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二更 無法原諒
林昀棠丢失是時候是三歲, 那個時候林昀珩五歲，林昀璟七歲不到，兩個男孩都開始記事了, 他們都知道自己是有個妹妹的。
那一天，林昀璟出去上補習班，林昀珩去打高爾夫球了。林昀珩純粹是嫌妹妹吵才出去的, 出去之前林昀棠還拉着他哭着不讓他走, 五歲的小男孩到了叛逆期, 什麽也不管, 就是讨厭妹妹，硬是叫司機送他去了。
本來一切都很正常，林家的生活和尋常一樣，并沒有太大的變化，溫溫馨馨的。
直到奶奶和阿姨帶着林昀棠出去玩, 林昀棠被拐。
整個林家，天都塌了。
林昀珩回家的時候, 只聽到了媽媽和奶奶的哭聲，震耳欲聾, 幾乎要将天花板哭穿。
他愣愣地作不出反應, 傻傻地去問阿姨發生了什麽，在直到妹妹不見了的時候, 他呆愣了兩秒，突然“哇”地哭出聲來。
林昀珩不是不喜歡妹妹, 他只是覺得妹妹煩。但那是一個小屁孩的嫌棄，哪裏能作數呢？他心裏還是喜歡美美的。
從那天以後，林昀珩從一個活潑的傻小子變得安靜了不少，他始終覺得, 那天如果他沒有嫌妹妹煩，硬是丢下妹妹去打球，那妹妹或許就不會丢失。這樣的愧疚感萦繞在他心裏，已經許多年了。
後來林溯兒來了家裏，來的那一天，林昀珩非常排斥，排斥到了極點，他憤怒地瞪着自己的父母，生氣地說他們是叛徒，他跑去舅舅家，拒絕接受這個“假妹妹”。一連一個多月，林其胤和季澄秋才說服了他，把他勸回家，但他對林溯兒的敵意丁點不減。他總說，他只有一個妹妹，林溯兒代替不了他妹妹的位置，他也的确是這麽做的，這麽多年他沒對林溯兒有多好，甚至還有點兇，是以林溯兒才那樣怕他。
他那樣對林溯兒，季澄秋是該罵他的，該教育他的，但也正是因為理解他的愧疚之心，所以他們除了告訴他不許傷害溯兒以外，什麽都沒做。
知子莫若母，季澄秋是最清楚林昀珩這些年有多愧疚的，是以提起他的時候，她真的情不自禁地泣不成聲。
溫兮辭無法理解她的情感，見她哭得這樣厲害，實在忍不住給她遞了張紙巾。“人生還是得向前看。”
季澄秋走不出來的，只有找到女兒，她才可以真的走出來。
她接過紙巾，淚花花地看着她，“謝謝。”
溫兮辭：“……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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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很快就到了。
資本家的力量是無敵的，雖然溫兮辭不知道他們幾點下班，但這些領導肯定已經下班很久了吧？一小會的功夫竟然就能全部聚齊，看到他們，立馬走上前來迎接。
采個樣本而已，個把小時的功夫，很快就好了。快到溫兮辭覺得今晚實在是過于興師動衆了。
采完後，林其胤跟她說想留個聯系方式，後續好商議合作。溫兮辭一手插兜裏，一手調出二維碼給他掃，加完以後就把秦慢的微信丢給了他，“有事找我經紀人就行，不用找我。”
但凡現場有個其他人在，都會豎起大拇指誇一句厲害，和林氏董事長說話還這麽嚣張随意，實在是厲害。
偏偏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林其胤笑着說好，邀請她一起吃個夜宵。
醫院裏的人看得稀奇，他們什麽時候見過林董這個樣子啊？在其他人面前，林其胤充滿威嚴，不怒自威，上位的掌權人的氣質擺在那裏，他們大氣都不敢出。在這個女孩面前，卻将姿态擺得這樣低……？
聯想到他們剛才做的是親子鑒定，所有人立時都不淡定了，看向溫兮辭的目光逐漸震驚。
這不會就是真正的林家千金吧？
溫兮辭拒絕了，“哪有女明星這個點還吃東西呢？不了，你們去吧，我回家了。”
林其胤和季澄秋快步跟上，“我們送你回去。”
這個點打車也不安全，溫兮辭沒有再拒絕。
回想一下，她今晚好像一直在拒絕，拒絕了太多次了，也虧得他們這樣的人物到現在都沒生氣。
季澄秋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微微驚訝：“手怎麽這麽涼？是不是很冷？”
溫兮辭滿不在乎道：“沒有，我從小手就涼。”
“怎麽會這樣呢？看過醫生嗎？”
“涼水碰多了。”
怎麽會涼水碰多了呢？
孩子，這麽些年，你都經歷了些什麽吶？
季澄秋咬緊了唇，努力繃住情緒。
——結果還沒出來，她沒理由也沒立場去說什麽、問什麽。過多探究，一不小心就會侵犯別人隐私，惹人不喜。
她覺得今晚他們對溫兮辭的探究，已經到溫兮辭的底線了。
季澄秋很想握住她的手幫她暖暖，又不好動手。左右看看，她問旁邊的人：“有人帶暖寶寶嗎？”
一個女醫生拿出一個暖手寶獻上：“我帶了一個，剛剛出門揣兜裏的，還很熱。”
季澄秋道謝後趕緊放到溫兮辭手裏，示意院長回頭給這位醫生支付一下暖手寶的錢。
溫兮辭沒想到只是手冷而已，就引得她這樣勞師動衆。暖手寶放在手心裏，溫度一點點傳開，她抿着唇，越抿越緊，“謝謝。”
似乎沒有被這樣精細地對待過。就連她自己也以為，手冷只是件小事，有條件就找個東西暖暖，沒條件就算了，并不重要。
她握緊了暖手寶。
季澄秋微微一笑，“不要這麽客氣。等結果出來，就算不是母女，我們也可以做朋友。”
說這話并不代表她不希望結果出來她們不是母女，這只是她在想辦法拉近和溫兮辭之間的距離，不想溫兮辭與她那樣生疏。她記得，上次一起吃飯的時候，她們還聊得很開心的肯定。
把溫兮辭送到她的住處樓下，林其胤和季澄秋也下了車，季澄秋溫柔地把她耳鬓的碎發別到耳後，笑着說：“太晚了，沒想到耽誤你這麽久，回去以後早點睡。”
“……嗯。我先上去了，再見。”
溫兮辭幾乎是，落荒而逃。
保姆不是住家的，只是在規定時間過來打掃衛生，家裏空無一人。
燈光黑暗，溫兮辭回到家後，第一時間不是開燈，而是靠在門後，靜靜地靠了很久。
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捋一捋了。短短一天，發生了太多太多。
他們……明明是林溯兒的父母，她近日裏最讨厭的資本家，怎麽會突然找到她，跟她說她才是他們的女兒？
他們的女兒意味着什麽，溫兮辭不傻，她心裏很有數。
不過，可能性真的不大。
她扯扯唇，開燈，準備洗漱睡覺，不再多想。反正這波是她賺了。
林氏的代言就在那裏，不多也不少，她多一個，林溯兒就少一個。不費吹灰之力就讓林溯兒少個代言，多好的事情？更何況，這些代言的片酬都低不了。
溫兮辭還挺開心的，打敗了自己讨厭的人，真的是很揚眉吐氣的爽快。
她哪裏知道，林家今晚，幾乎一夜無眠。
林昀璟去看林昀珩，果然，還沒睡。
林昀璟敲門，“能進來不？”
林昀珩點頭，“進呗，假客氣。”
林昀璟提了提唇。
“怎麽還沒睡？幾點了。”
林昀珩知道林昀璟什麽都知道，也懶得跟他虛與委蛇，抽了口煙，吐出雲霧，“睡不着。”
林昀璟拍拍他肩，“不管結果是與不是，這麽多年，你都該放下了。放過自己吧，不是你的錯。”
這樣幾句話，林昀珩的眼眶瞬間就紅透了。
他說不出話來，努力調着呼吸，林昀璟也不急，靜靜等着他緩過來。
過了半晌，林昀珩到底還是沒繃住情緒：“我過不去，這輩子都過不去。我他媽當年到底為什麽要去打球？為什麽嫌她煩啊？小孩子想看動畫片我就陪她看啊，想去玩我就陪她去啊，我是她哥啊，我陪她不是天經地義的嗎？我他媽真想抽死我自己──”
林昀璟知道這些年他心裏很苦，但這一刻他的爆發，讓林昀璟覺得可能林昀珩心裏的苦遠比他們想象的還要痛。
林昀璟搖搖頭，“老二，別這樣想，該死的是那個人販子。我們誰也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或許，這一次真的是棠棠。你先別想了，好好睡一覺，等結果出來我們一起去接她回家，到時候你容光煥發精神抖擻地去，給她留個好印象，行不行？”
很有道理。
他第一次以“二哥”的身份出現在她面前，那必須得是帥氣的。
林昀珩被說服了，轉頭就準備去睡覺，“睡了睡了，你也早點睡啊。”
林昀璟無奈，“操心你自己吧，我還用你操心。”
哄好人，他安心回屋去了。
林昀珩不知道，林昀璟自己說的好聽，卻是睜眼到了天亮。他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竟然那麽慢。
溫兮辭用了一早上的時間遷戶口，好在手續齊全，遷得很順利，再順道去領個證，任務就完成了。
她遷戶口遷得容易，在領證時心情還是很輕快的。直到要簽合同，正式和他結為夫妻，她的心情突然沉重了起來，落筆之前，筆尖停在了紙上一寸，遲遲沒有落下。
聞寒時迅速簽完，見她沒動，遲疑地看過來。他怕她臨門一腳之際，突然反悔，猶豫些許，還是提醒着她：“兮辭？”
溫兮辭如夢初醒，握緊筆身，簽下名字。
──溫兮辭啊溫兮辭，你可真是好騙，三言兩語就哄了你一個證，你不好騙誰好騙？不騙你騙誰？
她在心裏絕望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