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人。君無邪嘴角的笑,濃到化不開。仿佛回到十七歲青澀少兒郎,看竹馬繞西窗,不知愁思量。

“呵呵,久聞君盟主風流,難怪天下第一無情劍遇到你,也要甘願俯首稱臣。”

神宗澤彩衣飄飄,在四名護法婢女的恭迎下優雅地現身。

君無邪側目冷對,平靜而鄙夷地看他:“十三年不見,神盟主依舊風采不改,果然駐顏有術。”

神宗澤拂袖而笑,神情得意。只是這份得意沒維持太久,就斷在君無邪無比戲谑的下一句中。

“仍然是一張人憎狗厭,行将就木的老臉。”

“呵呵,勞君盟主牽挂。”神宗澤不自然地掩口,目光猶如黑蟒狠毒地盯着獵物,“真是讓我……好感動……”

彩袖展,十數朵青色玄蓮朝着君無邪一并攻開。

紅色的赤團花盛開晚風中,妖魅不休,将青蓮擋在身畔三寸外不得前行,步步逼近神宗澤。

神宗澤突然得逞的一笑,十中有一,一朵青蓮乖張地繞過君無邪攻向真正的目标,姬南央。

這一次,玄蓮在未接觸到地面前就爆開,來不及揮劍,八顆青黑色蓮芯乘巨力刺破姬南央的身體。

君無邪猛然躍起接住他,衣袖卷起玄蓮,凝成一道繩炸開在半空:“還給你!”

碎開的蓮瓣和殘渣肆虐地掃向自己的主子神宗澤,倏得帶倒一大片三盟弟子,連神宗澤自己也受了傷。

藍衣女子持銀絲軟鞭率領衆女擋在君無邪和姬南央面前。

“盟主,帶上姬南央,走啊!”

姬南央額頭中央浮現黑線,侵略他生命的痕跡。

“命衆人不可戀戰,沙洲城寨彙合。”

沒有遲疑,他以梵語下了令,帶姬南央乘九霄飛天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七夜 荒漠吟

作者有話要說: 那什麽,我也不希望出現辣末多的星號,但是為了尊重網站,希望大家理解,本狐在此鞠躬。

對于閱讀有障礙的盆友,歡迎聯系我索要原稿,謝謝。

藍衣女子目送他遠去,笑着含淚在心裏作別,暗下決心。

盟主,這一次,翹翹怕是不能聽你的了。

藍衣女子轉身高聲下令:“赤血盟聽令,凡我門下衆人,直至戰死最後一個,也要将八盟諸賊盡誅此地。不得有違!”

藍衣女子翹月落于地面,銀鞭劃過青磚深深留下一道界河。

“此線為界,絕不許八盟的狗,踏足半步。”

紅衣女子楚雲笑地百媚生嬌,神情毅然決然:“還用你說,姐妹們,上啊,為盟主挖下這幫賊匹的心肝泡酒。誰殺得少了,改日到了盟主面前可別哭鼻子。”

衆女齊聲:“殺盡八盟,祭我族人。”

多年來為君無邪而存在的紅粉,每一個都明白知道自己的存在不過是君無邪愚人自愚的霧障,擱起不用的胭脂刀。

但即便盟主從未寄望她們沾染赤血遺債,她們依舊渴望有一日能為君無邪譜一曲巾帼長歌,助他複仇的路上,平萬裏荊棘亂石。

此心昭昭,戰吧,将韶華獻禮,為盟主蕩平後路。

齊心的配合,劍舞如梭,俏麗紅顏下驚人爆發,一時間竟然将戰線牢牢守住,堆起的屍身和鮮血蕩漾,愣是無人突圍成功。

驕傲的女子暢快豪義:“快痛,早就想這麽大幹一場。”

“真想讓盟主看看我們今日一戰的風姿。”

小個的女子百戰力竭,被蛇矛挑穿身體,吞下一口真氣最後持劍飛砍下兩個即将踏過界河之人的頭顱。

藍衣女子滿是血跡的臉上不改無悔:“他會的,他看到了。”為微笑的她阖上雙眼。

銀鞭靈蛇,纏上往後退步的殺人者,一勾命償。

顫顫巍巍的女子結伴立于界前,持劍相對,巍峨如山,不動如峰,叫須眉兒郎羞愧難當。

“想不到,君無邪手下□□出一批如此烈性女子。我就留你們一個全屍。”

主神宗澤笑得陰陽怪氣,下手是同話語截然相反的陰狠。

白玉手上玲珑指,玲珑指畔蠍尾針,輕描淡寫的掠過幾女天靈,身雖無移,腳下的青磚塌陷。

豔豔一筆,七孔流血的女子成為楚河岸邊碑,死也要将漢界嚴守。

翹月和楚雲滿身血,跪地相依,将誓言叩響:“你們都是好樣的,來生再世,我們再續姐妹情分。”

天樞、混雲、麒麟三盟男兒停下攻勢将二人圍攏。淩駕于武力之上,是人不可撼動的意志。如此敵人,可怕可敬不可亵。

惱羞成怒的邱佐陽看在眼裏,他可沒有神宗澤這麽好涵養,不由怒火中燒:“跟這幫娘們啰嗦什麽,黃泉路上敘舊吧。”

翹月推開楚雲:“獨臂老賊,看鞭。”銀鞭出,縱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翹兒不要。”楚雲痛苦哀叫。

藍色的女子的身體分裂在眼前,如放飛的藍色翅蝶消逝在月黑,此後再無藍衣翩翩。

鬼面竄過地方,與再施殺手的邱佐陽撞在一起,被邱老頭反手擰斷左臂,灑血卷過紅衣的楚雲飛騰而起。

盛怒的邱佐陽欲追去,被暗黑廊下的一人阻止。

風長天白眉下的鷹眸圓睜,極淡的一句:“讓他們去吧,總要有人将同伴的死,對着君無邪哭上一哭。”

沙漠行旅,最怕兩樣東西。

看似遠處的城,以及進在眼前的綠洲。

因為當你走近時,通常會發現,城或綠洲極有可能都是海市蜃樓。

君無邪就在這看似海市蜃樓的城中綠洲,聚精會神地調動周身內力為姬南央一一逼出射入他身體八大部位的天樞獨門暗器,玄蓮傾城。

神宗澤為人陰險,更善使毒,玄蓮一枚八子,芯內劇毒,初入身體不會立刻引發,除非你正好是個有武功的人,且武功越高,內力越深厚,死得更快。

如此美的名字,正是送給豪傑的一道催命符、一朵往生花。

君無邪太清楚,因為第一朵玄蓮,正是在他父親君楚懷的身上盛開的。

要快,在毒芯全部爆裂之前逼出來,不然就是大羅神仙也挽不住姬南央墜落黃泉的速度。

八顆蓮芯逐一從姬南央的身上彈落,五顆完整,三顆融成很小一點,飄着絕望的黑煙。

君無邪再也顧忌不得,迅速地除盡姬南央的衣服,一處心口,一處左臂,一處右腹下,細細流淌黑色的膿液。

君無邪将長發束在腦後,義無反顧地附上去。

溫熱的泉水中,姬南央恍惚睜眼,煙霧袅繞的池湯,碧色池水将身無一物的身體輕柔包裹,讓他悠悠想閉上眼。

若不是同樣身無一物的君無邪,正在水下用唇抵住他腹股間某處脆弱的傷口,反複吮噬。

“你在做什麽!”被熱湯催散酒勁的姬南央震醒,發現此刻身子軟弱無力,連擡手都成了奢望。

君無邪穿破水面,銀色的水滴綴在發梢,在泉中如水妖惑心。

“你以為我在做什麽?”他勾起一抹好看的唇角,愛憐的撫摸姬南央肋下陳舊的傷,“如你所見,我在做我想做的事。”

“不許你碰那裏!!!把你的髒手挪開!!!”

姬南央幾乎是用吼的,記憶的最後一刻是他将的手放在女子的紅酥胸上纏綿,這感覺遠比現在**着被他撫弄來得更惡心。

他果然還是忘記了……

但這次,我不允許……

“為何覺得我手髒?”

君無邪有力的臂彎摟緊他,一手緩緩探入水中姬南央修長的雙腿間。理智被一點一滴消磨,急切的期待一個呼之欲出的答案。

“是覺得我碰了你髒,還是覺得我碰過其他人髒?”

“夠……了。”姬南央調動內力,卻是徒勞。

“南央。你有沒有想過,你會如此覺得抗拒,是因為在你心裏,你希望……我只碰你一個……是因為,你希望……我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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熾熱的呼吸撩撥在姬南央因習武而變得無比敏感的身上,越發沉重,越發滾燙。

那是一種欲望滿溢的味道,醇烈漫出杯口,唯有用身體作器來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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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央,總有一天,我要你親口說,你要我,要你。”

無力反抗的羞恥感讓他惱怒地對君無邪道:“君無邪,別……讓我……恨你。”

“恨我?”君無邪笑得邪魅凄涼,“姬南央,如果這是我駐在你記憶裏唯一的方法……”

“那就,恨吧。”

“恩……”即使被高漲的欲潮侵襲,依舊還是一張倔強冷酷的臉,“君無邪,你會後悔的。”

君無邪似有一刻清醒,黛色長眉下的黑眸閃過一道稍縱即逝的赤紅,旋即隐沒在嘴邊勾勒的完美弧度上。

“姬南央,我只是後悔,沒有早一點,近你一次。”

君無邪毫無保留地将自己送入姬南央的身體,如一把尚未開刃的劍,只待用他的身體打磨出絕世的鋒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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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南央想逃開,君無邪怎會允許。

是五萬六千九百四十個時辰的參商永離;一萬八千九百八十個春秋的相思苦長;四千七百四十五個錯過的日夜孤涼,在君無邪的身下起伏、輾轉、喘息,一次次迎上九霄,沖入碧落,在顫栗和磨折中将彼此送上浪潮的頂峰。一同踏雲登極樂,在酣暢淋漓中,飛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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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不來明日的放縱,仿佛要将一生的***血耗盡,只為在他體內打上屬于自己的印記。

燃情流星照亮西疆的夜,萬籁蒼穹下,君無邪帶着姬南央沉入泉水中,在他唇上烙下抵死纏綿。

懸浮的烏發糾纏結合,輾轉凝繞成并蒂一雙。

綠洲溫泉的煙露更深濃幾分。煙波深處,一人将心交付,被一人棄之如履。

沙洲吹來的風,是遠古悠揚沉緩的羌聲,淡化了時間,将一切卷入塵埃,再開不出黃沙外前世桃花的色彩。

第八夜 梵音天

那一晚,君無邪和姬南央的世界,沒了束縛,連日夜都一并付在無垠的沙漠。

兩具身體纏繞如連理的藤蔓,生生不息地向上,刺破蒼玄,探入太虛,無數次地結合成為一體。

姬南央放棄反抗,不是因為身體還未恢複,對于他來說一次和一百次,又有什麽分別。

君無邪卻放棄了,如果得不到他的心,再多亦是枉然,左不過回憶裏痛得發燙的灼傷。

他抱着他反複擁吻,擁吻他的傷口,卑微地像個虔誠的教徒,用畢生膜拜自己天地的神明。

雖然正是他,在不久前用最激烈和卑鄙的手段,亵渎了他。

“你重傷未愈,內力潰散,好好歇着。我……不會再碰你。”

曙光來前,君無邪留下一句,消失在黎明最黑暗的深淵中。

第二日夕陽落下前,君無邪疲憊地出現在門外,帶來嶄新的衣物為姬南央一件件仔細穿戴,亵衣、裏衣、中衣、外衫,直到最後一件雪白的狐貍輕裘,輕柔似呵護一件彌足珍貴的寶。

如雪的姬南央斜斜靠着,目光穿過君無邪,飄入室外飛沙走石的荒霾。

“南央。”君無邪整理好他的衣衫,烈火煅燒殆盡後的平靜,“我不後悔用這種法子得到你。”

“人生終究一場聚散,留在你的記憶裏,縱使只有恨,足了。”

“明日會有人來接你走,你的餘生不會再見到我。”

“跟他們走,去塞外過真正适合你的日子。”

“南央,你真的不善酒,往後莫貪杯了。”

姬南央沉墜的心在深海中鼓了一下,不自覺地怒氣上頭,割骨的眸光射向他:“死在我劍下前,別急着交代身後事?”

怎麽聽都像臨死前彌留的囑咐,讓姬南央無端地厭惡。

“能死在無情劍下,倒是一樁美事。”君無邪毫不摻假的向往,“可惜,我沒有這個福分。”

“君無邪,你只能死在我手裏。”姬南央惡狠狠地打斷他。

他不容許他死在別人手上,他的命若不要了也只能葬在他手,他不配替自己選擇一條死法。

可是為何?提到死,他會那麽抗拒,即便君無邪是死在自己手上。

他不願意承認,若現在他提得起吟霜,就能殺得了眼前的君無邪嗎?真有那刻,他會不會下不去手?

雙刃劍,揮向他,也埋葬自己。

只是這種可笑的想法,又是從何而來!姬南央的左肋下,痛得幾乎要裂開。

比傷口更疼徹的,是胸膛內穿來的真實的痛。

他頭一次認真看向君無邪的眸,真是好看到不像話。萬般璀璨盡收他眼底,從微微翹起的眼尾到飛揚的眉羽,折射出斑駁的光蘭,熱烈而幽雅,魅惑而純潔。

正如他本人,一面邪魔降世,一面灑脫如仙,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順着他的目光,姬南央的眼神落在遠處隐約出現的墓,虛無飄渺到不真實,又切切在荒漠中連綿成孤零的遠山。

在昨晚前,那裏還是一片黃沙。

姬南央脫口而出:“何來的墳?”

竟是建在荒漠的黃沙堆裏,在呼嘯中比鄰。

君無邪倚靠在門邊輕笑,像清晨的一絲霧氣,飄飄渺渺。

“那些是我的家人、我的妻子、以及……我自己的墳冢。”

“南央,翹楚她們從來未離開我身邊逾日之久,如今……應是來不了了。她們跟我一場,我所能做的唯有将她們納入我族名下,不至于做了無主孤魂。”

“有些事,今生,總要有個結束。”

“南央,來世,我定在路上等着你。等你仗劍來刺,再将命還你。”

君無邪如沉入大地的最後一抹霞光,撲入呼聲不絕的沙海,與殘陽一同殒落天邊。

殒鬼和楚雲的出現,印證了君無邪的猜測。

而更讓姬南央想不到的,是另一個人,一個不可能也不該出現的人。

“小南,我們又見面了。看來後會,未必無期。”

尹東流就這麽輕輕松松地出現,将一枚赤丸塞入他口中,同以往一樣看着他微微笑。

清一色天青秀雲短衫,長月雙刀。尹東流居然帶足了多年積攢的本錢,像個闊佬出門炫富。

“唉,原還以為我歸雲的陣仗夠大,想不到還是敵不過那家夥的排場。” 尹東流微笑着偏頭。

荒漠深處塵煙滾滾,紅衣白馬浩浩蕩蕩,哼唱姬南央聽不懂的語言,依稀是那晚綠水岸邊的長調。

悠揚的曲,清脆駝鈴,黃沙藍天下石榴紅的人和白馬長騎,組成烈日中絢麗的景致,壯美而契闊。

為首馬上的女子如火色靈鳥一身琅琅鈴铛,跪落在楚雲和姬南央面前,用不熟練的漢話禀告。

“梵教奉英使參見聖女,參見教主。”

楚雲沒聽明白,又似乎清楚,一個她不願面對的必然:“你在說什麽?教主?哪個教主?誰的教主??”

她已經知道,卻無法接受。他怎麽可以如此殘忍。

奉英使的頭更低了,少頃鼓足勇氣出聲:“屬下奉上聖教主之命,前來恭迎我梵教信任教主,姬南央。”

紅衣女子面露瘋狂:“盟主将教主之位傳給了姬南央?”

“他在哪裏,在哪裏?他把梵教給了姬南央,他怎麽可以如此……告訴我他在哪裏……”

“聖女息怒,上聖教主他……屬下不知。”

楚雲最後的哀痛被風嘯吞沒,她盯着姬南央,倔強地銘志:“姬南央,他可以為你了不顧我們,我卻不會因為你就放棄他。梵教的教主至始至終都只有他,我楚雲的主子,只能是他。”

她鴻雁長空,殒鬼回頭複雜地看了一眼姬南央,也追了出去。

姬南央拉住尹東流的領口,低低的沙啞:“尹東流,你們瞞了我什麽?”

“小南,你确定?有的事不知道或許更幸福。”尹東流好心提醒。

“我要知道!”吟霜發出刺耳的鳴叫。

“也沒什麽。”

尹東流依舊笑地玩世不恭,眼神卻很認真。

“君無邪臨走時,出了一個我無法拒絕的大價錢,托我歸雲替他保護一件寶貝。小南,你猜他要我保護什麽?”

“用姬南央的餘生,來換姬南央一世平安。他的原話。”

“小南,他把你托付給我,你說,我接是不接?!”

姬南央一身白衣狐裘,在風中天人一瞥。

“尹東流,我不是一件物品,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

“你也罷,君無邪也罷,沒有人有權替我安排,我的往後,只屬于我自己。”

“你們誰,也無權左右!”

奉英使猶豫再三,啓口将某人的留言轉述成一段挽歌。

“我等……接到上聖教主的授命,在此等候我梵教新任教主姬南央。護教主返回西域執掌梵教,逍遙長樂。”

“教主,上聖教主有命,務必在與您會面後即可返程。望教主體諒上聖教主的……遺命,同屬下一起回去。”

“他還沒有死!!!”

姬南央粗暴地吼回去,天人一旦入了紅塵,也逃不脫塵俗輪回。

“他還沒死,就不存在什麽狗屁遺命。”

“我不是你們的教主,梵教的教主是君無邪,你不也是這樣想得嗎!”

“等我找出他問個明白,就還你們一個梵教聖主。那個人,絕不會是我!”

一世平安?君無邪,這就是你的所願嗎?我可還能拒絕?

逍遙長樂?如何長樂?餘生都在得不到救贖的疑惑中抱憾當時沒有留下你問個清楚。然後無疾而終,留你一個人在歲月中風華不改,嘲笑我丢失的過往嗎?

君無邪,你成功了。

但,還沒有結束。你還欠我一個答案。

不必等到來世。今生,我就要你在我劍下,親口告訴我。

作者有話要說:

第九夜 長恨訣

荒漠孤城。

關外的風,總是說來就來,有時也會帶着些不請自來的陳年風沙。

“君盟主,我們又見面了……”

神宗澤笑眼含媚,臉上的傷疤卻讓他的笑看起來尤為古怪,陰損。

黑色麒麟旗、天樞霓虹旗、綠色混元旗贅贅沉沉,黑雲壓境。

君無邪手握一壇小巧的墨玉酒壺,瓊漿如瀑,一線傾入喉,解千般愁,顧風流。

混元錐刺向酒壺,他如浮雲一揮随手擋開。

酒盡,才慵懶地傲睨來人:“邱佐陽、神宗澤、還有你……風長天,真是……久違了。”

一身黑衣的風長天鸷鷹騰空,落在邱佐陽和神宗澤面前,聲音洪亮:“君無邪……只怕,這是你今生最後一次有幸見到我們。”

“哦~”君無邪的長眉濃墨一筆,上揚成好看而危險的弧度,“難道風盟主認為自己殺得死,已經死過一次的曠世魔頭嗎?”

“還是風盟主自信站在你眼前的人根本不足為懼?”

“因為你知道,根本就沒有什麽君氏魔君!”

“君魔頭!”邱佐陽站出來,“你以為就憑你一個人,能敵得過我三盟衆人嗎?今日就取下你的狗頭,為我兒祭天!”

“哈哈哈哈!”君無邪笑得狂傲,“邱佐陽,我真是替你不值。平白給人當了槍使,連唯一的兒子都搭上了還不自知。說你蠢鈍如豬,真是一點都不屈了你。”

“你這話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這話,你不該來問我,到是可以請教請教你身邊的風老盟主……”

風長天上前一步:“別聽他挑撥離間!君無邪,殺得了你一次,就能殺得了你第二次。這次,你休想逃得掉!”

“逃?”君無邪鄙夷地看他,“我為何要逃!地府都不收我,就是要我回來,讨還十三年前你們聯手欠下的血債!”

“既然你們都當我是君氏魔君!今天我就大開阿鼻之門,送你們下地獄忏悔自己的罪孽!”

紅如豔陽高高在上,破開污色長空。

君無邪殺神附體,撚指靈光,暴雨梨花普天而降,弑滅殺戮撲上方還鮮活的人,魂飛魄散間上演人間六道,新鬼瘡痍。

邱佐陽、神宗澤和風長天三路攻來,瞬息百招過,君無邪一指獨挑神宗澤的照面,如白虹耀目來到他眼前。

邱佐陽作勢從後偷襲,被君無邪猛一回頭驚愕!

“你”字尚凝于喉,頸骨已被君無邪不知何處附上的五指捏爆,扯出嶙峋白骨,殘肉墜墜。半邊碎頸支撐着死不瞑目的頭,骨骼“格格”做響。脖子血沫湧了湧,沒了氣息。

神宗澤逃過一劫,橫着掠過君無邪的身體,将他胸前衣服撕去大半,露出俊逸的身軀。

“你……”他突然厲聲,“你不是君無邪!!!你是什麽人???”

君無邪的聲音平靜無瀾:“一個……要你命的人!”

神宗澤大驚失色之間,君無邪再次從容地纏上他,紅衣拂花分柳,殺機立現。已近及身,斷在風長天奔雷斬的劍光下。

“神宗澤,你說什麽!”風長天也露驚訝。

“他不是君無邪!當年君無邪中了我的七殺蜈蚣,差一點就可以鑽進他心髒要了他的命!他身上沒有那痕跡,絕不可能是君無邪!你到底是誰!??”

“老妖怪,你的蜈蚣還你!!!”

殒鬼揭開的面具下,一條百足之蟲在皮肉下醜陋的扭動,被他用手撕開揪出,再擲向它原本的主人,神宗澤。

受了感應的毒蟲,靈犀乍現地爬上他的臉,扭動着從傷口鑽入膚裏,回到自己尋了許久的本體。煉蟲的那天,他定沒有想過有一日,自己将毀在一條自己養活的蟲口。

反噬之力悉數掠奪本主,神宗澤在地上滾動,扭曲如蛇。殒鬼箭步飛身如閃電,鴛鴦钺飛旋切削,地上人碎成七段,每一段都扭動得好像一截蟲。

“我殺光你們這幫狗賊子!”楚雲于萬軍之中取下大把首級。

天樞和混元一見自己的龍首被斬,紛紛逃竄,被風長天騰上天靈,鷹爪拔去腦袋,血染白眉:“麒麟聽令!誰敢走!殺!”

“風賊償命!”楚雲禦劍扁舟。

風長天鷹眸緊縮,出掌為爪将楚雲的劍斷成幾截,抓上她的心窩,往君無邪的方向沖過來。

君無邪掠起一劍迎頭而上,電光火石,劍穿過楚雲的身體,紮入風長天的左胸。

“哇……”風長天震裂楚雲五髒,血噴上楚雲的紅色長裙,赤烈成黑。

君無邪摟住奄奄一息的人:“楚雲,你可怪我?”

她癱軟地靠在他肩頭:“盟主,原……諒……楚兒,今生……只能……陪你到這兒……”

是風沙太大,她不舍地阖上眼。君無邪的懷抱,真是,易醉。

“哈哈哈哈……”

風長天仰天嚎笑,血凝固在身上,赤紅的氣流裹住他,源源不絕的力量回籠。真正的魔神,出世。

“原來,赤血神功是要用自己的心血來化劫,我悟到啦,我悟到啦!”

君無邪抱着楚雲的屍體,目光憐憫:“風長天,值得嗎?”

“所有的所有,今天都值了。”

風長天感覺眼前的一切都渺小得不堪一擊,天地間已沒有什麽可以和他抗衡。

“君家害怕後代為禍武林,不惜以封存這絕世武功為代價。到頭來,還不是被殺個片甲不留!自古成王敗寇,有強大的能力才能號令天下,君楚懷這個窩囊廢怎配!我不過是替武林換一位更适合的主子。千秋之後,只有人記得我萬世無疆。不管你是誰,今日,就用你,來為我的神功,開祭……”

赤芒烈星,惡龍如蟒,黑紅的鬥氣卷起腥色沙暴,以摧毀一切的霸勢,瘋狂地向君無邪噬咬。

黃沙與天際間,一匹青色馬駒勢如閃電,帶起高揚的塵煙,将大隊抛下老遠。

在他身後,棕色馬上的尹東流一刻不離地盯着他。超出馬兒本能的驅策和狂奔下,棕馬已經漸漸跟不上絕塵而去的姬南央。

“小南,何必呢?”

哪怕你親口說出來,也好過現在,你以這樣決然的方式奔向他的身邊。

我是不是沒有機會了?

其實,我從來沒有過機會,對不對?

姬南央并不知道某人被抛下後憂傷的思緒。他已化身長虹,将風,将狂沙,将恩怨全抛下。

他所能想到的一切,只是一個人,“君無邪”!

左側莫名的疼痛,卻不是來自習以為常的肋下。姬南央清楚地感覺到遺失的心在體內劇烈地鼓動。似運命與他開了個殘忍玩笑,在千兜百轉後才戀戀不舍地告訴他,原來,你還有心。

君無邪,你千萬等着。等着我來,等着我告訴你,也許我,也會害怕失去你。

君無邪在萬鈞之際将楚雲抛向奔來的殒鬼。皮膚迸裂的絕響伴着熱血爆出身體,君無邪的四肢關節被盡數折斷,外翻露出森白的人骨。皮肉間不斷有更多的熱流湧溢将他的臉色繪出瀕死前的慘白。

困意侵擾,他有點累了……

他疲憊了太久,寂寞了太久,倦了……

一聲遙遠而清晰,熟悉到難忘的劍鳴将他從混沌中不安地拉起來……是耀眼的炫光……

南……央……

姬南央此刻是憤怒的,殺意由複活的心鼓出的奔流将全身化為世間做強的兵器。

而更可怕的是,超控這柄人間利刃的主宰非但沒有被仇恨怒燒了理智,反而冷得好像冰川上刮骨的寒風,黑眸深邃地泛動青鋼的藍。

人劍合一,身有劍而固,心無劍則強。身從心,心屬意,意至身行。真正的冷面修羅,風長天都敬畏地不敢輕敵。

姬南央越攻越快,蕩起劍氣将空氣凝固,甚至在周身形成一層薄薄地冰霜,所有的攻勢在他面前都偃旗息鼓,風長天的眉心緩慢淌下一滴汗……

不是說赤血神功江湖無敵嗎?不是已經打通最後的障礙?不是快要将成功收入囊中?

那為何還敵不過一個小小的劍士?

不會,我絕不會輸。

所有橫在我萬世流芳路上的卒子,都要被鏟除!!!

風長天伸出兩指,狠命地插入自己的心髒,直達內心。

心室急劇地收縮,一種以死為代價換來的短暫功力急增。

風長天徹底魔化:“把命給我!”

恐怖的撕嚎地動山搖,讓沙洲都驚慌奔走。

冰盾被多根紅色蒺藜鑽出縫隙,姬南央節節後退,猩紅的刺瘋狂布落。

姬南央的白衣,紅梅開遍。

君無邪的笑容,在烈日下明豔而刺眼。姬南央第一次主動伸出手,接住他。像接住一個遺落很久的夢,脆弱無力到連呼吸都是贅重的,生怕醒來,生怕是真,生怕他在驚碎的夢中消失。

“君無邪……我不許你死……”

姬南央的淚是熱的,落在君無邪的額頭,融在他親吻下的唇,甜到哀傷。

“真是感人!好~老夫就成全你們,去地府作對野鴛鴦吧!”

“殒鬼……護好他!!!”

姬南央放開君無邪,吟霜舞起北鬥星陣,那羅劍招式宸光華彩。風長天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由君楚懷所創,獨步天下的傲霜劍法。

“原來是你……”

世生萬物,萬生循環。

是以有綿軟化剛勁,虛勝實,不足勝有餘;坤之實,難抗乾之浩淵。

沒有人看清,風長天的頭是怎麽沒的。

當黃沙高坡上紅白和天青交織成兩道燦爛的景,将紅塵破開,沒有人再會去關心,他的腦袋到底去了何方。

“無邪,君家上祖的罪孽,總要由君家償還,那是我們身為君氏後人,必然的結果。今授你以柔克剛之道,你要代為傳承,直至我君氏将債還清……”

記憶力模糊的人,是一身正氣儒雅。

“那還清後呢?”

“還清後,我們一家,就去江湖外,自在逍遙……”

姬南央在滿沙漠回蕩的沖鋒聲中回頭,青紅長驅,罪償,沙漠後來自西域拂面的清風,滌蕩。

高坡上,那人在殒鬼懷中望着他笑……終于……逍遙……

“殒鬼。”君無邪在千萬人中看着姬南央,衣袂輕飄,勝似天人。白衣上零星點點紅梅,是他留給他最後的紀念。

“帶我離開,讓我活在他的……餘生裏……”

他的份量輕極了,紅衣幾乎要被風吹走。殒鬼抱緊冰涼下來的身體,對着姬南央望,轉頭縱身跳下沙洲。

又是一年丹桂香,傳說歸雲峰的蒼山裏出現一個半人半鬼模樣的生物拖着碩大的冰棺。

冰棺的冰壁厚重幽藍,內裏好像藏着一片如血深紅。

于是十五的夜,一身白衣的人,如期而至。

窗邊是一碟桂花酥和飄着袅繞白霧的淡雅茶湯,五年來不變的習慣,尹東流保持得很好。

“這一次,消息是從北面的神鬼山傳來。小南,你确定要去?”

“你不必陪我。找到他,是我一個人的事。”

照顧你,卻是我想做的事。尹東流苦笑,将道不出口的話爛在肚裏。

“小南,五年了。你有沒有想過當年殒鬼帶走的,是他的屍?”

“他可能,根本沒有活下來……”

“不!”月光灑在姬南央幹淨的臉上,最是一抹難抑的溫柔,“他還活着。”

“我知道,他還活着。”

“我能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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