“我家沒車。”

“……只有電瓶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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