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這副狂化的模樣和之前在浴室裏的樣子一樣恐怖,果然,被他徹底壓制的雅雅只顧着張嘴了,連尖叫都發不出來。
他嘶吼着,卡住了她的脖子。他鋒利的指甲陷入她的皮膚,似乎要将她撕成碎片。
我連忙抓住子夜的手腕,大喊:“她是我的朋友!”
殷子夜血紅的眼終于恢複成了黑色,終于有了光。
他的嘴唇微張,沒有發出聲音,但我知道他在說:姐、姐。
他的表情有些慌張,他放開了雅雅,往後退了幾步。
“你怎麽突然出現了?為什麽襲擊雅雅?”我問。
殷子夜盯着自己的雙手,嘴唇微顫。
他盯着我,欲言又止。
“對、不、起。”他斷斷續續地說。
然後逃亡一般地消失了。
子夜會無緣無故襲擊人嗎?不會?可是我之前确實有被他無緣無故襲擊的經歷。他只是又失控了嗎?可是,在我的噩夢裏,雅雅和枯枝聯系在了一起,雅雅真的只是一個單純的可憐女人?她會不會有什麽問題?
之後我再也睡不着了。我平躺在雅雅旁邊,傾聽雅雅的呼吸聲,均勻、平靜。我的手悄悄覆蓋在她的手腕上,手指之下的脈搏清晰且明顯。她的皮膚是溫熱的,她沒有一處非人的特征——但子夜也是如此。
人一旦産生了懷疑的念頭,就無法再像之前那樣完全把自己的內心敞開給對方看了。我知道她想繼續待在我家,她花了很長時間做了午餐,抱着我的胳膊說她昨晚有多害怕,又說起她小時候的經歷,但我心不在焉的。
我這人不擅長拒絕人,一邊聽她說話,我一邊在想該如何委婉地告訴她,她今晚就不能住在我家了。
吃完飯,我去檢查郵箱,看之前的求職信有沒有收到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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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廚房洗碗,水嘩啦啦作響。
看完求職信,我想着要不要去幫她洗碗,又莫名有些尴尬,我又玩起了手機,看微博,看知乎,看微信求職公衆號,再翻朋友圈。
雖然看着朋友圈裏的各種不知道啥時候加的人“曬出來的幸福”就有着想要删掉微信徹底隐姓埋名的沖動。
“暄暄。”她輕聲叫我。
“嗯?”
“轉過頭來。”
我轉過頭去看她。
她穿得跟昨天一模一樣,渾身精致、漂亮,只是袖口上沾了水,眼圈微紅。
她用那裹着羊皮手套的手一繞,一條項鏈繞過了我的脖子,那是她的吊墜!
她為我系吊墜,牛乳般的下颌離我很近,高領毛衣之上,有着淡淡的青色血管。
她身上真的好香,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僵硬了:“為什麽給我?”
“我沒錢,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對不起。”
“你不需要給我什麽——”
突然,柔軟的觸感從臉上傳來。
我怔愣地用手背貼臉,而她已經後退了一步,微微垂頭,睫毛低垂:“暄暄,不好意思打攪你了,謝謝你收留了我一晚,拜、拜。”
她沒有說再見,就這麽悄聲打開門,走了。
聽着她下樓的腳步聲,我想,她肯定什麽都知道。她敏感地發現我對她冷淡了,所以她變得乖巧,她跟我說話的時候,變得客氣了,她想着沒錢付房費,就把自己唯一值價的項鏈給了我……
不、不,不是這樣的,她只是該走了,本來就是萍水相逢的緣分。
又過了幾天,我居然收到了一家知名外企的面試邀約,我簡直以為自己眼花了,職位是某總監辦公室助理實習生,最神奇的是……我真的沒有投過這家公司的印象……我之前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這種世界500強外企,這種地方的實習生一般都是國內外知名院校的研究生……怎麽會輪到我……
那可能是撿了狗屎運,無論如何先去面試了再說。
而面試竟然也挺順利的,對方就聽了下我的自我介紹,問我能不能接受外企的強度,接下來就直接讓我面見總監了。當天就給我發了offer。
整個過程簡直跟做夢一樣。
這份工作跟之前的工作比,簡直有天壤之別。
我莫名就過上了每天坐在摩天大樓中工作的白領之一,每天都在學習用英文發郵件,如何做海報,如何定會議室,如何組織活動,如何給總監定機票、報銷、更新人員名單、購物、教總監中文、端茶送水……
——當然,做夢是會醒的。做了大概一周,我就發現這種工作帶給我的壓力比之前更大。
首先,實習生月薪也就三千。但是在這裏工作的實習生似乎家裏都有礦不缺錢,中午随随便便一個外賣就要三十,随便參加一個活動就要七八十,打個車也是三四十。這還是明面上的。一旦參加活動,就需要各種服裝,需要妝容,都需要投資的。而等待工資的過程中,我只能繼續刷花呗,我只能不斷拒絕社交。
其次,我這只混入一個普遍高學歷公司的菜鳥,是真的有些格格不入。無論專業知識、人際技巧還是一些生活的方方面面,我都顯得那麽low。比如德國上司跟我同坐一間電梯時,我是真尴尬,德語完全不懂,我在酒吧用的那點英語在專業領域就差遠了;人家實習生手裏拿的都是高端筆記本,做視頻的時候順暢絲滑,我五年前買的老年機早就退役了,我只能用公司自帶的電腦,每次做海報做視頻都是一邊百度一邊做,電腦還卡死;開會由于外國人太多,大家只使用英語,我真的跟聽天書一樣,一旦問到我,只會尴尬;其他實習生會聚在一起探讨自己的母校,研究生畢業寫的什麽論文,疫情如何影響機票價格,什麽花了三萬才回國,他們都是國內外頂尖院校出來的碩博士生,他們聽說我就一本科生時都相當驚訝,還問我是不是走了關系。
我也很詫異啊,為什麽會選我?
但我也不能像以前那樣不想幹了就辭職,這麽好的機會,咬牙也要繼續堅持。
偶爾,或許是因為大姨媽,作為一只底層蛀蟲實在是無法适應新工作,我情緒會非常不穩,那種時候,我會躺床上對着空氣罵殷子夜:混蛋小子,那天你為什麽要吓我?你知不知道瓷磚有多硬?我的膝蓋有多疼?明明做錯了你為什麽不來道歉?你為什麽要攻擊雅雅?你沒有嘴巴嗎為什麽從來都不解釋?你的過去到底是怎樣的?接受我就這麽難嗎?你在哪裏?你為什麽一直躲着不出現?你這個傻瓜、膽小鬼、偏執狂、變态!
可是他依然沒有回應啊,那種時候,我會開幾聽啤酒企圖灌醉自己。可惜的是,啤酒那麽難喝,我也不是那麽容易被灌醉的。
我會把那些“貢品”拿出來,數落自己有多傻。床底下,有我給他屯的星空燈(給總監女兒買的,買一送一)、香包、帽子、全新貼紙、一套花了我99元的睡衣、價值5塊錢的42碼拖鞋……廚房冰箱裏放了5個小蛋糕,聞了聞,唉,不僅早竄味了,還硬了,扔了吧。
多少個夜晚,我仔細聽樓上的聲音——什麽都沒有。
我逐漸認識到了這一點,他或許已經不住在上面了。
明明說了要保護我的……
騙子!
夜晚,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暗黃的花紋。
飛蛾那麽小,在光暈中的影子卻像是猖獗的魔鬼。我盯得越久,那些靜止的花紋看起來越詭異,像是會動的眼睛。那些或大或小的眼睛,正在盯着我。眼睛,越來越多,形成了皮膚,看着像是人,像一個蜷縮着的人——
那不就是子夜嗎?!
他如同牲畜,被關在籠子裏。身上傷痕累累。
他抓着鐵欄杆,對着我叫喊:“姐姐!救我……救我!”
我猛然驚醒。
只是夢境而已——可是這夢太真實了,太具體了,他呼救的回音似乎還在房間裏回響……我揉了揉太陽穴,無意間看向天花板,卻震驚地發現上面寫着兩個鮮紅的大字:救我!
是他的字跡!那字在變淡,很快就消失了!
之後,無論我開燈還是關燈,天花板完全沒有異樣。
但是我确定,子夜出事了,我必須救他!!!
TBC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10-19 16:42:29~2021-10-21 19:01: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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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