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醫生世家(終)
三個小時後,天都黑了,溫管家不慌不忙的站在外面等着,回答那家人第無數次的問話:“等出來了就知道了,請耐心等待。”
溫管家從來相信自己的少爺,只要少爺動了手,那麽就是有了起碼八成把握了的,但是對着外人,尤其是表面上挑起這一場危機的家庭,他自然是不會說的。
五個小時後,那家人更加慌張,還幾個女人都開始低低的啜泣起來,這時候,門開了!
溫管家跑得比那群人都快,直接迎上他家的兩個少爺,看了看溫安蒼白但是冷淡的表情,溫管家就什麽都不問了,直接扶着他家少爺走向了旁邊的休息室,任由後面那一家人把病床上的小孩圍得死死的。
溫安腳步停了一下:“做完手術,現在重症監護室觀察兩天,沒有感染才能放到普通病房,限制看望人數,不能吵。”
那家人這才看到被他們徹底忽略的溫安,連忙一起沖了過來,那女人又打算直接跪下,滿心滿眼都是感激,卻是溫安再度避開,溫暖從病房裏面出來,就連忙扶着自家哥哥,有些不耐煩的說道:“請讓讓,醫生需要休息。”
他們這才恭敬的看着三人遠走。
“溫叔,向媒體宣布,三天以後準備新聞發布會,以我溫家準家主的身份。”溫安突然張口說道。
溫管家連忙站定,一臉嚴肅的說道:“是。”
“哥,你必須要好好休息一下了,你手術到最後縫合的時候,手都在發顫!”溫暖直接把自家哥哥拉進來休息室,抱出一床毯子鋪上,強行把溫安壓在小床上,用手遮住他的雙眼,逼着他睡覺。
溫安有些無奈的扯下手,靜靜的看着溫暖,溫暖被盯得有些臉紅,強自鎮定的說道:“看我幹什麽!”
溫安突然落下了溫暖,一手抱住了他,溫暖只覺得自己的身子已經徹底僵硬了。
溫安在他耳畔輕輕落下四個字:“還好有你。”那極輕的吐息打在溫暖耳廓上,溫暖只覺得渾身一顫,從脖子到頭頂刷的一下子全紅了,手忙腳亂的站起來,有些語無倫次:“你……你好好睡,我先出……出去了。”說完便直接逃了出去。
溫安攤在床上,突然一點都不想動,凝視了窗外漆黑的夜空許久,才慢慢起身,按了按不斷漲疼的太陽穴,再次給溫龍打了個電話,小小的說了幾句,才按下了下去,苦笑了笑,果然是個勞碌命。
開了電腦,瑩瑩的光映在他的臉上,有種異樣的慘白,整個休息時裏只剩下了“啪啪”的打字聲……
第二日,等溫暖開門時,就看到溫安疲憊的躺在電腦前睡着了,他無意識的放輕了腳步聲,慢慢的走到了溫安面前,心裏酸澀異常,這麽累的哥哥,他還是第一次見,原以為哥哥只有堅強的樣子,可沒想到睡着了的哥哥,看起來那麽脆弱……
他不想叫醒溫安,但是溫安的手機卻自己響了,他還沒動手挂掉,溫安就已經被驚醒,看到他了不慌不忙的點了點頭,戴上眼鏡,接了電話。
“溫龍……嗯,我知道了……你繼續關注,叫兄弟幾個注意一點,不要被發現……沒有什麽好留情的,既然敢動手,就要有膽子承受我溫家的怒火……好。”溫安收了電話,這才來得及問溫暖何事。
溫暖抿抿嘴,說道:“那孩子手術很成功,原本身體底子也很好,基本上沒什麽大問題了。溫叔跟他們說了一下由他們引發的事,他們很愧疚,堅持說要為我們解決這事。”
“呵,現在他們能解決的了麽?”溫安冷冷的笑了一聲,揉了揉眉頭,說道:“你和溫叔說,要他們先不忙行動,等到我後天開新聞發布會的時候上去好好說說,還有五年前的那姑娘,我用我的權限詳細的查了查,這不關我們的事,那姑娘本來也是被治好了的,可是術後傷還沒好,被虐打了一頓,還被行了房事,自然是逃不過一個死字,證據我已經有了,你現在就是給我找找是哪幾個打算渾水摸魚的人在造謠。”
“還有,好好打點一下各個新聞報社,不求把方向偏向我們,但起碼也要擺個‘公正’的态度,不然我們不介意全網公開,讓他們一點嚎頭都沒了,而且,他們以後要是出了什麽事,請不要求溫家。”溫安聲音帶着一絲熬夜的喑啞,卻有着讓人毛骨悚然的寒氣。
溫暖不由得點點頭,溫家以前解下的善緣之前是沒反應過來,現在應該都能起作用了,至于那些報社,他倒也不知道是吃了什麽雄心豹子膽。
“好了,你先出去,我洗漱一下,我們先回醫院。”溫安拍了拍溫暖,自己往小洗浴室走去。
回了醫院,大堂裏的人難免用些奇怪的眼神看過來,溫暖有些惱羞成怒,溫安皺皺眉,斥責道:“怎麽一點穩重性都沒有?再怎麽說也是我溫安的弟弟,無論出了什麽事,把背挺直,無視旁人是最基本的心态,溫暖,逆境出人才,不要讓我失望。”
溫暖一震,再不敢随着性子來了。
溫安嘆了口氣,若是可以,他倒也希望溫暖不要變,這個樣子分明就是他的真性情,但是一旦他走了,這個家交到他手裏,肯定是不放心的。
“哥,我錯了,我一定會盡快的改過來,讓你看着,我一定是那個唯一能和你比肩的人!”溫暖認真的看着溫安,一點都沒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麽問題。
“好,我等着。”只要我能等到。
今天溫安不想去看董臨,便和溫暖一起上到頂樓,他剛剛從那場手術裏得到一些靈感,用在董臨的手術上,或許剛剛好。
溫暖看着哥哥的身影在研究室裏忙來忙去,慢慢握緊了拳頭,他一定要幫哥哥分擔。
期間溫安雖然接了好幾個電話,但在天黑以前還是已經徹底搞定了董臨的手術事宜,立刻把方案列了出來,給溫暖一份,再給了下面其他的醫師一份,讓他們随時做好準備。
晚上,在溫暖的軟磨硬泡之下,溫暖還是守着溫安睡了一晚,溫安在強迫之下,也總算是得到了一個久違較好的睡眠。
溫管家老早就在頂層門口等着了,他已經整理好了明天基本要用的材料之類的,既然大少已經把外部的解決的差不多了,那麽他這一把老骨頭好歹也要發揮點餘熱,把內部矛盾解決好。
“溫叔,您這麽早過來是?”溫暖出了卧室,便看到了笑眯眯的溫管家,有些詫異,一般溫管家都不過來這邊的。
溫管家十分樂意看到大少和二少關系和睦起來,揚了揚手裏的資料,笑道:“給大少送過來一些資料,順帶問問大少,新聞發布會在哪兒開?”
溫安接着走了出來,接道:“就在這裏,醫院裏。”
“溫暖,下去警告保安他們,明日的秩序一定要給我把握好,請他們不是吃白飯的,要是做不到盡心盡力,趁早回家吃自己。”
溫暖點點頭,下去了。
溫安轉頭對溫管家說道:“溫叔,幫我把我們溫氏的律師找過來,你就先回家休息一會,明天才是考驗的時候。”
溫管家點點頭,勸道:“好,大少也要休息好,畢竟現在,這麽大個溫家只能靠着您撐起來了。或許這件事落幕了,我也就照顧了三代家主了。”
溫安笑了笑,沒有說話。溫管家自畢業以來,已經為兩代溫家人守過主宅了,他們這是第三代,只是,這第三代不可能是他。
沒有人知道溫安和律師談了什麽,他們都只看到律師一臉複雜的出了醫院的大門……
董臨什麽都不知道,他還在環形窗前看着天,看着地,憧憬自己的自由,和與溫安在一起以後的幸福……
第三日,到了。
這一天,溫安提前把病人都集中到三層以上,并派了專人看護,這才把一堆如狼似虎的記者和攝影師們放了進來。
溫安坐在正中央,穿上了他衣櫥裏唯一的一件黑色西裝,臉上配着一副眼睛,滿身的禁欲氣息,下面的小記者們都在嘀嘀咕咕,因為溫安極少極少出現在媒體界,所以很多人都沒想到他是這麽一副樣子,不愧是醫生。
“咳咳,感謝大家前來我們溫家正式的新聞發布會,關于前幾天溫氏醫院出的那場風波,以及其他事情,現由我們溫氏準家主——溫安少爺為大家解釋。”溫管家穿着一身黑色的燕尾服,優雅的站起身對着下面說道,禮數周全,場下的人慢慢安靜下來。
“我是溫安,日後溫氏醫院的主人。因為我之前在研究一個心髒課題,倒是有幾日沒有關注媒體,倒是不知道就這麽幾天,我溫氏竟然就快成了過街的老鼠。”溫安掩在鏡片下目光有着威懾,以及淡淡的森然。
下面的記者們一陣語塞,溫安這話倒像是嘲諷,但是他們卻無從反駁,因為本來就是他們引導輿論的,即使不是他們的本意。
下面有個小記者忍不住蹦出來振振有詞:“你們溫家醫院出了問題,難不成還不能讓我們報道麽?哪有這樣霸道的道理!”
溫安輕輕的“嗤”了一聲,眯了眯眼,看清了那個小記者的名片——朝安報社:“我們醫院出了問題?哪些問題,是有個孩子在我的醫院裏變成垂危?還是五年前一個小姑娘死在我的醫院裏了?”
下面響起一陣騷動,一個聲音從角落傳來:“自然是這些,但肯定還有更多沒有爆出來。”
溫安眯了眯眼,伸手把面前的投影儀打開,冷冷說道:“那我們就先來看看這個垂危孩子的問題。你們眼前出現的是個正常孩子心髒圖和心髒膜瓣缺損的孩子心髒圖,心髒膜瓣缺損,屬于心髒病的一種,但是分隐性和顯性兩種,而你們口中的那個孩子就是隐性心髒膜瓣缺損。”
溫安手指輕敲,投影上的圖變成了一個躺在病床上昏迷的孩子,眼尖的記者一瞬間就認出來這個孩子就是之前那個病危的孩子,心裏頓時升起一陣危機感,果然,溫安下一句便是:
“而前天,我已經把這個問題解決了。這個孩子前天晚上手術,在重症監護室裏觀察了兩天,情況良好,今天剛好住入普通病房。他的父母因為想要感謝我們,自願前來發布會申明。”
一旁的小門裏立刻出現一對夫妻,女人臉上還有淚痕,今天她的兒子已經正式脫離了危險期,這份恩情,她覺得她對這位溫安少爺無以為報。
“我是明明的媽媽。明明是本月2號開始不好的,我們送到溫氏醫院以後,本來以為就沒什麽了,但是沒想到治療以後依然不見好,反而一天天嚴重,到最後垂危,我們身為父母,心裏難免急得要命,失了理智,覺得一切都是醫院的錯,大肆的鬧,但是溫安少爺來了以後,只一個把脈就大致了解了情況,立刻準備了手術,把我家明明從鬼門關裏拖了回來。”
男人把喜極而泣的妻子攬進懷裏,繼續說道:“是我們給溫氏醫院裏帶來了麻煩,我們正式道歉,而且我們兒子現在已經安全,這無疑證明了溫氏醫院的實力,我相信,之前網上和報紙上報道的大部分醫療事故不一定是真實的,希望日後媒體能夠多多負責,不要空口無憑的說話。”
下面媒體一片鴉雀無聲,沒人質疑這是溫安請的托,這種情況下,他們張嘴了就是錯。
溫安滿意的點點頭,說道:“感謝程明的家庭對我們名譽的澄清,希望程明早日痊愈。”
等到夫婦兩人離開以後,溫安才轉頭對記者說道:“歡迎大家實時關注程明的安全信息,以證實我溫安并無欺騙。”
那個朝安報社的小記者有些心虛的說道:“那那個五年前的小姑娘去世的小姑娘難不成還有什麽隐情?!”
溫安冷冷的看了那邊一眼,手指按下,一張清秀的照片跳了出來,明顯就是那個小姑娘。
“抱歉把安息之人再度提起,這個姑娘就是當年在我們醫院去世的阮其,當初她來到我們醫院是因為肺炎,我們也極快的為她開好了藥,并吩咐她一些禁忌,其中包括過度疲勞和房事等,這是我們醫院當初開出來的藥單和醫囑。”
“然而後來阮其再次回到我們醫院,我們當初的醫生再次看過一遍,卻發現似乎一直是肺炎,正打算細看時,那姑娘卻是一夜間離奇死亡,而他的兄長和所謂男朋友卻趕着把她火化,并把罪名施加在我們醫院頭上。”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下面一個七星報社突然說道。
“我用家主的權限調出了當初的監控,發現了一段好玩的事。”溫安絲毫不理會下面的叫嚣,随手按下了另一個鍵,一段無聲的視頻就在大屏幕上播放了出來,分明是兩個男人鬼鬼祟祟的躲在醫院後門處,口張張合合說着什麽,随即便把一個骨灰盒拿出來,直接把裏面的骨灰灑了出來,并把盒子砸碎,分散的扔進了垃圾桶。
“大家可能沒看清,所以我在下面多加了幾個字。”溫安再度按了下去,視頻一模一樣,只是這個下面配了字幕。
“還好我們機智,不用被那個病鬼拿錢了,還從她身上弄了這麽多錢回來。”那是和那姑娘有一點相似的男人說的。
随即另一個有些陰郁但是有些姿色的男人說道:“不過,你那妹妹滋味還真是不錯,可惜了。”
“切,沒眼光,我那妹妹又怎樣,沒胸沒屁股,虧你下的了手,有了這筆錢,随你玩多少女人。”
那人随即眼睛一亮:“也是,你快把這東西處理了,晦氣。”
“好,我也懶得出錢去找什麽墳墓了,現在死人住的比活人都貴,就把她往這兒一扔得了。”
“這樣……不好吧。”那個男人有些遲疑,但立刻被看似阮其哥哥的人所說的話鎮住:“要是你覺得不好,你就去把她埋了,好歹也有露水情緣了,這筆錢你全出了。”
“那還是算了吧。”
視屏中止,整個場上一片安靜,随即零零碎碎的響起了一些雜音,下面是身經百戰的記者,自然能拼湊出事情的原由,即使他們見到這種事多了,但是如此直面,也難免有些觸動。
“我們溫家的侍衛現在已經把這兩人抓捕在案,交給了警察局。”
“至于其他網上的醫療事故,有百分之八十都是假的,而散播源,據我們掌握的證據而言,應該是現在祝家公司的總裁祝時辰散播的,至于原因,我們溫氏也不清楚。”
“其他的事故,我們不做解釋,每個醫院都難逃事故,只是或大或小之分。而之前的溫家新聞發布會,呵,他們豈能算得上是溫家?!”
“我們溫家的解釋已經結束,不知道各位記者還有什麽可問的?”溫管家站起來,笑着說道。真是喜歡大少的語氣啊,強勢至極,不給這些記者一點扯皮的機會,真是幹脆,最後一句尤其經典,一句話就直接劃開了關系。
下面的記者面面相觑,本來之前,他們各個報社都已經被各界大人物警告過,不能對溫氏肆意亂說,現在溫家大少直接強勢碾壓他們,他們也沒什麽可說的,只是這樣回去,都有或多或少的不甘心,連忙發問道:“大少,為什麽這一次溫家家主沒有出面,難不成是出什麽事了?”
“大少,您打算何時摘到您頭上準家主的那個‘準’字?”
“大少,聽說你有個男性愛人,不知道您的家族是怎麽想的?”
……
溫安被吵得有些頭疼,突然從醫院沖出來一個白大褂,驚慌失措,一見溫安就立刻喊道:“院長,董臨心髒病發作,情況危急!”
溫安猛地站起,來不及顧上那群記者,直接拉起溫暖就往樓上趕去。
溫暖即使心裏不舒服,也明白事情輕重,回拉過哥哥的手,說道:“哥,別慌,我們都在。”
電梯直達倒數第二層的手術室,還好之前護士都把東西都準備好了,只等主刀的溫安和輔助麻醉溫暖了。
溫安随手就剝下身上的黑西裝,進了除菌室,換上手術服,狠狠一閉眼,再睜開,又是平時冷靜的溫安,溫暖放下心來,他最怕的就是哥哥心慌了,這場手術,沒有第二個主刀人了。
“麻醉!”
“止血鉗!”
“心髒起搏器!”
……
溫管家在手術室外面焦急的等着,這次太急了,他也不确定大少有沒有把握,但是,被手術的那個,可是大少的愛人,若是不成功……唉……
七個小時了,這個時間比上次手術的時間多得多。
到了第九個小時的時候,手術結束了,溫安的眼睛都紅了,期間好幾次大出血,但還是被溫安力挽狂瀾了,他還是好好的把董臨救了回來……
董臨臉色極白,臉上帶着一個大大的氧氣罩,看着似乎沒什麽氣息一樣,溫安習慣性的俯下身,在病人耳邊說了一句:“手術成功了,放心吧。”
還沒站起身,腦子裏就是一片昏眩襲來,天旋地轉,身體仿佛無處不疼,下一秒,就徹底失去了知覺……
一片黑暗中,溫安突然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低沉而優雅,像是大提琴拉出來的一般,極具磁性:“董臨怨念百分之百消失,溫安成功攻略‘醫生世家’副本,現在,送回原世界。”
溫管家明明看到手術中的燈已經熄了,卻不知道為什麽沒到一分鐘,又亮了起來……
再熄下去的時候,他就看到溫暖一個人推着一輛手術車出來了,雙眼通紅,滿臉麻木,就像是失去了最親近的人一般,生氣全無。
“溫叔,”他的聲音就像是已經腐朽了的木頭發出的吱呀聲一般,沙啞,無望:“哥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