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钴礦
第二天，一行四個人一起坐上了通往酒泉钴礦廠的火車。
付雯背完了采訪的臺詞，注意到對面的兩道探究目光，幹脆瞪了回去：“你們看什麽看呢？小林妹妹很好看是嗎？”
“沒看什麽。”肖珩咳嗽一聲。
“今天外面的天氣不錯。”陸澄硯立即移開了視線。
他總不能說，昨晚我和肖珩合力都抱不動的那個石獅子，林小姐一只手就能舉起來？
林蓉這才知道他們看的居然是自己。尋思難道是早上招呼打的不對嗎？于是重新伸出了手：“肖先生，很高興認識你，以後請多多指教。”
特種兵退役的保镖肖珩居然一時間沒敢上去握手。
付雯橫眉冷對：“老肖，你這是做什麽？不給我小林妹妹面子，還是不給我的面子？”
礙于付雯的威嚴，肖珩只好握住了林蓉的手。這手小小一只，柔弱無骨，軟軟綿綿，十分不具有殺傷力。
可肖珩更加想不明白：就是這只手力能扛石獅子？還是說，昨晚的景象只是他們在集體夢游？
這一握手，直播間裏倒是一片沸騰。
除了陸澄硯以外，主播總算遇見個二號帥哥了，原本的陸粉和百合粉中瞬間出現了肖珩騎牆派。
【河北梆子：這位肖小哥看起來人不錯，退役特警，家住上海，看起來還像吳彥祖。
山東博物館：我也覺得這個肖珩不錯。咱們考古隊就缺乏這樣吃苦耐勞的人才。你看看這一身腱子肌肉，保證能在考古現場挖他個三天三夜。
海南分手博物館：肖珩這種型男看着就讓人有安全感。主播要不要好好考慮一下？
山東失戀博物館：陸律師這種智慧型，攻略難度太高。容易分手失戀。肖珩這種肌肉男反而很容易攻略。
中國性文化博物館：就我一個人覺得還是陸律師和主播更搭配？他們兩的身材看起來契合度更高，荷爾蒙指數比較接近，肯定能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路人甲乙丙：樓上的，我懷疑你在開車，但我沒有證據！】
林大主播：禁止捧一踩一。水友吵他們的，她繼續啃黃瓜。
對于坐火車的人來說，黃瓜實在是生津解渴的法寶。不用削皮，不用吐殼。聞一聞，精神抖擻，啃一口，延年益壽。
與此同時，系統展開了一行說明：【宿主，我倒是支持您談個戀愛，這樣有助于您更好地适應苦情劇的環境。只不過，按照時空局管理原則，只有男方對您的好感度達到一定的要求，才能開啓戀愛隐藏劇本。】
林蓉不太明白：好感度達到一定要求？她要怎麽做才能刷好感度？
系統：【這個您問我，我也不知道。只能提供個大概信息：陸律師是超級直男審美，他喜歡小鳥依人，楚楚可憐，柔弱無助的女生，俗稱綠茶。而肖先生剛好反過來，他喜歡與他并肩作戰，戰鬥力旗鼓相當的女強人。】
林蓉：“”
我覺得我兩個都不靠，完蛋喽，戀愛副本根本沒戲？
系統：【不，戀愛是個玄學，無法用任何性格和設定去計算。愛情是兩個人之間互相吸引，只産生于你們心心相系的瞬間，那是最美麗的一道閃電，可以照亮一切黑暗。】
林蓉：我家系統忽然變得很文藝？
可是她的人生原本就充滿光明，不需要愛情去照亮黑暗。
***
抛開直播間話題不談，火車很快到了酒泉站臺。窗外閃過一片柳樹林，上來了兩個乘客。
不一會兒，前方傳來一陣争吵聲。林蓉耳朵尖，聽到“古董”兩個字，立即放下了黃瓜，開始吃真瓜。
這節列車是通往郊區的通勤普快，除了他們四個，只有前排坐了兩個中年男子。
其中一人手裏拿着一把寶劍。他們“200”“250”吵得來來回回，好像是新收了一把寶劍，正在商量這把寶劍賣200還是250，并沒有注意到後排還有乘客。
付雯出生于考古世家，古董閱歷還是有一點的，她一眼就看了出來：這寶劍好像是一把明代宮廷劍？
可明朝存世的寶劍數量非常有限，除了博物館裏的館藏，其餘的寶劍都在地下埋着。難道這兩人是古董販子？還是盜墓賊？
付雯臉色一沉，身體不由自主離開了座位。陸澄硯的反應很快，立即拉住了她的袖子，提醒道：“阿雯，坐下來，這些人和我們此行的目的地無關。”
林蓉知道她最恨盜墓賊，也安慰道：“付姐，那寶劍應該不是真東西。”
“是贗品？！”付雯吃了一驚，不小心叫了出來。
這“贗品”兩個字喊的太大聲，立即傳到了前面兩人的耳朵裏。
拿着寶劍的男子回頭一看，叫贗品的是個年輕維族姑娘。他頓時有些氣不過：“你瞎嚷嚷什麽？什麽贗品不贗品？”
陸澄硯不想惹是生非，趕緊道：“別誤會，我們談的不是你們手中的那把寶劍。”
這簡直是不打自招。中年男子不依不饒，他故意炫耀道：“小姑娘家家的，頭發長，見識短！天子守國門這句話懂不懂？我這把是洪武大帝朱棣的佩劍，不是什麽贗品。”
“這不是朱棣的東西。”林蓉繼續啃黃瓜，小姑娘家家的，總比你這個睜眼瞎要見識多一些。
朱棣就是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的四兒子。著名的四叔搶了侄子的位置，著名的靖難人士，以及各大穿越言情小說yy的男主人公。
戴眼鏡的中年男子也來了興趣，隔着幾排座位問道：“你怎麽知道這不是朱棣的東西？難道你見過朱棣的寶劍？”
她還真的見過。林蓉實話實說：“朱棣的寶劍，也叫永樂天子劍，劍首是鎏金雲龍紋，護手上面鑲嵌着兩顆貓眼石。劍鞘裏面還有紅絲綢襯裏。”
“”
兩個中年人吓懵。乖乖，她怎麽連內裏包裝都知道？
林蓉主動揭開了答案：“英國軍械博物館裏有一把永樂大帝寶劍，是八國聯軍侵華時期從圓明園掠走的。我親眼去見過一次，和你們手中的這把一模一樣。”
兩個中年人趕緊百度了一下，英國館藏永樂大帝寶劍，果然和自己手中的完全一樣。
那持劍的中年男子頓時汗如雨下：“這是我花了150萬買來的贗品？！”頓了頓，他趕緊反駁道：“不可能，這是我親眼看着從古墓裏挖出來的，絕不可能是贗品。”
說着，中年人打開了劍首的裹布：“你自己看看，上面的掐絲這麽細，要刻很深的槽。可見這劍的工藝要多麽高超了。在明代，只有一種人能用這種劍，那就是皇帝！”
這種外行的借口說服不了她。林蓉看了一眼，客客氣氣提醒道：“這掐絲仿造的還挺不錯。”
中年男子立即火大了，往前走了兩步：“什麽仿造？這就是一對佩劍！英國博物館那把是公的，我這把是母的！小姑娘，你別血口噴人！”
肖珩和陸澄硯看他沖着林蓉而來，二話不說，一起護在她的面前。這中年人本來想找林蓉的麻煩，但一看這兩個“保镖”比自己身材還高大，立馬慫了下來。
付雯也趕緊護着她，不屑道：“你靠上來做什麽？賣假東西還這麽嚣張？！“
“大家別緊張，有話好好說。”林蓉想緩和一下氣氛，萍水相逢而已，鬧得這麽僵硬實在不好看。
這中年男子就是不服氣：“那你說說，這把寶劍怎麽就是贗品了？你有什麽證據證明嗎？！”
林蓉：“”這是自己往槍口上撞嗎？事情鬧大了，她只好露一手了：“你把寶劍給我，我把證據找給你看。”
戴眼鏡的中年男子也道：“老李，你就給她看看。如果她能說出個門道，你也好及時止損！”
***
不一會兒，佩劍就到了林蓉手裏，果真是一把好劍好賤吶！
這把別人用150萬買的永樂寶劍，在她眼裏全部是贗品的痕跡，這造假的手藝實在很廉價。
“第一，這寶劍的劍刃上面沒有血槽。砍人的佩劍怎麽會連血槽都不刻？”
“第二，明代早期，皇室的寶劍采用包鋼工藝，但這把寶劍的工藝是旋焊夾鋼。這種工藝是清代以後才流行起來的”
“第三，這劍首上面的貓眼石并不是天然的。是用貓眼石的邊角碎料當原料，再用機器壓制而成的。你們看，貓眼石裏面的雜質很多，光澤和真品也有區別”
林蓉把寶劍歸還給了這老李，這150萬買來的寶劍，真實價值要去掉那個萬字了，只是個仿造的普通工藝品。
“這位先生，這樣的永樂天子劍，古玩市場都是批發出售的。哪怕是親眼見證從古墓出土的也并不可靠。”
有種古董的詐騙方法叫“開席”。指的是古董販子把買家都帶到一個古墓上方，當着客人的面打開古墓的地宮，從裏面依次拿出來陪葬品，然後現場叫賣坐地起價。
實際上這樣的“開席”古墓，基本上都是假的。墓裏的古董都是提前埋下去的贗品，用來騙一騙那些不識貨的外行。
她見過好多老人因為一時的貪心上了這種當。一夕之間，退休金都被騙個精光。
“這，這真的是贗品？！”
老李頓時面如死灰，感覺天都塌了一般。
付雯看他果然不是故意賣贓物，也不想追究什麽，只是道：“誰賣給你的假貨，你就打315電話投訴誰吧。”
林蓉卻心知肚明：這老李150萬買古董，連專家都不肯請來鑒定，可見這古董本身就來歷不正。
“開席”挖古墓，那是什麽行為？就是赤.果.果的盜墓。誰敢請古董鑒定專家現場去看盜墓呢？不怕被舉報？
古董販子就是利用這一點才好行騙。他們知道買家都不好意思帶着專家來鑒定。騙起來一摸一個準。
現在東西一出手，古董販子肯定早就跑了，這就叫啞巴吃了黃連虧，貪心不足蛇吞象。
***
很快，車子到了下一站，老李匆匆忙忙下了車，說是回頭找古董販子算賬。
戴眼鏡的中年男子還在，他替朋友感激道：“謝謝你們幫忙打假。我姓沈，那位朋友姓李。他本來想靠古玩撿漏發財，沒想到今天打了眼，差點讓人诓去150萬。”
“打眼”是古玩行裏的套話，意思是走了眼，把假的古董當做是真品。
沈先生繼續問道：“林小姐，你對明代寶劍了若指掌，連鑄造工藝都能一眼看出來，你是不是職業的古董鑒定師？”
她現在的身份是記者，便忽悠道：“那倒不是。鑒定古董只是我的業餘愛好。”
沈先生十分驚訝：“哦？那你的鑒定眼光怎麽這麽厲害？簡直堪比博物館的專家。”
林蓉繼續忽悠道：“因為我爺爺是個冷兵器迷，就喜歡收集古代的什麽十八般冷兵器。我受到他的影響，對明朝的寶劍制造工藝比較清楚。這才獻醜了一把。”
“原來如此。”
沈先生心道：今天真的是遇到了貴人！
真是老天保佑啊，要不然，下一個收購古董的冤大頭就是他自己。
直播間彈幕：
【這大概是說謊話不打草稿的最高境界？】
【盛世買古董，亂世藏黃金。但不是人人都能站在古董鑒定的門檻上啊。】
列車的下一站就要到達酒泉钴廠了，付雯着急趕任務，順口問道：“沈先生，你知道這钴廠的家屬樓在什麽地方嗎？”
“你們的目的地是钴廠？”沈先生吃了一驚：“去那裏做什麽？”
付雯也學着林蓉說謊不打草稿：“去做個采訪，省裏要求新聞社搞個百大龍頭企業聯合報道。”
“你們就是來采訪的記者？！那太巧了！”沈先生大喜過望：“我就是钴廠的廠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