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雅雅像變魔術那樣打開她的化妝包, 裏面有着專業彩妝盤、調色盤、從小到大依次排列的刷子、小型卷發棒我震驚地看着她手持調色盤,用刷子調色,她根本就是在現場作畫吧?!

“暄暄眉毛的顏色稍微有點淡, 但形狀很好看,我給你加深、加長一些。”她用眉筆細致地幫我掃眉頭和眉尾,又用眉粉填充。

“暄暄适合暖色系的妝而且你今天戴的淺棕色美瞳也很合适, 咱們來一個蜜桃色眼妝先用米色打個底。”她用類似于小型水粉刷的工具幫我畫眼妝。

“在眼尾給你畫個俏皮的小尾巴。”她笑眯眯地湊近,仔細裝飾我的眼睛。

她專注的樣子真的很好看, 臉蛋湊得那麽近了, 卻根本看不見毛孔, 完全沒有瑕疵。那雙還沒上妝的眼那麽幹淨、剔透、漆黑。

有時候我會覺得她跟子夜長得挺像。絲毫不顯庸俗的高鼻梁, 細長的眼, 比常人更深的虹膜、盯着人的時候猶如黑洞,形狀優美、稍顯涼薄的嘴唇, 細密柔軟的黑發,高挑的身材可能長得好看的人都很相似?

而我對這種長相的人根本沒有抵抗力, 她平時就很沒距離感,現在給我化妝的時候, 離我更近。搞得我都有點小緊張了。

我趕緊找話題:“雅雅, 你以前專門學過化妝嗎?”

專注的她語速比平時要慢:“我也是自己摸索的,對于暄暄而言, 化妝,就像是魔法。對于我而言又何嘗不是呢?化妝是幫助我反叛的魔法。”

對呀,她的妝跨度可大了, 那簡直就是可純可欲, 可男可女她所說的反叛, 就是反抗她父母的教育吧, 畢竟她小時候簡直就是被束縛在籠子裏的金絲雀。

說起來,她很少提自己的親人,每次都是快速掠過。可能她一想起來就心痛,不願意提起吧。

她小心翼翼地幫我掃眼線:“其實我小時候,特別崇拜我的父親。”

她願意講關于她家人的事情了?我安靜地傾聽着。

“但是自從他把一個7歲的私生子從外面帶回來之後,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完全坍塌了。我恨虛僞的父親,恨他出軌,恨他沒有像其他父親那樣疼愛自己的女兒;我恨軟弱的母親,恨她明明知道丈夫出軌依然一聲不吭,恨她明明痛苦得整夜整夜地失眠,還不忘憐憫私生子。所以我開始不聽話,開始叛逆。”

她緩緩說着殘酷的過去,臉上卻依然平靜,她穩穩地幫我補卧蠶:“我去美國之前跟父親大吵了一架,我說反正你有兒子了,沒我也無所謂。我對家産一點興趣都沒有。之後我假期也不回國。我媽一直求我回去看看,但我一看到她軟弱的模樣就氣不過。”

“結婚那天,我爸沒來。我想着他肯定還在生我的氣。不過我也沒有氣消,他來不來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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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最後一個知道我爸已經去世的人。當時我丈夫出軌了,公司破産了,連續很多天,我把自己藏了起來,一個電話也不接。我知道的時候,他已經被火化了。”

“而事實上,在我十七歲那年跟他吵架之後,他就被診斷出了癌症。”

天啊。

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因為我光聽着都感覺窒息。

她父親和丈夫都出軌,她好不容易獲得了自由,代價卻是不知道父親生病了,父親死掉了她最後才知道

我握住她冰涼的手:“雅雅”

她卻依然微笑着幫我塗口紅:“嘴巴張開,別動。”

我張開嘴巴。

她的動作很溫柔,用口紅刷緩緩塗抹:“那時候的我很自私,只會從自己的角度看問題,所以我忽略了很多細節。除了爸爸,我也忽視了那個私生子的細節。比如,為什麽他的脖子上、小腿上會有傷;為什麽他會突然病好幾個月;為什麽奶奶堅決不要我跟他接觸為什麽仆人們看他的眼神那麽奇怪為什麽我家經常會請法師作法”

說到這裏,她似乎終于有了情緒波動。

暗流在她的眼底滑過,她的聲音微顫:“沒有及時發現,我很後悔。”

——“你們在做什麽?”

冷冰冰的聲音。

子夜來了!

我抿了抿嘴唇,朝他招手:“晚上去游樂園,雅雅在幫我化妝!好看嗎?”

他把我拉到一邊,認真地說:“好看和平時一樣好看。”

“什麽?那不就是沒有效果的意思嗎?”我有點失望。

雅雅氣得一把推開他:“暄暄,別讓直男幫你看,他不懂!你自己看看!”

雅雅把小鏡子遞給我。好的,她真的是專業的。

我從來沒有畫出過這種效果,明明鏡子中的就是我本人,但至少美顏了十倍以上

最最好看的就是蜜桃色的眼妝,睫毛翹翹的,眼尾有着向上翹的、白色的“小尾巴”,顯得特別俏皮!

我忍不住對着子夜眨眼睛:“你還說跟平時一樣!怎麽會一樣!你不覺得我的眼睛正在blingbling嗎?”

他馬上紅了臉:“姐姐你靠得太近了!”

我興奮地握住雅雅的手:“雅雅,你簡直是天才,我該怎麽報答你呢!”

雅雅笑:“那你也給我化妝?”

我:“好呀好呀,就是你得指導一下我”

我們剛坐下來,子夜就鑽到了我倆中間。他盯着我,張嘴:“姐姐!”

“怎麽啦?”我問。

雅雅抱着雙臂:“我們女孩子化妝,你自己一邊玩兒去。”

而子夜直接無視了雅雅,執拗地拉着我的手腕:“姐姐,給我化妝!”

結果我和雅雅對視了一下,馬上就開始行動。

我是真的想把他畫得很好看,但雅雅就是想搗亂。她剛才天才一般的水平消失不見了,硬是給子夜化了兩條超級濃眉。

我倆邊畫邊笑,子夜的臉是越來越黑。

後來良心是真的過不去,又給他卸掉。眼看着時間不多了,我幫雅雅化了妝,又用遮瑕幫子夜遮左臉的傷疤。邊遮邊感嘆:“我記得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左眼被擠得不像樣,現在左右眼一樣大了。而且傷淺了好多,額頭都平整了。”

“因為姐姐。”他笑。

我知道他指的是因為吸了我的血。

我“咳”了一聲,耳根又紅了。

我時不時看看子夜,又看看雅雅,剛才的疑問又湧上心頭:“你們長得真的好像有時候都在懷疑你們是不是親姐弟。”

子夜:“其實我們”

他還沒說完就被雅雅打斷了:“哈哈暄暄,怎麽會有那麽巧的事情呢?”

對呀,怎麽可能呢?

出門之前,我給雅雅系上了我親手織的圍巾。

雅雅簡直驚呆了,她抓着圍巾,湊過來親了一下我的額頭。

子夜迅速把我藏在他的身後,用手掌擦拭我額頭上的唇印:“你幹什麽!”

雅雅哈哈笑:“我好感動啊暄暄!”

子夜拉着我就走,抓了抓他自己脖子上的灰藍色圍巾,随口甩了一句:“得意什麽,我早就有了。”

雅雅處在興奮之中完全不理他,我忍不住揪他的臉:“小心你的屁股!”

從出租屋到目的地,地鐵三十分鐘。到了目的地,我讓子夜和雅雅先等等,我現場買夜場票。

走的時候,我回頭看他倆。雅雅坐着,子夜站着,兩人大概隔了三米,身邊環繞着可怕的低氣壓。所以明明周圍的人都想過來搭讪,但誰都不敢,都自動離得遠遠的,默默觀望。

唉,怎麽關系就這麽差呢,我要試着改善一下他們之間的關系,我想。

周明暄去買票了。

殷子夜問:“你今天為什麽要跟她說那些?”

“哪些?”

“不要明知故問。”

雅雅翹起嘴角:“你沒聽出我的忏悔嗎?我可是很後悔啊,後悔不知道老爸早就得了絕症,後悔不知道你被做了什麽你不覺得感動嗎?”

“因為誰我才變成現在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殷子夜諷刺一笑。

他看了一眼周明暄,周明暄排在第五個。不想跟殷子雅浪費時間,他問出了他最想問的問題:“為什麽不告訴她我們的關系?”

殷子雅晃了晃高跟鞋:“你是不是傻,如果她知道我們是親姐弟,她是不是該懷疑我們接近她的目的呢?再說,難道真的沒有目的嗎?你就不想獲得自由?”

“我絕對不會利用她。”殷子夜堅定地說。

“是麽,那讓你準備的‘食糧’呢?”殷子雅舔了一下嘴唇,“你這種‘半鬼’,可能體會不到我的饑餓。我沒法像你那樣,靠點血就能滿足我太餓了,姓賀的根本不夠,我需要更多”

她淡漠地掃視着周遭的路人們,忽然勾起嘴角,好似想到了什麽惡作劇:“游樂場人流量那麽大,我想,随機抓一個‘食糧’應該不難吧?”

殷子夜隐忍着憤怒:“你想直接襲擊普通人嗎?你到底還有沒有一丁點人性?”

殷子雅難得顯現出怒意,她揚聲道:“我他媽是厲鬼,我還要什麽人性?!”

說完,她頓了頓,聲音下沉,猶如汩汩流淌的暗河:“那你呢,殷子夜?你的人性又還剩多少呢?會在什麽時候徹底泯滅呢?”

殷子夜緊緊地握着拳頭,一動不動。

殷子雅點煙,深深地吸了一口。仿佛她吸的不是煙,而是生命。

過了片刻,她才緩緩吐出。煙霧迅速消失在冬夜的冷風裏。

殷子夜問:“你怎麽不自己動手?”

“因為當姐姐的想鍛煉弟弟狩獵的能力呀,怎麽,你不動手?”她笑臉盈盈地吐出煙圈,望着快步跑來的周明暄,嘴裏說着殘忍的話,“我倒是不介意直接吸暄暄的她的味道一定,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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