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什麽意思?跟子夜還是她?

殷子雅的藤蔓糾纏着我:“我會先讓祭品與你結/合, 然後,我會一點一點、霸占你的身體。”

我現在明白了,這些天, 她給我灌下毒液,就是為了讓我發/情,為儀式做準備。怪不得我的身體會變得那麽奇怪, 我感覺渾身發冷。

不過,她完全沒必要告訴我這些, 直接讓我睡着, 七月半強制儀式不就得了, 為什麽要搞這麽複雜的游戲?她就這麽有自信, 告訴了我這麽多信息, 堅信我不會在七月半之前成功逃走?

我思考着,而她又開始發瘋了。

她楚楚可憐地問我:“我不是那個人, 對不對,我根本就不是她, 對不對。”

看了手記的我,自然知道, 她所說的那個人就是殷家的“太奶奶”。

不想回答她, 但如果我不說話,她會繼續煩我。我便說:“你不是她。”

她驚喜地蹭我的臉頰, 滑膩膩的惡心感:“果然你最了解我了!我是殷子雅~我是殷子雅~”

“”你不是殷子雅你是誰。

她擰着眉頭:“可是我真的是殷子雅嗎?”

“”

“殷子雅在兩年前就死了。”她輕聲嘆息。

我想起了她的承諾:“你說過,會給我解開腳鐐的鑰匙。”

她微笑:“和我一起看電影吧,看完就給你。”

她打開了房間裏的老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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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質不太清晰, 顏色也不鮮豔, 故事也奇奇怪怪的。

大概有四十分鐘, 我一直在看一個小女孩和她爸爸的背影。

小女孩大概七八歲, 一頭漆黑的長發,戴着紅色蝴蝶結發夾,身穿白色連衣裙,她牽着爸爸的手,童真地問:爸爸,什麽時候到呀?

她爸爸很高,時不時側頭的畫面勾勒出他優越的輪廓。他戴着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像精英人士。他的聲音低沉又溫柔:別着急,很快就到了。

他們在田埂上走了十分鐘,在森林裏走了三十分鐘,父親不說話,小女孩時不時笑一下。這個真的是電影,不是圖片嗎?

我差點就睡着了,直到被尖叫吵醒。

那位爸爸消失了,小女孩的跟前出現了一頭大灰狼,大灰狼一口把小女孩吃掉了。

結束了嗎?

然後畫面又變成了小女孩和父親的身影,繼續在森林裏走。

小女孩依然時不時發出銀鈴般的笑聲,而她爸爸的身影在變化,他變成了一頭狼。

他把小女孩掐死了。

他把小女孩扔進湖水裏,淹死了。

他折斷了小女孩的腦袋。

他把小女孩從懸崖上推了下去。

他把小女孩咬死了。

奇怪的死亡方式還在不斷上演,速度越來越快,簡直是視覺污染。

我看向殷子雅。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電視屏幕,眼中映出走馬燈般的畫面,臉上覆有一層寒霜。

電影結束了。

她離開了,這次,一句話都沒說。

無所謂,她給我留下了鑰匙,我用它解開了子夜的腳鏈。

殷子雅到底經歷了什麽,已經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了,無論如何,我和子夜必須在儀式正式開始之前,逃跑。

每天4點-6點,殷子雅在睡覺;6點-9點,是我後來跟她約定的特別時間段——不可以監視我。我們會在安全的時間段讨論逃跑計劃,制定行動。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如今的我們處于陰陽交界的空間裏,恐怕難以跟強大的殷子雅抗衡。

子夜沉聲道:“作為她的祭品,我無法違抗她,在儀式中,我可能會失去人性。姐姐,萬不得已時,請用那把刀,刺入我們的心髒。”

我:“我說過不會刺你,又想寫檢讨了?沒辦法的話我倒是會攻擊她,但萬一失敗了呢,我們可不可以在儀式開始之前逃跑?”

“雖然在陰陽交界之地,依然能夠與陽間的人溝通,可以報警。”

我嘆了一口氣:“報了警又有什麽用,我不是告訴過你嘛,警察直接看不到我!”

“我們可以舉報處于陽間的人類。”他若有所思地說。

我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

他的意思是,為了順利舉行這場儀式,這裏會聚集99名道士。

如果舉報他們在這裏非法聚集,進行邪/教儀式,警察在七月半之前,疏散了這些人,不就可以阻止儀式的舉行了嗎?!

我一下子又充滿了希望!

所以只要等待,等樓下的人聚集得差不多了,找到網,報警!

從7月7號開始,樓下的人越來越多了。一百多號人得把這棟樓擠滿吧。我們開始尋找信號,可惜,之前能夠連上信號的衛生間,已經沒信號了。

必須下樓,樓下那麽多人,我就不信他們不用wifi!

7月8日,我和子夜首次打開了閣樓門,去了六樓。

穿着道士服的人在走廊活動,腰間盤着彎刀,和手記裏說的一樣。很可惜,走廊沒信號。

我們溜進了602。

折騰了二十分鐘,依然沒信號。

我撕掉了筆記本,在上面寫了求救和舉報信息,從窗戶扔了下去。也許會被行人撿到呢?

之後,我們需要帶一些裝備,子夜幫我拿換洗衣服,而我其實最需要拿的是衛生巾,我姨媽今天剛來,不過,12號就該幹淨了吧。要是我能在七月半的時候來姨媽多好,我就不信這樣,他們還能繼續進行儀式!

我把髒衣服換下來,又在房間裏收拾了一會兒,把重要的東西帶走。

之後,累得躺在臼恃広床上。子夜摟着我不撒手,又開始在我身上聞來聞去。

我本來渾身就熱得厲害,現在感覺可真奇怪,又痛又癢。

“離我遠點!”我推他。

他溫熱的大手覆上了我的腹部,輕輕按揉。

好癢啊!我笑了起來。

他有些郁悶:“姐姐不是肚子疼嗎,我可是在很認真地幫姐姐揉肚子。”

我點點頭:“哦,真乖。”

其實腦袋越來越不清醒,直想在他的唇上啃上幾口。

正打算行動呢,我的視線無意間瞄到了暗黃牆紙中央的一條細縫

怎麽感覺,牆裂開了,那裏面,什麽在動。

在看清楚的剎那,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那分明就是一只擠在溝壑裏的黑色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們!

我抑制住自己的尖叫聲,讓子夜看。

當他回頭的時候,那只眼睛已經消失了。

而我知道那是誰的眼睛。

“是那個老太婆!她一直很怪!從我搬進來的第一天起,就很奇怪!她一直唱七月半的童謠!”

一定是她,這扇牆的對面,便是老太婆的房間,604。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從我搬過來到現在,她一直住在604,監視我們。

在這一瞬間,我又想起了那個奇奇怪怪的中年女人,她的房間裏有針管和血袋這些人,都是一夥的吧,甚至包括中介和房東

我就是只倒黴的飛蛾,一不小心撞上了被細密編織的蜘蛛網,任人宰割!

子夜抱着我:“姐姐,別害怕!我會保護你!”

“為什麽我們會遇到這些事”

我真的有些崩潰。

我很倒黴,那子夜呢,他只比我更倒黴。

小時候經歷的痛苦暫且不論,離家出走的他好好的,結果被奶奶叫回家,從此變成了祭品,再也無法反抗。我知道他想保護我,可是他又能做什麽呢?我們真的可以逃掉嗎?

子夜聽到了什麽,渾身都繃緊了,他道:“姐姐,冷靜點,這裏人越多,漏洞越大,我們還有機會,相信我——”

他在我的耳邊輕聲說:“接下來,我們跟着他們回去,不要反抗。”

他剛說完,門已經被敲響了。

嘟嘟嘟。

砰砰砰。

乓乓乓。

聲音越來越大。

我透過貓眼看過去——

瘦長的老太婆跟具幹屍似的杵在門外,在貓眼扭曲的邊緣,可以看到面無表情的道士們。他們的手裏拿着刀。

“不要玩得太久了,大小姐請你們回去了。”她沒有語調地說着。

我們走出房間,老太婆:“把他們的東西收了。”

子夜把東西交給了他們。

于是,7月8日,從4點到6點,才兩個小時,我們就被捉了回去。這件事情讓我們意識到,就算殷子雅在睡覺,她的“耳目”也一直監視着我們。

從7月8號到12號,對我而言,簡直就是煎熬。

我的情緒越來越不穩定,感覺自己無能為力。最讓我痛苦的是,偶爾,我會懷疑殷子夜。其實,作為祭品的他,只要置身事外,讓殷子雅順利占據我的身體,最終他就能獲得自由,不是嗎?

他會不會一直在裝,配合着那些人,把我困住?他會不會期待儀式?

如果,就連子夜也背叛了我,我想我一定會崩潰。

7月13日半夜4點,子夜不見了。整整1個小時,他才回來,身上有汗味、鐵鏽味。

“你去哪裏了?”我問。

“我破壞了水管。”他道,“如果長時間停水,他們必須找外界的人來維修,而這樣,就容易曝光他們的行動;就算他們不找人,也無法忍受沒有水的日子,他們會分批去外面接水,去外面洗澡。而我們可以趁機逃離。”

我的心裏愧疚極了:“對不起子夜,我剛才竟然懷疑你了對不起”

他安撫着我,低沉的聲音讓我安心:“相信我,姐姐,就算背叛了其他所有人,我也不會背叛你。”

大夏天的,半天就想洗一次澡,結果停水了——對這棟樓裏的人打擊不小。

經過讨論,他們決定分批去外面洗澡。從第一層,到第六層。第六層的人将會在7月14日晚上8點出去洗澡。

要說我們為什麽知道,因為那天上交的包裏,有一個微/型/竊/聽/器,子夜放進去的,貼在一把扇子上面的“桃花”上,看不大出來。

那天,在602,就在我去看貓眼的時候,他把扇子扔進了包裏。

他解釋道:“那個老家夥本來就不是個手腳幹淨的人,我料到她會拿走你的扇子,所以順便把竊聽器黏上去了。”

“不過你為什麽會有竊/聽/器?”我問。

“人世險惡,偶爾還是需要的啊,姐姐。”他含糊地回答。

我們的計劃出來了:

【7月14日晚上8點,換成道士服,跟着六樓出去洗澡的隊伍,逃走。】

這将是我們最後逃跑的機會,畢竟,儀式将會在7月15日淩晨3:40舉行。

為此,首先,我們必須改變殷子雅的作息方式,再不濟,得讓她在7月14日8點睡覺;其次,我們需要裝扮成兩名道士;第三,我們規劃了逃跑的線路,只要逃到50公裏以外的區域,就安全了。

殷子雅的作息比我想象地要更好改變,只要我哄她,陪她玩,讓她累起來。7月14日晚上7點,她睡着了,黑色的藤蔓包裹着她的身體。這樣的她,得睡個三小時。

我和子夜悄悄打開了閣樓門,打暈了兩個目标道士,一男一女,換上他們衣服。哎,大夏天的,他們又沒洗澡,這衣服臭熏熏的。不過,子夜說得對,衣服濃重的味道會蓋住我們自身的,反而讓我們更加安全。

這道士服是花青色的,大袖,長及膝蓋,還得戴頭巾,真的熱。我們妝有提前畫好,子夜的脖子上圍着浴巾,項圈被成功掩蓋了。這樣我們就算混入人群中,也不一定會被發現了。

7點半,六樓的人端着洗漱用品在走廊上集合,老太婆點數。

我本來以為,十二個房間最多住上個二十人,結果差不多有三十個。有穿着道士服的,也有穿便服的其他人士。

這些道士年紀小的可能也就二十都不到,大的滿頭白發。他們跟手記裏說的一樣,一言不發。這樣也好,要是交流了,我們容易暴露身份。

我注意到他們的手腕上,有猙獰的傷痕,看來他們就是兩年前的那批人。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花紋标志,有的在衣襟上,有的在刺青上,有的在布袋上,有的在袖口上:殷紅的四瓣蓮。

這四瓣蓮像極了殷子雅裂開的嘴。

真心懷疑這些人都是假道士,實邪/教成員。把複活的怪物殷子雅當成神了。

從六樓往下,一層又一層。

我的心怦怦直跳,冷汗直流。

拐彎的時候,背後的子夜輕輕捏我的手指,表示安慰。

但我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麽順利。

果然,到二樓的時候,突然,老太婆吹了一口哨子!

所有道士一下子繃緊了身體,處于警戒狀态。

為首的道士聽老太婆說了什麽,大聲喊:“祭品和容器就混在這裏,給我搜!”

他們怎麽知道的?

“給我堵住門口,不要讓他們逃走了!”老太婆命令道。

眼看着就要搜到我們了,忽然聽到一聲響動,整個走廊都彌漫在霧氣中。

狹窄的走廊擠滿了人,一下子變得一團混亂。

還沒來得及思考,我就被捂住了口鼻。

我被拖進了房間,房門就在跟前,被輕聲阖上了。

我掙紮着,企圖咬對方的手。

對方捂住我的嘴巴,讓我看他。

竟然是榮叔!

他把子夜也拖進來了。

确認我不再驚慌後,他放開了我。

他道:“周小姐,小少爺,不要害怕,我是來幫助你們的。”

我警惕地說:“我看過您的手記,您最後是如何處理的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您最後應該是變成了殷家的共犯,殺掉了子夜吧?您讓我們如何相信您?”

他激動了起來:“我沒有殺害小少爺!因為——就連那些人也搞不清楚鬼和人的區別,而小少爺從小就患有怪病,成為祭品後處于陰陽兩界之間,變成了非人的獸化狀态,沒人見過那種狀态——所以,我就騙他們,說我殺了他!但我沒有!我沒必要聽他們的話,讓自己變成罪犯!”

子夜冷靜地說:“相信他吧,如果他想害我們,不管這件事就好了,何必多管閑事。”

我繼續問榮叔:“可是,您為什麽要幫我?我只是個外人,如果殷子雅成功獲得了我的身體,我的靈魂死了,您的大小姐複活了,小少爺也重歸自由了,這不是一箭雙雕的事情嗎?”

子夜:“姐姐!”

我打斷了他:“我想聽榮叔的答案。”

榮叔嘆了一口氣:“我看着大小姐長大,沒錯,我很珍惜她,她是我們殷家的掌上明珠,但是如今的她已經變成了怪物,罪惡深重,我不能袖手旁觀地看着她繼續犯錯。至于小少爺,如果周小姐你的靈魂死掉了,□□被大小姐占據,我想,他也是活不下去的。”

榮叔徹底打消了我的懷疑。

子夜冷靜地問:“你要如何幫我們?”

榮叔:“首先,我不建議你們逃,你們應該直接面對她。就算你們成功逃出這棟樓,卻會發現,依然沒有信號,也打不到車,無法求救,最後又被捉回來。”

子夜:“只要今晚抓不到我們就可以了。”

榮叔:“唉,小少爺還是太天真了,15號半夜無法施法,可以16號,可以17號。只是15號陰氣更足而已。”

我:“那要如何面對她?”

榮叔:“就算強悍到可怕,殘忍且無情的怪物,也是有弱點的,那可能只是個非常小的機關,或者物件,可以控制她的全部。”

他悲傷地說:“大小姐的特點就是如此,她的藤蔓似乎能毀滅整個世界,似乎無限大,而真正的她正被擠在一個有限的、極小的空間裏,快窒息了。”

子夜捕捉到了關鍵點:“小巧的機關,或物件?”

就在此時,整個房間都開始搖晃了起來,就像,地震了。

我想起了被抓到這裏之前,感覺到的,世界末日。

是殷子雅,她發現了,她生氣了。

現在,确實沒法逃了。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面對她吧。

殷子夜在我耳邊道:“姐姐,斬鬼刀。”

“嗯。”我握緊了那把皮質的折疊刀,手掌沁出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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