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哥哥你看
壓低的嗓音從頭頂傳下，季奚愣了愣。
很快，額前的力道消失。
莫名地，她覺得胸腔內有什麽幾乎壓不住。
季奚下意識擡眸，目光瞥見溫良轉身接水。
她不自在地伸手，摸了摸被他輕碰過的地方，又很快收回，企圖壓下心頭的悸動。
“溫教授。”
溫良拿了水杯遞給她，掀眸，嗯了聲。
依舊是低哄的語氣。
季奚感受着掌心水杯的溫熱，抿了抿紅唇，沒忍住道：“你對你妹妹也這樣嗎？”
聞言，溫良掀眸看她，“怎樣？”
季奚微哽，扯了扯唇角，“總把人當小孩子。”
溫良稍愣，看她會兒，才寡淡道：“沒有。”
季奚愣了愣。
“交集不多。”
溫良沒在意地擡腕，看了眼時間。
季奚啓了啓唇，他沒繼續話題，垂眸看她：“想不想去校內的藝術館？”
“藝術館？”
季奚細眉輕挑，“好看嗎？”
溫良思忖幾秒，給出評價，“還不錯。”
季奚眉眼越發明豔，頓了頓，擡眸看他，“我沒學生證……”
溫良壓住唇角的笑意，“不用。”
季奚哦了聲，指了指一旁的文件袋，低聲：“這個我能等會兒看完藝術館，再過來拿嗎。”
溫良颔首，“走了。”
中北大學藝術館相鄰着，坐落在景觀湖後面。
起初并不是藝術館，僅是學校用來存放校友捐贈的地方。
有藏品，也有知名校友的各式作品。
久之，索性就被打造成了幾個獨立的小型藝術館，成了中北大學小有名氣的景觀之一。
季奚一路跟在溫良身後，聞着他身上幾乎微不可聞的木質熏香。
很淡，帶着冷感，禁欲又壓抑。
季奚默不作聲地快走兩步，打算走近些。可沒想到，溫良剛好停住，她猝不及防地，生生撞了上去。
溫良也沒想到，他背脊僵了僵，側身瞥見季奚輕摸鼻尖的動作時，眸底閃過微不可察的笑意。
“疼？”
季奚微哽，“還行。”
倏地，溫良低聲笑了下，“真不疼？”
“……”季奚輕扯紅唇，不太想說話，她不自在地挪開目光，盯着眼前藝術館的牌匾，“彩繪藝術館？”
“……”
溫良止住笑意，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
牌匾上是小篆，文學院副院長親自提的。
他挑了下眉，側目，“認得出來？”
“……溫教授。“
季奚細眉輕蹙，沒好氣道：“我看上去中文很差嗎。”
“……”
聞言，溫良想到什麽，沉默幾秒。
季奚明豔的眉眼蹙得更深了，她不着痕跡地轉移話題，“都是彩繪作品嗎？”
溫良順着她的話道：“有部分是彩繪和雕塑作品，這裏直通後面的三彩藝術館。”
“三彩？唐三彩嗎？”
季奚來了興致。
溫良想到她上次看到的彩繪漢服玩偶，點了點頭，“進去看看。”
由于是非休息日，人并不多。
寥寥幾人的藝術館內，只有刻意壓低的交流聲。
季奚是真的喜歡，彎腰一一看着一旁的文字解說。溫良時不時才會補上幾句解說上沒有的內容，大多是捐贈的背景。嗓音低緩，不疾不徐，帶着不經意的性感。
卻不自知。
季奚聽着，目光落在渾身素白的獨角獸雕塑上，随口問了句：“你以前經常來嗎？”
“來過幾次，”溫良淡聲。
季奚點頭，還想說什麽，手機忽地開始震動。
她稍頓，摸出手機看了眼，發覺是Wn支線那邊的電話。
她細眉輕蹙，壓低聲音接聽：“你好。”
“你好，我是溫溫。”
那端很快出聲。
季奚微怔，兩人離得近，她不确定溫良有沒有聽到。她瞥了眼溫良，好在，溫良目光落在她剛才盯着的獨角獸上，神情淡淡。
察覺到目光時，溫良側眸看她，“怎麽？”
“沒事。”
季奚想到他提及溫溫時的神情，輕搖頭。
她低聲說了句抱歉，才握着手機走了出去，思忖道：“廣告樣片出來了？”
“知道了？”溫溫詫異。
季奚淡笑，“能猜到。”
溫溫笑了下，“本來約的不是今天，但最近的新品發布還有些事兒，之後可能騰不出來時間，所以想跟你确認下，現在有沒有時間過來一起确認下樣片。”
“現在？”季奚疑惑。
溫溫道：“對，方便嗎？”
季奚思忖着，“可以。”
得到了答複，那端很快挂了電話。
季奚盯着屏幕看了會兒，正準備給蘇小青打電話，那端的電話倒先過來了。
季奚還沒說話，蘇小青就出聲：“小季姐，你在哪呢？”
季奚眉尾稍擡，“怎麽了？”
蘇小青當即憤憤道：“還不是偷跑物料的事兒！夏幸的官宣照剛出，公關組一直在盯着，現在一堆營銷號上趕着用咱們阮阮的那張路透照作對比。”
“不過LW就是LW，”蘇小青嘀咕着，“夏幸這組官宣照拍得真不錯，也幸好咱們的雜志照片沒法，不然今天可有得忙了。但這回林寧洛倒是湊了上來，先是手滑點贊，又是取消贊，現在還讓工作室上傳了一組複古風造型，擺明了就是跟阮阮對着來的。”
“這營銷號我看都是她買的吧！”
蘇小青憤懑出聲，“而且，咱們家是不知道誰偷拍的路透，她們那都是精修圖，擺明了惡意營銷。現在林寧洛手滑和林寧洛複古風造型還挂在熱搜上呢。”
季奚淡笑，看了眼時間，“不急，阮阮這會兒應該已經開始直播了，和品牌方聯合的卸妝直播。”
“直播？”
蘇小青驚訝，“咱們不是推了嗎？什麽時候又接的？”
季奚想了想，“在我問你夏幸官宣時間之後。”
蘇小青啊了聲，“你早有準備啊？”
季奚挑眉笑，“不算。”
她不是會惡意營銷的人，只是習慣性的周全。
“先不說這個，”季奚出聲，“LW那邊讓過去确認樣片，你準備下，直接開我車過去，我很快就到。”
“他們改時間了？”蘇小青疑惑，季奚嗯了聲，倒沒多說。
挂斷電話後，季奚想要進去跟溫良說一聲。
沒想到，剛一擡眼就看到不遠處何時出來的男人。
襯衫長褲，站在藝術館玻璃門前，以玻璃後素白的千葉樹雕塑相得益彰，清冷深邃的眉眼甚至還壓過了藝術品的風頭。
季奚想着，還沒出聲，溫良見她收了手機擡腳走近。
他淡聲：“有事？”
季奚點頭，“需要去确認廣告樣片。”
他嗯了聲，“送你過去？”
“不用。”季奚搖頭，“很近的，我剛叫了車。而且，你晚點不是還要去研究所嗎？”
溫良看她會兒，低聲：“嗯，送你到門口。”
季奚輕抿紅唇，點了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往校門口走，她擡眼就是溫良的背影，腿長，但放慢了腳步。
季奚挪開視線，摸出手機給賴賴發消息，讓她盯着阮阮直播後早點休息。
到校門口時，剛好是下課時間，來來往往的學生逐漸增多。
溫良單手插兜，襯衫長褲，眉目清冷。
兩人五官和氣質都太紮眼，吸引了不少人側目過來，好在，沒等多久，就有車子停在校門口。
“我先走了。”季奚揚頭看他，正要轉身，被清冷的嗓音叫住。
“奚奚。”
溫良出聲，“到了說一聲。”
季奚彎了眉眼，點頭。
她到LW大廈時，蘇小青已經等在了那裏。
“等很久了？”
“沒有，”蘇小青搖頭，湊了過來，“阮阮這次直播熱度很高诶，估計是和那些營銷號發的路透照有關。這林寧洛估計得氣死吧，白白為咱們引流了。”
季奚挑眉笑，沒接這話。
“對了，”蘇小青想起另一件事，“剛才賴賴說，夏幸的助理聯系她了，說是營銷號的事兒她們也不清楚。”
季奚颔首，“先談正事。”
兩人說着，往LW大廈走。
剛進去，就被人從身後叫住。
季奚側目，瞥見溫溫手裏拿了杯水也往裏面走。
“好巧。”
溫溫笑了下，季奚颔首，“溫設計師。”
“叫溫溫就好。”溫溫笑着提醒。
三個人邊走邊聊，進了電梯。
蘇小青眨了眨眼，倒是疑惑地問了句，“溫設計師，你們LW為什麽設計師還要盯廣告拍攝啊？”
“唔，”溫溫笑笑，“只是我會盯，畢竟是在LW的最後一個作品，對我挺重要的。”
季奚疑惑，看向她：“最後一個？”
溫溫點頭。
蘇小青瞪大了眼，“你要跳槽嗎？”
溫溫想了想，偏頭笑得溫純無害：“算是吧。”
“啊？”蘇小青驚訝，“那還挺可惜的，這次的設計真的很好看啊。”
“真的？”
季奚颔首，“真的不錯。”
溫溫沒再多說。
蘇小青還想說什麽，季奚掃了眼溫溫，忽地開口：“這次廣告部和Wn支線的品牌總監徐總也會在？”
“對，”溫溫點頭，“一起确認，之後就等官宣和發布了。”
岔開話題，季奚淡笑，沒多說了。
想了想，她摸出手機，給溫良發消息。
季奚：【到了。】
溫良：【嗯，文件袋晚上回去給你？】
季奚一愣，自己剛才走得急，忘了這回事兒了。
季奚：【好，那我還在甜品店那兒等你吧。】
收到回複時，溫良人已經在研究室了。
他單手系着白大褂的動作微頓，蹙了下眉。
溫良：【不用等。】
溫良：【到了再給你打電話。】
季奚盯着屏幕看了會兒，細眉輕挑。
這下沒借口吃甜品了，她輕扯唇角，行吧。
兩組樣片拍得都很不錯。
季奚這邊沒什麽異議，至于其他的，是LW廣告部那邊需要考慮的內容。
她們确認完後，倒沒多待。
季奚和蘇小青往會議室外走，正要關電梯時，外面同樣走進來一人。
看清來人時，蘇小青撇了撇嘴角。
徐磊，Wn支線的品牌總監，徐總。除了上次的房卡事件，和LW溝通時，和他的照面其實很少。
季奚斂着眉眼，瞥了眼溫良的回複。
忽地，一旁的徐磊卻輕蔑地笑了聲，“看來季小姐和阮小姐也沒什麽特殊的，繞過我拿到了Wn主打系列的代言，應該費了不少勁吧。”
話裏的蔑視和意有所指毫不掩飾。
聞言，季奚眸底閃過冷意，“……至少不用徐總費心。”
徐磊面色微變，蘇小青離他遠了半步。
好在，電梯很快到了。
季奚細眉蹙着，剛擡腳走了出去，徐磊的聲音再次響起：“季小姐。”
他将名片遞了過來，笑不達眼底，“說不定，季小姐以後會有事找我幫忙的。”
“你……”
蘇小青一時沒忍住，季奚緊抿唇角，拉住了她。
季奚眉眼冷豔地盯着他看了會兒，忽地，伸手接過名片。
蘇小青驚了下。
下一秒，季奚轉身丢進了垃圾桶，冷着表情道：“不用，謝謝。”
她本就生得美豔明媚，此時蹙着眉，多了幾分高冷和傲氣。徐磊怔了下，臉色頓時變得難堪。
徐磊咬牙切齒，又壓着嗓音：“你他媽別不知好歹。”
季奚輕哂。
同時，一旁的電梯剛好打開，溫溫和另一個年級稍大的人從裏面走了出來。
徐磊頓時變了臉，強顏歡笑地扯了句，“趙總，溫設計師。”
溫溫斜他眼，目光在他和季奚身上落了會兒，笑得溫純無害，卻沒接他的話。轉而跟身旁的人打說了話後，她看向季奚，“季小姐，有空一起喝咖啡嗎？”
季奚紅唇輕扯，睨了眼徐磊，“有。”
三人一道往外走，徐磊的表情越發難堪。
剛出LW大廈，蘇小青小聲道：“什麽人啊……”
季奚眉梢輕擡。
溫溫側目看她，“不怕得罪人啊？”
季奚五官精致，淡笑道：“不差這一回。”
溫溫眸底閃過贊賞，倏地，一輛紮眼又騷包的紅色超跑停在大廈前。
溫溫無害的表情僵了僵，側眸看向季奚，“不好意思。”
季奚輕笑，懂了，“沒關系。”
溫溫想了想，看向季奚，“其實我不喜歡喝咖啡，如果有時間，約你喝酒，介意嗎？”
“不會。”季奚出聲，還想說什麽，一旁染着栗色頭發的年輕男人就走了過來，直直沖着季奚伸手，“你好，兩位是LW的新代言人嗎？果然很漂亮啊。幸會幸會，我是溫越年。溫是溫度的溫，越是超越的超——”
“……”
季奚沉默幾秒，低眸掃了眼伸在自己身前的手。
蘇小青也一臉震驚，這是？
溫越年很坦然，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額前的新造型。
下一秒，他瞥見手機屏幕，乖乖，小叔居然回自己消息了？
他一頓，當即收了手，正經道：“我先回個電話。”
“……”
季奚忍不住挑了下眉。
“抱歉，家裏小輩不懂事。”
溫溫出聲。
季奚輕搖頭，倒沒多說。
季奚回到小區，暮色已經沉下來。
她路過甜品店時，輕蹙眉糾結了下，還是沒進去。
算了，晚上吃這些，好像确實不太健康。季奚抿了下唇角，擡眸時，發覺店內的小姑娘又換成了上回那個，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季奚眨了眨眼，偏頭淡笑，同小姑娘招了下手。
店員小姑娘頓時眉開眼笑，正打算也招手，發覺季奚身後的人影時頓了頓。
長款風衣的男人剛好停在她幾步外，目光落在季奚身上。
夜色和月色雜糅着，男人整個人清冷冷的，應該是剛到，手裏還拿着文件袋。
小姑娘磕cp的姨母笑一時沒忍住，咧嘴笑着。
季奚不明所以地挑眉笑了下，往小區內走。
她身後幾步遠，溫良斂眸，掃了眼甜品店內一整排甜點小零食，眸底閃過微不可察的無奈。
季奚自然不知道。
她低眸開始跟賴賴交代着阮靜跟劇組請假的事兒。
再過幾天，她之前出差協商的時尚慶典活動要開始，阮靜那邊需要一天假期出席慶典。
好在，賴賴說導演那邊沒問題，她才收了手機。
阮靜這會兒剛下戲，也回複了消息，問她LW那邊廣告片怎麽樣。
季奚低眸回複着，想到徐磊，細眉蹙了蹙。
不知不覺的，她就走到了湖邊。微頓，擡腳往夾娃娃機那邊過去。
她盯着一整排的夾娃娃機，最終停在裝着小黃鴨的機器前。
仔細看，好像也沒那麽醜。
季奚抿了抿唇角，摸出硬幣投了進去，随着咣當兩聲，她彎腰輕握搖杆。
一連落空幾次。
季奚沉默幾秒，盯着手中的最後兩枚硬幣看了會兒，決定再試一次。
一聲輕響傳出，娃娃忽地落進了出口。
季奚忍不住彎唇笑出聲。
她彎腰蹲下，拿出娃娃時，伸出指尖戳了戳小黃鴨的嘴巴。
難得取得戰略性勝利。
季奚正要摸出手機拍照，下一秒，眼前有黑影靠近。她稍頓，擡眸時，對上溫良垂下來的眸光。
季奚愣了幾秒，很快，沖他揚了揚手裏的小黃鴨，脫口而出。
“哥哥，你看。”
小姑娘蹲在機器旁，寬大的衛衣将整個人裹着。她笑意直達眼底，唇角有很淡的梨渦，仰頭看他。
莫名地，溫良失了下神。
昏黃的燈光撒下來，落在她肩上、眉眼、還有，白皙精致的頸項。
溫良神情很淡，默不作聲地将視線挪回她的眉眼處，低聲：“不是嫌醜？”
季奚眉梢輕擡，又看了眼小黃鴨，低聲：“這麽看，也沒那麽醜。”
“……”
她笑意沒止住，梨渦深陷。
溫良目光在她明豔的眉眼上頓了頓，笑意灼人，他抿唇，眸底夜色更重。
莫名地，溫良思緒稍亂。
須臾，他瞥了眼季奚被湖邊風吹得揚起的發梢，蹙眉低聲：“奚奚，起來了，會涼。”
