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被窩裏的手牽在了一起

趁高昱分神,周一鈞終是得空看清楚了“小舅媽”的樣貌,随即神色微微一變,匆忙下車沖高昱勾勾手指,示意他借一步說話。

叮囑小姑娘站在原地等候,三魂七魄飛了一半的男人跟着“大外甥”往前走了一截。

周一鈞緊張地拽住他:“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不等對方說個“放”字,他又道:“……搞未成年早晚要出事的!”

高昱眼皮一跳,猛地打開周一鈞的手:“什麽未成年!人家都大二了!”

他回望過去。

哲海白日的氣溫要比楠豐高不少,下了高鐵,塗羽便将外套脫了,眼下只穿了件胸口印有卡通白兔圖案的淺藍色T恤,百褶格子裙搭配長筒襪,為了讓視覺上顯得再高一點,她還特意将衣服下擺打成了一個結。

莫蘭蒂爾酒店門前不斷有豪車往來,進出的男男女女也大都衣着考究,滿臉學生氣的小姑娘就這樣茫然地站在路邊,小小的一只,緊張兮兮抓着行李箱拉杆四處張望,宛如失去了庇護的小鳥。

格格不入。

高昱想回去了。

用百米沖刺的速度,回到她身邊。

然而,惱人的聲音還沒消停:“喔,仔細看看……确實不小。”

聽聞那句暗示意味頗濃郁的調侃,高昱繃不住了,直接上手在周一鈞頭上按了一把:“你他媽眼睛往哪裏瞟?想死就直說!”

周一鈞求饒:“嘤,舅舅欺負人,我要向小舅媽告狀。”

高昱:“……”

算了,何必和傻逼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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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甩出一句威脅:“你這幾天別出現在我眼前。”

想了想,高昱自己都覺得這不可能,于是又補上一句:“要是出現,就給我把戲演好,出了問題,唯你是問——張爾和鄭明偉是不是也來了?集體給我送驚喜大禮包,是吧?”

周一鈞笑嘻嘻地說不至于不至于:“我們就是好奇,來看看你嘛……順便找點樂子打發時間,別墅房,泳裝趴,還叫了幾個哲海這邊做海鮮生意的小老板,你有空就過來露個臉哈。”

高昱回去的時候,塗羽已經等到了她的閨蜜。

兩個許久未見的小姑娘抱在一起貼貼,剩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滿臉無語站在旁邊看行李。

何蜜是何甜的雙胞胎妹妹,看上去挺文靜的,和她姐姐不同,這姑娘不愛吃瓜刷網頁,看了高昱半天也沒認出他是豐大“紅極一夜”的打飯小哥;她男朋友叫佟皓然,帝都人士,帶着副黑框眼鏡,書卷氣很重,厚厚的鏡片上仿佛寫了“學霸”兩個字,好不容易等到了和自己一樣沒什麽地位的男人,他第一反應竟然是沖高昱伸出手,禮貌地喊了聲“哥”。

高昱笑着和他握了一下。

佟皓然盯着他手腕上的表怔了怔神,半晌,才沖他點了下頭。

塗羽這才想起紅跑車和大墨鏡:“那個人……是你大外甥?不是說,出去培訓了嗎?”

高昱不緊不慢地将打好的腹稿說出去:“喔,知道我們要來,他提前回來了——唔,他剛幫一個客人出去洗了車,得趕緊給人家送回去。”

塗羽“喔”了一聲,神情狐疑,但也沒多問。

四個人這才進了酒店。

許應是身為大堂經理的“大外甥”打過招呼,整個check in的過程都很順利,房間號是1706和1708,兩個單人間。

何蜜起初還疑惑怎麽是單人間,但轉念一想,用十分之一的價格入住豪華海景房,還要什麽自行車?

睡地板都不虧。

高昱多嘴問了句還有沒有空房,任何房型都可以,妝容精致的美女前臺很抱歉地解釋說,小長假期間酒店全部客滿,實在騰不出空房。他眉心直跳,上電梯前給周一鈞發了條消息,問他們住別墅房哪一棟——今晚若是不方便,他準備頂着被嘲笑的壓力,過去借個宿。

回房間放好行李,幾人動身前往附近的海鮮城覓食。

這處賣海鮮的場子很大,食材的種類也很多,多數游客都是買完直接找家店加工烹饪,坐下就能吃。這頓飯的金主爸爸佟皓然雖然出手大方,但面對張牙舞爪的魚蝦貝蟹和熱情招呼的攤主,他猶猶豫豫拿不定主意,只能跟在懂行的高昱後面,一口一個“哥”,請他幫忙。

高昱自然不負衆望,領着塗羽,穿梭在各種海鮮之間指點江山:

“那個蟹不要,看着是個大,殼裏沒東西。”

“沿海那邊有句話,叫‘一午二紅鯋,三鲳四馬鲛’,就是按魚肉好吃的順序排出來的,你想吃什麽,我去找老板還價——價格我心裏有數,不會讓小佟太破費的。”

“……這也能吃的,有道菜就叫炭燒響螺,用爐子直接烤,想吃嗎?今天這些菜差不多了,下次吧,回去我給你做,嗯,我會做……我爸當年做這道菜還挺拿手的,我跟他學過……”

何蜜聽得發愣,趁高昱跟着攤主去撈海鮮的間隙,扯扯塗羽衣袖,由衷地發出感慨:“你男朋友還真是又成熟又可靠,明明看着也不比我們大多少,和他一比,我男朋友就像個愣頭青似的……”

塗習習同學開始膨脹:“高昱他很小就出來打工了,去過很多地方,和很多人打過交道,十項全能,什麽都會!”

何蜜幹笑兩聲:“打工?不會吧?佟皓然說你男朋友那塊表,積家的,要一百多萬,你不說他在豐大上班,我還以為他是個富二代呢!我本來還想問你男朋友是不是幫我們偷偷墊付了一部分房費,黃金周,海景房,什麽樣的員工價能打一折啊?酒店老板還差不多!”

聽聞這話,塗羽笑容一僵,緩緩眨了下眼。

末了,她木木地說:“表是假的,一折海景房……唔,我也不太清楚,他是那樣和我說的,沒必要騙我吧。”

何蜜見閨蜜那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模樣,也沒再多說,拉着她去玻璃池子裏挑龍蝦,又誇了高昱幾句:“總之,這頓飯你就放開了吃,千萬別給我男朋友省錢。”

話是這麽說,但也不能真的放開。

就算塗羽想,高昱也不允許。

大概是會做菜的人都對“營養均衡”有所執着吧?

跟高昱一起吃飯,塗羽時常感覺自己就和古時候的皇帝似的,每道菜吃不了幾口,就被伺候用膳的大太監提醒着換下一道,不僅要控制份量、還要注重葷素搭配——當然,她用這種比喻,沒有暗諷自己男朋友像太監的意思。

雖然……

算了。

哪怕今天是特意過來吃海鮮的,還是別人請客,高大廚都不忘提醒佟皓然點兩盤蔬菜,全程督促幾個大學生補充膳食纖維。

就在塗羽一臉愁容和一根空心菜作鬥争時,何甜打來視訊電話,說室友失戀哭得肝腸寸斷,自己今晚實在脫不開身,約明天上午在蝴蝶礁見。

對于塗羽一直藏着掖着、不肯發照片的男朋友,她十分好奇,吵着嚷着非要看一眼,然而一看到高昱,女孩誇張的尖叫聲就讓衆人感覺天空中飄來了密密麻麻的感嘆號:“卧槽!這不就是豐大那個網紅打飯小哥麽!塗羽,你搞到真的了?好耶,我明天能看到活的!帥哥,你湊近點,讓我仔細看看……塗羽,塗羽,明天能不能讓我摸他一下?”

被cue到的塗羽湊到高昱身邊,小聲和他商量:“我閨蜜想摸摸你。”

高昱把剝好的蝦塞進她嘴裏,眉眼一垂:“那你同意嗎?”

塗羽嚼吧嚼吧,半晌才回複何甜:“好吧,但是我想吃你們學校那個驢肉燒餅——就你說特別好吃的那個餅,你明天帶給我嘗嘗,一塊餅,摸一下,以肉換肉。”

高昱整一個無語,把剝好的第二只蝦塞進自己嘴裏。

何甜則直接樂了:“沒問題!沒問題!我明天起大早去排隊,爐子都給你扛過來!”

飯店老板非說喝酒能殺菌,佟皓然點了一箱啤的,得了高昱準許,塗羽也跟在後面喝了一點,不多,剛好到微醺。

酒足飯飽,四人步行回到賓館,約好明天的行程安排,各自回房休息。

說實話,塗羽非常喜歡這個空氣裏都充滿金錢味道的客房:裝修配色很亮眼,挂畫和裝飾也很有海島風情,樓下是一個很大的露天泳池,水裏漂着粉紅色的火烈鳥游泳圈和一些浮板,站在陽臺上,還能遠遠看見金色的沙灘和碧藍的海水。

如果是大床房就更好了……

不過,這家酒店的單人床也很寬敞,足夠兩個人一起睡。

懷揣着九十九分的憧憬和一分羞澀,她迅速洗完澡、吹完頭發,穿着新買的睡衣走出來,發現高昱還坐在沙發上玩手機,分毫沒有做“準備工作”的跡象。

塗羽眯了眯眼,攏着半幹的頭發,向男人走過去。

白色的吊帶睡裙輕盈飄逸,剛好遮到膝蓋,透過薄而通透的布料,隐隐能看出裏面是帶着花邊的內衣。

她赤着腳,悄然無聲,只在藏藍色的地毯上留下一串濕漉漉的腳印。

像極了一只貓。

終于,一雙小腳侵入高昱的視線範圍,他擡了擡眼,緊接着看到了白皙纖細的雙腿。

再往上……

他呼吸一滞,局促地将目光移開:“我想了一下,今晚我還是去大外甥那邊……”

小姑娘一句話把他堵回去:“別人家的男朋友都是陪女朋友睡的。”

行,對照組搬出來了。

高昱又說:“那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塗羽撅了撅嘴:“你是不是想偷偷去樓下露天泳池看美女?”

行,莫須有的罪名也搬出來了。

高昱有一種預感,只要他今天膽敢從這個房間裏走出去——不管用多麽冠冕堂皇的理由,只要他敢,絕對會收到蓬松小鳥發來的分手短信。

所以,他很沒有原則地選擇了投降。

将兀自生悶氣的女朋友拉進懷裏親了一下,高昱将臉埋進她的頸窩,嗅着不知是沐浴液還是洗發水散發出的水蜜桃香味,任由自己心頭的火燒得毀天滅地:“這裏就有美女看,我幹嘛多此一舉跑去樓下?”

是美女而不是漂亮的小姑娘、小丫頭、小鳥兒。

對這聲趨近于“成熟女人”的贊美,塗羽是很滿意,她在高昱懷裏掙紮着起身,牽着他走到床邊。

她掀開被子鑽了進去,迅速挪到床榻邊角處,慷慨地給對方留下很大的空間,随即将被褥拉過頭頂,故意不去看他。

感受到身邊的床墊往下沉了沉,塗羽這才探出半張臉,黑漆漆的眸子轉向身邊的男人,明知故問道:“你不走了喔?”

“不走。”

“我睡着了也不走?”

“嗯,不走。”

被窩裏的手牽在了一起。

對于當前的進度條塗羽很是滿意,并不打算強開倍速,于是,她只向男朋友所在的位置拱了拱,躺進他的臂彎裏,抓着那只五指修長的手揉揉捏捏,宛如在擺弄一個廉價的解壓玩具。

即便塗羽并沒有做多餘的舉動,幾分鐘後,高昱還是遲疑着掀開被子、抽身下床,順手摘掉手表,掏出褲子口袋裏的房卡和零錢丢在床頭櫃上。

塗羽望向他,軟糯糯地問:“做什麽呀?”

男人的聲音像是含在嗓子裏,頭也不回地說:“沖個涼。”

聽見浴室裏響起的水聲,塗羽不由捧着臉失笑:什麽沖個涼啊,還不如說滅個火。

都是睡一張床上的交情了,旁的……指日可待。

帶着一點得勝的喜悅,她的目光四下打量,最終落在高昱那只手表上——好像沒什麽特別的,哪有值一百多萬的樣子?退一步講,就算高昱出來務工這麽多年,有點積蓄、出于男人的虛榮心想給自己買塊好表,幾千塊就很厲害了,一兩萬就到頂了,買一百多萬的表……

他這幾年莫不是去販賣外星人了喔?

想到這裏,塗羽自己都笑了,将假表放回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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