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強如我又活了下來。
我以為我肯定會傷痕累累,渾身是血,結果什麽痕跡都沒有。我的身上甚至沒有瘀傷,一點點都不疼。所以我經歷的是真的,還是幻覺?
冷靜下來之後,我不相信自己經歷的是幻覺,而記憶又令我滿頭霧水。子夜到底是怎麽回事?有時能交流,有時如野獸;有時出現,有時消失;有時聽話可愛,有時又突然發飙變厲鬼?
他是否像我在意他那樣在意我?還是說,他親近我只是出于“鬼”或者“野獸”對于血的本能?
重點是他會不會真的傷害我?
我想過搬家,不過我只是被吓到了而已,也沒受什麽傷。而且子夜這個事情我根本沒有搞清楚,我實在不想在這個時候走——當然最重要的是因為我沒錢,嗯。
好在子夜也算有良心,給我留下了兩張紙條:
第一張:“姐姐,吓到你了,對不起。”
第二張:“我會保護你的。”
不過嘛,把我吓得半死,別以為這樣就能得到我的原諒!這種事得看态度的吧——前提是他得當面誠懇道歉并且保證絕對不再犯!
但是之後,他就像不好意思出現在我面前一樣,消失了,我至少半個月沒看到他了。一開始還總想他會不會出現,而很快,我就沒辦法想他的事了,畢竟——現實是骨感的,我得打工、找工作、考試。
現在我打工主要靠家教和酒吧,新酒吧外國人比較多,偶爾我就充當個翻譯,賺點小費,收入比之前高一些。找工作依然艱難,最主要的原因我信息真的狹窄,對自己的未來比較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适合做什麽。至于考試,我沒能一心一意準備,情況很一般,只能說看到合适的考試就報,至于筆試能不能過靠運氣。當然,我一次都沒有進面。
也有崩潰的時候,比如,被客人騷擾,被老板欺負,被同事擠兌,找不到工作……
不過我算是運氣好的,每次出事不至于真的把自己賠進去。
近期發生的最可怕的事,便是“騷擾事件”。
那是位四十多歲的客人,多次向我表示好感,說想帶我出臺,想包養我。我本來就只是一個服務生,賺點工資又不可能出賣身體,不可能同意。15號,他專門指名我,我無法拒絕,結果進了包間就出不來,被灌了很多酒。我求助男同事,結果同事幫着客人灌我。這個客人開始說胡話,什麽為什麽不回他消息?為什麽不接他電話?我意識到不對勁,才想起近期确實老是接到騷擾電話,收到莫名其妙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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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變态客人坐在我旁邊摸我,我快把自己掐出血了,才終于站了起來,堅持自己打車回去。結果這變态一直在後面跟蹤我。那天我走得太急忘記拿外套,就穿着吊帶和短裙,我能感覺到那變态的視線。我想給同事打電話,想找任何認識的人求救,想報警,結果手機沒電了。我想找門衛求助,門衛也不在。我在小區附近轉悠,實在不敢進去暴露自己的位置。
但那天是真的衰,我太冷了,而且我尿急……
後來也不管了,鑽進6號樓就開始狂奔。
我分明聽到他在後面追。
我扔掉了高跟鞋,赤腳跑。
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想吐。
我聽到了他猥瑣的笑聲:寶貝,跑什麽呀,從了我什麽都解決了……
很明顯,他比我跑得快,一開始我們之間相差兩層樓,很快就一層樓,很快,我的餘光可以看到他了……
在那一瞬間我是真的絕望,如果他真的追上我,我想不到任何辦法逃脫。
鄰居聽到的話,會幫我嗎?
那對夫妻?
那個老太太?
不會的,他們只會緊緊鎖住房門,假裝什麽都聽不見。
就算給父母打電話了,他們會幫我嗎?
我爸會說,既然都這樣了就跟了他呗!
我媽只會事後揪着我罵我髒吧?
可是突然,我聽到男人驚恐的咆哮。
緊接着是重物滾下樓梯的聲音。
我愣了一下,回頭,就看見他順着樓梯滾下去,撞上鐵門,猩紅的液體漫溢開來。
被撞的那家開了門,房主報了警。
我回去撿起高跟鞋,回到我的房間。
後來我聽說那個變态沒死,但受了重傷。
他再也沒有來騷擾過我。
類似的事情細細想确實還有幾件,比如,客人發牢騷,主管把我這個新手揪出來背黑鍋,我傻不拉叽地跟主管對嘴,結果被罰錢不說,還成為了主管的眼中釘。之後主管不斷整我,專門安排我給名聲不好、專門欺負女孩的客人翻譯,讓我持續倒班不帶休息的,半個月不到,我就開始瘋狂長痘,脾氣敏感暴躁,晚上不停哭。本來以為這件事只能忍,或者辭職,可是那個主管突然出了車禍,住院了。新主管是個好人,我的苦日子突然就結束了。
現在,我依然會做特別恐怖的噩夢,總有種“妖人要謀害朕”的感覺,時不時特別抑郁、沉重,經常在夢裏哭。但是,當我渾身冰冷的時候,總有什麽來溫暖我……像是柔軟、溫暖的超大泰迪熊,它在我的夢裏安撫我的後背,幫我擦拭眼角的眼淚,聲音輕輕柔柔的:姐姐,別哭了。
不知不覺已經到冬天了。
而我就在這樣冰冷的夜晚,撿到了雅雅。
那天快半夜三點了,我失魂落魄地回家。
遠遠地,就聽到小巷裏的打鬧聲。經過的時候,剛好看到兩個流氓正在欺負一個女人。
那白衣女人蹲在地上哭,渾身都是污泥。
流氓甲正在翻女人的錢夾,卡片掉了一地,他不滿道:“穿一身名牌,就這麽點錢?”
流氓乙已經開始扯女人的衣服:“身材還不錯啊,帶回去玩玩也行啊。”
我實在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但這種事,我也經歷過,我确實沒辦法一走了之。
我摁下110,手指放在撥打鍵上,對着這兩個流氓大叫:“你們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兩個流氓盯着我,兇神惡煞,一個甚至已經抽出了一把刀。
酒為我壯膽,我說:“我站的地方有監控,你們敢對我做什麽都會被錄進去。”
他們嗤笑一聲:“小妞,勸你別多管閑事。”
我繼續道:“你們敢過來,我馬上報警。警察局離這裏不過200米。”
我的手握緊了袋子裏的防狼筆(經歷騷擾事件後我就買了一支),盡量把聲音放柔一些:“但是,只要你們放過她,我們保證之後不會報警,絕不追究。”
他們“啧”了一聲,把錢夾摔在地上,把女人的名牌包順走了。
我皺眉想要制止,女人對我搖頭。
也對,小命和包包什麽重要?
或許那天,我不該見義勇為,救了人之後,我該立馬走人,而不是繼續多管閑事的。我本來就自身難保,又如何去同情別人呢?
然而,我朝那個女人走了過去,蹲在她的面前,用紙巾幫她擦拭眼淚。
我借着路燈打量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怪不得剛才那兩個流氓要為難她,長得還真是妖孽啊!
這女人還真是絕了,膚如凝脂,頭發黑緞子一樣垂在腰間,睫毛卷翹纖長,此刻噙滿淚水的眼晶瑩剔透,眼睛周圍紅了一圈,鼻頭被凍得紅紅的,簡直我見猶憐。她身穿白色風衣,白色高領毛衣,脖子上挂着灰白色吊墜,手指上裹着羊皮手套。
越看越覺得她跟誰特別像,但又想不起到底是誰——不會是哪個網紅明星吧?或是某家的大小姐?
“你還好嗎?”我朝她伸出手。
她站了起來,隔着手套的手冰冰涼涼的。
這才發現她好高,穿了個平跟,還比我高半個頭。目測有175。
“我還好……謝謝你。”
哇,美人的聲音也這麽好聽,柔柔的,婉轉的,聽着人癢癢的,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看到美人總想多為她做點什麽:“你家在哪裏?我幫你打車?”
而美人竟然又啜泣了起來,看得我手忙腳亂。
“我已經沒有家了……我不知道去哪裏……嗚嗚嗚……”
開始下雪了,外面那麽冷,而我們倆都穿得過于單薄,我先帶美人去711暖暖身子,冷靜一下。
美人喝着熱咖啡,睫毛上還沾着淚花:“我丈夫出軌了,我的公司破産了,我父親得了癌症去世了,母親也倒下了,我欠下的債……越滾越多……每天都有人催債,我的房産被拿去抵押,以前的朋友現在都跑得遠遠的……我本來想找份工作,結果被騙了,最後的錢也被搶走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聽着她說着自己的遭遇,我的眼圈也紅了:“生活就是如此,你以為今天是最糟糕的,結果明天比今天還要糟糕。”
說完又有點驚覺自己說了這麽消極的話,又說:“唉,我不會安慰人,一定還有辦法的……”
而她的雙眼完全沒有了光澤,她輕聲說:“你說得沒錯,人的一生就像從高處往下掉,你永遠都不知道深淵到底有多深,下面有多可怕……不能選擇出生,是否可以選擇在哪裏徹底停下來呢?”
她望着我,絕望在她的虹膜中蔓延,我總覺得如果不在此刻抓她一把,她就會徹底被黑暗吞噬。
我連忙抓住她的手:“你別這麽想!”
她:“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沒有親人,沒有愛人,沒有朋友。”
我:“我也是啊,可是我也好好活着!再說,你長得這麽美!”
似乎為了打破她眼中的死寂,我揚聲道:“或許,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她眼中的黑暗在動搖,嘴唇動了動。
我笑着說:“我叫周明暄,你可以叫我暄暄,你叫什麽呀?”
她笑了起來,笑得那麽明豔,好似一直在等我問她的名字:“暄暄,你可以叫我雅雅。”
TBC
作者有話要說:
诶嘿,雅雅出現啦~感謝在2021-10-15 16:40:22~2021-10-17 13:35: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阿韻 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洛清雨、51592806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綿綿沙、Bonnierua、警察家的沙發、水泠泠、紙鳶鳶鳶呀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洋洋 20瓶;歸、綿綿沙、深入海深八百海裏 10瓶;52786700、pink 5瓶;君随波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