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鑒定 就當是…可憐我們

天氣轉冷, 夜裏已經有了寒意。

黃素蘭準備下去把垃圾丢了，還要拉着溫兮辭一起。

李倫勇“啧”了一聲，“啥時候感情這麽好了。你看看你, 太久沒回來，把你媽給稀罕的。”

黃素蘭笑眯眯地拉着溫兮辭的手就走。

溫兮辭都不習慣她這樣親密，不過也沒說什麽。年歲漸長, 常年在外, 對家人多少也有了些眷念和依戀。她到底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孩, 做不到多麽心硬。

黃素蘭帶着她去丢垃圾, 溫兮辭穿的少，有點受不住這冷風，抿緊了唇，雙手都插在兜裏。黃素蘭渾然不覺，嘴裏不停地說着話：“威威是男孩子, 長大了都愛面子，他平時也就喜歡買買鞋, 這有什麽錯？就這麽點愛好，我心想能寵就寵着呗, 又不是什麽大錯。”

溫兮辭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

車裏, 林其胤和季澄秋看到溫兮辭下樓，激動得下意識往前傾。

季澄秋在看到黃素蘭後, 有些不悅地咬了下唇。

她知道，這個人是兮兮喊了二十三年的“媽媽”。

他們沒有貿貿然出現, 在對待女兒的事情上，他們的一切行為都是那樣的小心翼翼，生怕一步走錯，就又回到解放前。

很快, 季澄秋就發現了溫兮辭穿得太少，好像很冷。

溫兮辭做了這麽多年女明星，在零下十幾度都能穿着禮服面不改色，這時候自然也很鎮定，但季澄秋很細心，這樣冷的冬夜，她就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怎麽可能會不冷。

她皺着眉，一邊觀察一邊說：“你看，她雙手插在兜裏，嘴唇緊抿，肯定是給凍的。”

林其胤覺得她的分析很有道理。

“她這是……陪那個女人下來扔垃圾嗎？”季澄秋看出來後，心情更低落了。原本還以為孩子不喜歡這一家的。可是比起低落，更多的還是心疼，“這麽冷的天，扔什麽垃圾需要兩個人呢？也不怕凍着孩子……我們家的孩子，什麽時候扔過垃圾呢？”

Advertisement

林其胤一開始想讓鐘長俨幫忙弄個樣本，被兒子一說，覺得有道理，這才擱淺下原計劃，準備找個機會和溫兮辭先說清楚，再光明正大地去做親子鑒定。

可時間一天天過去，他們連溫兮辭的人都見不到，更別提其他。

林其胤很心急，但是又覺得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逼着自己慢慢來。

好在，黃素蘭倒了垃圾就帶着溫兮辭回去了，她嗓門大，夫妻倆還能聽見她說話：“媽肯定不會害你的，我可是你媽啊。”

那一刻，季澄秋淚流滿面，淚水怎麽都止不住。

她心裏有道聲音在嘶吼：那不是你媽，我才是你媽啊孩子──

可是她什麽都說不出來。

到最後，早已泣不成聲。

雖然還沒有鑒定，但是在她心裏，這就是她的親生女兒。也就是因為還沒有鑒定。她才沒有真的沖出去，天知道她此刻有多想跑出去抱住溫兮辭，握着她的手給她暖暖身體，抱抱她，親親她……

溫兮辭在這個家裏是沒有房間的。

她買的房子，黃素蘭卻覺得這都是應該的，壓根不覺得欠她，心安理得地完全當成了自己的。兒子住主卧，他們夫妻住次卧，跟次卧差不多大的房間給李芊茜。但李芊茜的房間不止是房間，還是個雜物間，裏面堆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溫兮辭今晚本來真想留下來，但是看了眼李芊茜的床，打消了念頭。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委屈自己了，而且她有不用委屈自己的條件，又何必去自讨苦吃。她拿了包，叮囑李芊茜：“你跟李威威都在最關鍵的時刻，平時家務活少做一些，把心思用在學習上，考個好大學，你以後的路才會好走。”

李芊茜舍不得她走，拉着她的手半天舍不得放開，“姐，我以後能不能跟你一樣拍戲？我也想掙大錢。”

“只要你喜歡，就可以。但我希望你的喜歡和金錢無關，就只是純粹的喜歡，這樣才會快樂。”

李芊茜若有所思。

“你不是想去季辰一的演唱會嗎？你高考考好了，我就幫你要一張前排的票。”

李芊茜眼前一亮，眼睛像是小星星在發光：“好啊好啊！就這樣說定了！”

“嗯，說定了。”

黃素蘭嫌棄着：“你就慣着她吧！都不見你對你弟有多好，就對她好！”

溫兮辭知道李芊茜幹不幹活主要還是取決于黃素蘭，她也跟黃素蘭說：“她把書讀好了，以後才有更好孝順你的能力，你別貪圖一時半會的痛快，她這是讀書的關鍵時刻。”

“知道了！”黃素蘭撇着嘴。

李威威也不服氣，剛想開口，就聽溫兮辭說：“李威威還用我對他好啊？你們倆的好他都快消受不過來了。李威威，你再打游戲耽誤學習，你看我到時候會不會把你所有的鞋子都剪掉？”

李威威：“……”

他瞬間就炸了：“媽──你看她！！！”

黃素蘭頭疼，真是對冤家。她趕着溫兮辭，“行了行了別在這裏吓唬你弟。”

溫兮辭懶得跟她講，警告李威威：“我說到做到。”說完她轉身就走。

留下李威威在後面鬼哭狼嚎，還有黃素蘭哄心肝寶貝的聲音。

溫兮辭的表情越來越冷漠。

這麽多年過去，李威威依然是被沒有下限地寵愛着的。有些時候，她羨慕極了，卻沒有絲毫辦法去改變或者是得到。或許這就是命吧，這個世界對女孩總是不公平的。在對于父愛和母愛的問題上，她除了認命，也只有認命。

溫兮辭嘆了口氣，快步離開，像是在逃離某種生活，亦或者是某個世界。

她準備叫個車的時候，突然被人叫住，是一道女聲──

“兮辭……”

聲音有點耳熟。

溫兮辭回頭，想看看是誰，意外對上了季澄秋的眸光。

她微微一愣。

──不是因為季澄秋的出現，而是因為她的眼眸裏，包含了太多的情緒，情緒之濃，讓她不由一震。

她遲疑着開口：“你？”

季澄秋身邊還跟着林其胤。

這個時間，這個地方，溫兮辭屬實是想不到他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也想不到他們叫住她做什麽。

她一頭霧水地看着他們。

這個小區周圍沒有什麽飲品店，最終溫兮辭和他們一起找了許久才找到一家咖啡店坐下。

林其胤和店長說了幾句話，包了場。

溫兮辭真是……有被財大氣粗到。有錢人就是這樣的嗎？一言不合就包場。

雖然小咖啡店包起來也不貴……

第六感告訴她，他們的來意可能不簡單，溫兮辭等着他們亮出來意。

季澄秋看了眼丈夫，有些求助的意味。在來之前，他們做足了準備，迫切地想和她坦明一切，只等着見到她。可真到可以開口的時候，他們卻怯了，不知從何開口了。

林其胤握住她的手，輕聲開口：“我知道已經很晚了，很抱歉占用你的時間，但是我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得跟你說。”

“你說。”

這時，店長上了咖啡。

林其胤第一反應就是推到她面前：“快暖暖手。”

溫兮辭微怔。

她是真沒想到林其胤會這麽做。

她是有點冷，手也冰冰的，但是……

溫兮辭蹙起眉，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她接過來捧在手裏，滾燙的咖啡很快就把她的手暖了起來，溫度傳至全身。

她在心裏實在不由得想，他們對一個只見過幾次的人，是不是有點過于好了？還是說，這就是他們的素養？

溫兮辭百思不得其解。

思來想去，好像只剩下一個緣由──

“你們又是為了《破碎城堡》來的？”

林其胤連連搖頭：“不是不是！這次不是，上次也不是！”

溫兮辭半信半疑。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那她實在想不到他們出現的原因了。畢竟，她只是個演員，在他們這樣的資本家眼裏，實在不足為提。

林其胤斟酌了下，才慎重道明來意。

他小心翼翼道：“我們在二十年前丢失了我們的親生女兒，這麽多年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最近我們終于有了比較明朗的線索……”

他說的每一個字溫兮辭都理解是什麽意思，但是合在一起，她卻是懵了。

──什麽意思？

溫兮辭不解地看着他，“所以？”

“我們找了很久，你是最有可能是我們女兒的人。”季澄秋迫切地解釋道，“我們也是才知道沒多久，在和你吃飯的時候我們還不知道的。”

溫兮辭捏緊杯耳，長睫低垂，在卧蠶處投下一小片陰影，看不清神色。

也不知她聽進去了沒有。

季澄秋有些着急，“孩子，能不能麻煩你和我們一起去做個親子鑒定？”

溫兮辭的眉心一點點地蹙了起來。

美人蹙眉，總是格外惹人憐愛，容易讓人心疼。

季澄秋心疼極了，雖不知這孩子心裏在想什麽，但她大概也能想到她的迷茫與糾結。況且……其實也無需太多，只要那雙和她幾乎是一模一樣的眼睛泛起淚花的迷霧，就已經能夠将她的心攪動得亂七八糟。

季澄秋深吸一口氣，緊張得等着溫兮辭的答案。

溫兮辭屬實是沒想到會聽到這些話。這些話在她腦子裏過了一遍又一遍，最終仍是化作一句輕笑的嘆息：“要麽是你們消息有誤，要麽是你們多想了。我不可能是你們的女兒。”

季澄秋情緒有些激動，試圖去握她的手，忍了又忍，幾次往複，終于是強行忍下了情緒。只黯然地将手收回，慢慢握成小拳。

溫兮辭喟嘆道：“希望你們可以早日找到你們的孩子，但是很遺憾，我不是。”

林其胤沒有急着辯駁，只是問道：“為什麽你會覺得不是呢？”

溫兮辭笑了笑，“你不覺得這很荒謬麽。”

林其胤皺了下眉，鄭重地搖頭：“不覺得。如果你知道了我們這二十年的尋女之路有多艱難，相信你也不會覺得荒謬。這二十年，我們找得很苦很苦，這個國家這樣大，在人海裏找一個小女孩，難度無異于登天，可我們一天也沒有放棄過，所做的種種努力，付出的種種艱辛，都是常人所難以做到，可這對我們來說，僅僅只是女兒一定會回來的信念在支撐着我們。”

溫兮辭聽罷，是真的很感動，不過她還是那句話，“我很感動于你們尋找女兒之心的堅定以及一路走來的艱難。但是……我不是你們的女兒，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這個孩子很清醒，也很理智。可是為何對這個可能如此排斥？堅定地、排斥着。

堅定到似乎無可動搖。

季澄秋咬緊了唇，不知不覺眼睛已經通紅。她用幾乎是懇求的語氣：“就當是，可憐我們，求求你和我們一起去做一次親子鑒定，好不好？”

她的聲音帶着支離破碎的脆弱，讓人極其容易就心生不忍。

溫兮辭眉心一折，實在是不忍心。可是如果真讓她答應，她又覺得麻煩至極。

本是一個，可以不用沾惹的麻煩……一旦沾上，可就不容易甩掉了。沾與不沾，是個很難的選擇。

溫兮辭不好決定。她遲疑着，沒有說話。

就在她猶豫期間，林其胤和季澄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們很怕她拒絕。

其實他們想要的真的不多，就只是她的一次點頭，點頭願意和他們一起做個鑒定。

可是看她的表情，她似乎……并沒有答應的意思。

季澄秋的手已經緊張地攪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